寒冬肃杀,风雪凄凄。
顾惜朝立刻就猜到:天一居士败了。
先前与元十三限交手,他便发觉他内息中有一种迫人的森寒刚劲。雪夜已经够冷了,湖是结了冰的,不论敌我,遭遇的人都穿着冬袍。依靠内力支撑,习武的人比常人耐寒一些,但仍不能摆脱“人之常理”,**凡胎生来温热,天寒时喜暖,天热时喜寒,数九隆冬,若能待在屋子内烤火,没人愿意去雪地里奔走。
除了元十三限。
他在大殿中烤了很久,毫发无损。一出手,就把烧的正旺的烈焰扑灭了。木头点燃的时候会冒热气,熄灭了也有余温残留,这是“天地常理”。到了他这里,种种自然循环尽皆颠倒:熊熊燃烧的大火能突然熄灭,一点余下的温暖都留存不住,火光才消失,火场就能变成冰窖。寒意在无风的时候能刺进骨髓,因为再厚的衣服也挡不住紧贴着冰块。元十三限不是冰,他们没有紧贴在一起,但那感觉是一模一样的。
所以他笃定,天一居士败了。
现在他想知道的是:元十三限受了重伤,静脉逆行,如何还能战胜自己的师兄?上一战消耗了他多少精力,这一战又是否是一败一伤?
第一个问题解起来容易。天一居士生得一副菩萨心肠,自己的师弟只要微微服软(他甚至不用低声下气),他就要立刻施以援手。一个喊疼,一个救人,帮他疗伤不奇怪,不帮才算反常。
第二个问题呢?
一个重伤未愈的人,如何能战胜自己同样神通广大的师兄?战胜之后,他还有几分余力,能不能顺理成章的死在顾惜朝的剑下?于情于理,此时他都应该精疲力尽,准备撤离了。可若是没有情理呢?元十三限已经颠倒了“天地常理”,旁人怎么敢断言,他还能按照“人之常理”去行事?
甚至,万一,他是完胜!
这个念头一出,顾惜朝自己都觉得荒谬。
他又不是那高高在上的真佛。有个词叫“铁打的”,铁打的汉子,就是称赞这人像铁一样坚无不摧,永远不会累垮。可这只是个美好的愿景,人不论如何不可能是“铁打的”,内力有尽时,血有尽,肉有尽,精力自然也有尽。
如此想来,他该放下心,但顾惜朝仍忍不住担忧。
并且一路担忧着往山上走。
再次走到半山腰上,他定住脚步,远处传来了一声悠长悠长的狗嗥。
是狗嗥,不是狼。
像一头寂寞的狗,对着寂寞的苍穹,还有寂寞的皓月,做它的寂寞长嚎。
嗥声很远,远得失去了距离,所以也似极近。顾惜朝的耳力之好,从来令他引以为傲。他的目光闪烁,凝神细听,那声音从山的另一侧起始,正飞快的接近此处,如同没有万千斤山石的阻碍,没有蜿蜒山道、茂密树林的拦截,听上去一点都不缥缈,也不忽小忽大,只是一声接一声,愈加凄厉。
不该说此处,书生再次抬头。没了雾的山顶有清晰的轮廓,月光把一切都照亮了。
——它的目标是老庙。
狗嗥亦不是狗发出来的,来的是人。
——那是身法掠起时的急啸。
顾惜朝轻轻拍了拍怀中的乖乖,吁出一口气,脸上有了喜色。
来人是天一居士的援军。
不是他瞧不起元十三限,而是蔡京手下再无此等高手,龙八等人,即便他高看再高看,也抵不过来人的半只脚趾。思及「自在门」那一杆子恩恩怨怨,来的应是诸葛正我!
没有犹豫。
他才想到这点,身体已经凌空跃起,仿佛飞鸟掠过长空,一瞬间便飞跃数丈之地。必须比诸葛正我早半刻到破庙!
到了破庙,就同元十三限交手!
是了。
元十三限一定没走。
纵然他原先想逃,听到这狗嗥的声音,他也不会走。
一旦避战,就会泄势;
一旦泄势,就会溃堤。
他已经历经两战,光靠跑,绝跑不赢诸葛正我。如果失了士气,再被同门追上,就是必输的局面。所以元十三限一定未走,留在自己的得胜之地,带着一股连战连捷的锐气去迎战劲敌,才有赢局的可能!
他掂量过二人的差距,知道自己胜不过能动的佛陀,那佛陀亦难在一时半刻里杀了自己。等到诸葛正我赶来,或夹击,或退避,随机应变,只要确保元十三限死在今日,整个江湖白道都要欠他一份人情!如果更秒,更巧,天一居士已经身死,按两人先前的约定,他可取走前者的尸首,他便携尸首去见蔡太师!这位权倾朝野的宰相也要承他一份人情,他替他除去了「自在门」的两位高手,放眼江湖,再没别人可以倚重了。
这就是顾惜朝一石二鸟的算计。
中途有过变化,但终究天时、地利、人和,都站在了他这一处!
这是过渡章节,前面几章修改了很多,可以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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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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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一百三十. 天时、地利、人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