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梦有点不对劲，
浓雾吞噬了天光，将余晖压成一道混沌的弧光，寒风裹挟着沙石在旷野间呜咽，刺骨的湿冷渗入毛孔。
姜禾不喜欢这个梦，这个场景让他想起了某些算不上久远的糟糕回忆……残肢、死亡、变异……
他闭上眼，再睁开的时候，四周的场景并没有发生变化。
姜禾脸色隐约有些发白，他发觉自己似乎控制不了这个梦境。那也就是说……
这里，很可能不是他的梦。
姜禾慌了，他才第二次使用入梦石，为什么就会遇到吴岚所说的极小概率的情况——本该是梦境主人的他，竟然被拉进了时序的梦！
等等，吴岚说什么来着，如果发生这种情况，一定要顺着对方潜意识里的认知去做他想让自己做的事，绝对不能刺激到对方，否则梦境会崩塌……
难道是继续扮演原主？
姜禾想到了那明晃晃的-90的好感度，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自己会死得很惨……直觉告诉他，从穿过来之后，对方就在不断卸下温柔伪装，有时眼神也好似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
姜禾甩了甩头，不管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月影流转，浓雾渐渐散去。
四周的场景开始变得清晰，回忆里某个被尘封的画面开始和这一幕场景重叠……
姜禾的表情瞬间惊悚，他想起来了，这个地方竟然是一级感染区的西南边界地带。
而距离他此刻所处的位置不到50米的地方，则是一道状如天堑的瀑布，瀑布之上，可以越过二级感染区，直通三级感染区。
姜禾循着小路往瀑布的方向跑去，越跑越快，甚至差点摔倒……他的心脏剧烈撞击着胸腔，杂乱的荆棘划过他的脸，渗出丝丝血痕，令他感觉到了异常真实的疼痛……这种疼痛逼得他脑海里的某个猜测越发清晰。
西南边界资源贫瘠，晶石罕见，他只误打误撞来过这里一次，也是那一次……
他在这里捡到了一个人。
姜禾狂奔至瀑布下游的浅滩上，在长达十余米的岩石群里，某个熟悉到冲击他认知的画面映入眼帘。
“男人”的手脚以一个扭曲的角度弯折着，整个人面朝下横卧在歪斜的岩石上，湍急的水流将他周身遍布的狰狞伤口冲刷得发白。
那是无论看过多少次，都依旧会感到触目惊心的画面。
姜禾在“男人”身边脱力般地跪坐下来，伸向对方的手微微发着抖。
他用仅剩的力气将对方翻了过来，对着时序那张惨白的脸，艰难地说出了三个字：
“邵元白。”
***
姜禾用了一刻钟去消化眼前的事实，
这里，明明是他和邵元白的初遇，可现在躺在他怀里的人，却是时序。
梦境的主人不可能代入别人的意识去筑梦，唯一能够解释这种情况的就只有——
时序，就是上一世的邵元白。
姜禾简直要CPU过载了。内测的世界线虽然还未正式投放，但原理应该和主神操控的上万个子世界一样，相互独立运行，互不干扰，不可能出现同一个npc兼职不同世界的角色，就连记忆也完全继承的情况。除非，对方和自己一样是玩家。
但是，让一个玩家去扮演npc，本身就是不合理的，更别说，主神从来没有开过一个副本出现两个玩家的先例。
姜禾脑子里一团乱麻，偏偏系统只有任务开始和结束时短暂在线，他无法和外界取得联系，无法得到问题答案。姜禾想了很久，唯一能够想到的解释只有bug。
也许是姜禾静止不动的时间太久，梦境忽然闪烁了一下。
他迅速想起了吴岚的话，务必去做梦境主人认为自己应该做的事，否则梦境会崩坏。
这并不难。
上辈子，姜禾救了邵元白，那么现在在他的梦里，自己只需要把这一切重演即可。
姜禾稳住心神，尽量地回想以复刻上一世的每一步。得知时序就是邵元白对姜禾的影响很大，他甚至有些无法冷静的思考，更何况，是重演他们荒唐的初识。
没错，荒唐得离谱。
一个被误以为是omega的alpha，救了一个被误以为是omega的alpha，并且目的并不纯粹。
不过话说回来，这也不能怪他，邵元白的皮相实在太好，极少有人见他的第一眼不被迷惑。
姜禾试图把人背在背上，然而失败了，并不是对方太沉，而是现在的这幅身子和他上一世的完全没法比。
他只能勉强就着半扶半抱的姿势，带时序回自己曾经的那个家。
那段路，在记忆里早就变得模糊，可在此时的梦里却无比清晰，就像是被梦境的主人一笔一划描摹了成百上千次，哪怕最微小的细节都被复刻了出来。
姜禾越想越觉得头皮发麻，他从来不知道，邵元白对这一段记忆的执念如此之深。
后半段路，肩上的重量似乎变轻了很多。
时序的脸埋在姜禾的脖颈里，一**温热的气息铺洒在他的皮肤上，让姜禾本就一团乱的脑子更乱了。此时，这个念头还只是一闪而过，但等到他艰难地将人安置到自己在隔离区租房的床上，彻底脱力地想要一屁股坐在地上歇会儿时，
他的腰忽然被人往前按了一下，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扑进了时序的怀里。
男生闷哼一声，没有睁开眼，
姜禾从他怀里挣扎着起身，狐疑的视线扫过对方的脸……刚刚腰上的那个力度，绝不是错觉。
“水……水。”
对方干裂的薄唇动了动。
姜禾回想了一下记忆里的画面，似乎确实有这一幕，但提前了很多……真正给对方喂水，应该是在第二天了。因为第一天的晚上对方发起了高热，差点没命，别说提喝水的要求，就连手指动一下都够呛。
虽然删减了一些，不过大概流程还是对得上。姜禾按照对方的要求，倒了一杯水端过来喂对方，可是不仅没喂进去，溢出的水还将床打湿了一小片。
“水……”对方气若游丝地催促。
有力气说话，没力气喝水？姜禾弄不明白对方在搞什么，上辈子没发生过这种情况啊……他仔细回忆了一下，脸忽地一热。
难道是……那种方式的“喂”水吗？
姜禾想起来对方将好未好之际，两人因为一件很小的事闹过一次别扭，自己赌气不吃饭不喝水……对方是怎么强行给自己“喂”水的。
倒像是邵元白干得出来的事。
梦境再次闪烁了一下，这次间隔的时间有点长，姜禾差不多有3s的时间处在一片虚无的黑暗中。
他慌了，等到梦境恢复正常，他不再纠结，迅速含了一口杯中的水，俯身压在时序的唇上给对方渡了过去。
这次，他听到了对方剧烈的吞咽声，一次，两次……第三次姜禾俯下身的时候，对方湿软的舌头竟突然伸了进来。
姜禾吓了一跳，急忙退了开来，可仔细一看，对方仍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如果不是舌尖残留的温度，他几乎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
姜禾算是知道对方打的什么主意了，不过……
这是时序的梦，对方想占自己便宜，他一点办法没有。为了避免入梦石损毁，自己必须得顺着他的意思去做。
这种感觉，真的很不爽。
姜禾浑身散发着冷气，这时，床上的人突然呻吟了一下，眼皮动了动。
这是不打算装了？
姜禾抱着手臂，挑眉看着他接下来打算耍什么花招。
时序“醒”了，他睁开眼，那双淡绿色的瞳孔映出姜禾的脸，以及他那头茶棕色微卷的短发。
下一秒，男生头上顶着的好感值进度条忽然急剧下降，转瞬间变成刺目的红！
周围的场景也随之剧烈晃动、坍塌……
糟了！
姜禾一惊，迅速反应过来，难道是自己现在这幅模样的问题？
“邵元白！邵元白！！”姜禾扯着时序的胳膊，将人从快要四分五裂的床上拉了起来，神情惊惶地盯着对方涣散的瞳孔，“是我，姜禾！”
“我只是为了装B换了个造型，你不会蠢到认不出来了吧？！”
崩毁的时空陷入停滞，时序涣散的瞳孔逐渐聚焦：“姜禾？”
“对，是我。”
“我不喜欢，你这个模样。”他用力抓住了他的胳膊，嗓音低哑。
【当前好感值：70】
姜禾松了一口气，好歹挽救回来了。
“那我明天就去找天宇帮我染回去，行吗？”他软声哄道。
时序点头，崩毁到一半的梦境开始复原，
不，说是复原并不准确……虽然他们还是在那不到八十平米的租房里，但屋里的装潢和陈设彻底变了。
……晶石打造的床，金银制成的器皿，满满几大箱的珠宝堆满了小小的卧室，甚至于连姜禾原先那身洗得发白的机能衣都变了，变成了一声裁剪合身的暗纹红丝绒礼服，怎么看怎么和时序身上那件是一对。
姜禾有点跟不上对方的思绪。
“邵元白？”姜禾谨慎地试探，“我们这是在做什么？”
从现在开始就是闭卷考试了，上一世可没从未出现过这种场景，不过，这么喜庆奢靡、大肆铺张，怎么瞧着有点像……
“做什么？”时序微微一笑，摇曳的烛光投射在他的脸上，令对方那本就俊美的皮相更显风流，“聘礼你收了，证也领了，就连仪式也都过完了，你说，接下来要做什么？”
姜禾脑子嗡地一声，“邵元白，你在说什么啊……”
“叫老公。”
时序放下了床幔，四周的光线瞬间暗了下来，姜禾感觉到一只手摸上了他的脸。
“不是，你……这也太快了！”姜禾领会到对方的意思，脸色爆红，连连后躲。
“快吗？你知道我等这一刻等了多久，”时序的声音一顿，“28743天。”
姜禾听到那个具体得可怖的数字，整个人仿佛被定了身似的彻底僵住……28743天，79年……从邵元白到时序，同一个人在不同世界拼合后整整一辈子的光阴。
昏暗的床幔里，男生将他压进大床的深处，微凉的指尖挑开他的礼服，将他一点点剥净。
姜禾在心里默念那串数字，缓缓闭上眼，放弃了挣扎。
馥郁的、催情的香味在逼仄的空间里发酵……
整个世界都在摇晃，越来越剧烈。
姜禾受不住，尖叫声逐渐变成嘶哑的低吟，他后悔了，憋了一辈子终于得到发泄的时序简直不是人，他觉得自己快死了。
好不容易挣脱桎梏，手脚并用爬了出来，可很快，就被一只大掌攥着纤细的脚踝拉了回去。
姜禾一半身体暴露在柔和烛光下，冷白的皮肤青紫斑驳。另一半身体隐在昏暗的床幔内。
身后，跪在他两腿之间的男生清晰地看到了他后腰的纹身。
极简手写体的两个字。
时序。
梦境的一切开始和现实接轨，男生淡绿色的瞳孔在黑暗中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是你。”
他低低地开口。
姜禾死死咬住下唇，偶尔溢出一声低泣。
时序放缓了动作，他想明白了什么，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
“姜禾，你的生殖腔呢？”他问，“你不是二次分化成omega了吗？”
“为什么，我找不到。”他发了狠。
“唔嗯！”
姜禾疼得眼泪流了下来，反手狠狠挠了他一下。
时序纵容了他的动作，低头细细密密地吮吻姜禾脸上的泪痕，右手摸上了对方微微凸起的小腹。
“就像怀孕一样，”他语带遗憾，“可惜，也只是像而已。”
姜禾早已神志不清，他一心想逃，却逃不掉，整个人濒临崩溃，压根听不清对方说了什么，只觉得向他袭来的风雨更猛烈了。
意识昏迷之前，他恍惚间看到了男生头上那异常醒目的粉紫色进度条：
【当前好感度：100（已达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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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 5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