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亦庭从小到大都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公子哥,平日里最不爱动脑筋,说得直白些就是懒惰,可也正是因为懒得动脑,这次他反倒悟出一个理来。
他见商柏中和刘珍都一副侧耳细听的模样,忍不住得意,道:“爹,娘,当初荣贵妃找上咱们,为的是扶瑞王坐上储位,可如今太子他已经坐在这个位置上了,与他结亲岂不是省了一大步。”
商柏中轻哼一声:“太子新立不久,位置还未坐稳,且瑞王在朝中颇得人心,这太子的位置三皇子能坐多久尚未可知。”
“既然没坐稳,我们帮他坐稳不就行了,站在瑞王一边还得先扳倒现今这位太子,皇上可是向来偏爱先皇后留下的两个皇子,若发现我们对付太子,怕是没等事成就会被杀鸡儆猴。到时,大哥的战功也救不了我们。”
“更何况,”商亦庭一顿,摸了摸鼻子,“太子的亲舅舅上官大学士还在工部任职尚书,爹,我如今也在工部任职,若我们同上官家做了亲家,日后我的仕途说不定也能顺畅些。”
听到这话,商柏中恨铁不成钢地先骂了句:“瞧你这不成器的样子,谁来提携都没用!不过……”
他话头一转,思忖片刻后道:“你这次说的也不无道理,赐婚的旨意已经下达,我们总不能抗旨不遵,既然已经将荣贵妃得罪,那就得罪到底,支持太子才是上策。”
“可若是荣贵妃之后再传我进宫该怎么办?”刘珍问道。
商柏中沉声道:“那就不去,想来她也不敢将我们之前私下来往的事说出去,她若再召,你就随意找些托词拒了吧。”
刘珍只好点点头。
“还有,”商柏中又道,“你准备点新衣裳和首饰,送去暮霜院。”
刘珍不解:“突然送这些做什么?”
“她如今是皇上亲封的县主,再叫她用那些旧衣裳旧首饰的,被外人瞧见该如何说我们?何况她与太子下月就要成亲,不可让人笑话了我们荣安侯府。”
刘珍想到自己因为商云蓁挨了荣贵妃的骂,心里颇有点不情愿,但她一向听商柏中的话,只能点下头。
次日,暮霜院寝屋内,商云蓁呆坐在妆台前,手里摩挲着一枚形如弯月的勾云纹玉佩。
半夏进屋时瞧见的正好是这一幕,她无声地叹了口气,走上前。
“姑娘,老太太又派人送来好些衣裳首饰,你看要收起来吗?”
商云蓁一顿,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收起来吧,到时就留在这暮霜院,不必带走。”
“哦,好……”
半夏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因为这不是她第一次询问,可商云蓁都没察觉她重复问了问题。
自从决定和萧妄合作,商云蓁便时常拿出这枚萧昀赠送的玉璜,甚至夜里睡觉都要将它放在枕下,这在之前是绝对不会出现的情况。
商云蓁思念萧昀,却又不敢想念,害怕自己太过沉浸反而更痛苦,所以回京时特意吩咐将玉璜收了起来,一直以来她也很少去主动提起萧昀,可现在却频繁地将玉璜拿出来,一看就是大半日。
半夏大概能猜得到商云蓁的心思。
因为一旦入宫,商云蓁就更加没有机会将玉璜拿出来,也没有时间再去思念萧昀,所以她只能趁着这段时间允许自己放纵,让自己沉溺在过去。
“姑娘……”半夏忍不住出声,心底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商云蓁缓缓抬头:“怎么了?”
半夏犹犹豫豫的,但对着商云蓁这两日明显变疲惫的脸,她还是咬牙开了口:“姑娘,不如咱们回北境吧!”
北境有熟悉的小院,有商不悔叔父,更有和萧昀的过去,在那里至少能活得更自在。
商云蓁愣了下,看见了半夏眼中的担忧与关切,她忽然明白什么,放下了手中的玉璜。
“半夏,是不是我这样吓到你了?”
半夏红着眼睛,没点头也没摇头。
商云蓁拉过她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细声开口:“这个时候离开比之前离开还要难,结果也会更糟糕。”
“为什么?”半夏不解。
在她眼里,最糟糕的事就是商云蓁不开心。
商云蓁莞尔:“之前不离开是因为和瑞王的婚事没有解决,能不能走出燕京城不说,即便顺利回到北境,我和不悔叔父仍然可能成为荣贵妃和瑞王手中的棋子,如今荣贵妃那边的危机暂时解除,但我和萧妄的婚事已昭告天下,若就这样什么也不顾地离开,岂不是太自私?”
“萧妄可算不上什么善人,怎能允许我将他利用完就扔?到时害了自己不说,同样也会牵连到不悔叔父。还有,我虽同商家这些人没什么感情,也恨过祖父祖母,但那些和此事毫不相干的仆人都是无辜的,我不能完全不顾及。”
半夏默默听着,哽咽道:“我知道自己的想法大胆又荒唐,可我不想姑娘难过。”
见过商落舟和白芷鹣鲽情深的模样,又怎么能看着商云蓁嫁给不爱之人。
商云蓁明白她话中的意思,轻扯了下嘴角,重新将玉璜握在掌心。
她缓缓道:“他已不在人世,嫁给谁又有何区别?等这里的一切解决,再无后顾之忧,我便回到北境,守着我们那个小院过一辈子。”
“还会有那一天吗?”半夏轻声问道。
“会的。”
商云蓁点点头,像是在答半夏的话,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其后几日,宫中又下来不少赏赐,连着刘珍送到暮霜院的那些,大大小小的箱子几乎将院子里的小库房填满。
商云蓁安排了侯府的下人打理,自己则带着半夏收拾爹娘的遗物。
她不放心将这些东西留在侯府,打算都带到皇宫放在自己身边。
这天下午,两个人刚收拾完预备休息喝个茶,忽然外面的下人来报,说是上官家的姑娘入府拜见,一刻钟前已经去松鹤斋请过安,眼下正在来暮霜院的路上。
商柏中不知商云蓁和上官雅关系如何,只知这位大学士府的独女素来天不怕地不怕,行事如同她那位太子表哥一样张扬,他担心二人起争执影响婚事,便提前差人到暮霜院通知商云蓁一声。
下人刚说完离开,上官雅就到了暮霜院。
她先是打量了眼整个院子的格局,对着迎上前的商云蓁道:“你这院子瞧着怎么这么旧?”
商云蓁笑了笑说:“这是我爹娘曾经住过的院子,已经多年未有人居住。”
上官雅曾在父亲那里听过有关商落舟的事,她了然地点点头:“你爹娘虽不在了,但你还是商家人,怎么能让你住这么破旧的院子?”
语气里多少有些对侯府中人的不满。
“也不至于破旧吧。”
商云蓁这话并不是为商柏中他们开脱,只是她宁愿院子旧些,至少能让她每走到一处就能想起幼时爹娘与她同住在这院子里的画面。
所以一直以来她心里其实不愿这院子翻新。
好在当初说什么修葺院子更多是为了诓她回京,这段时间以来商柏中和刘珍都没再说起过重修院子的事。
商云蓁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言,便扯开话题道:“我们去那边的亭子里坐坐,说说话。”
上官雅显然也是有话要说,连忙点头:“好。”
半夏端来茶水,商云蓁等上官雅抿了一口茶后才开口:“今日你找我,是有事要说?”
上官雅放下茶盏,认认真真地盯着商云蓁看了许久。
她问:“你是真心要嫁给我表哥的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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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