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杳杳还是头回请人过生辰,她大手一挥,很是豪迈道:“走,本姑娘今日就让你开开心心过个生辰,保你终生难忘。”
小太监没出声,他双手负于身后,不紧不慢地跟在花杳杳身旁。
片刻后,被他带路到一座金碧辉煌的酒楼前,花杳杳抬头看着“邀月阁”三个大字,以及酒楼大门前,出入皆是宝马香车,奴仆成群的达官贵人。
对比之下,他们两个身着太监服,着实是寒酸得不像话。
花杳杳掂了掂袖中为数不多的银钱:“吃长寿面……用得着到这么气派的酒楼?”
小太监眼眸中带着讥诮和嘲讽,他轻嗤道:“怎么,刚才还夸下海口,这会儿才想起自己是个穷鬼?”
若花杳杳为妖处世再精练些,她便会知晓这是人类的激将法。
但眼下她果真被他这句话激道,当即反驳道:“谁说我没钱了,去就去。”
钱没了可以再偷,但不能被这个小太监看扁。
花杳杳大步向前,候在门口的小二忙迎上来:“二位客官里面请,本店楼上楼下都有座,不知二位是……”
“我们坐楼下就……”
花杳杳正说着,小太监淡淡打断她的话,“要最清静的雅间。”
说罢,他已经抬腿朝楼上走,背影很是洒脱。
“……”迎着小二的目光,花杳杳只能硬着头皮道,“那就一间雅间。”
“好嘞。”小二欢快的声音响起,“天字号,望月间,二位贵客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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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天字号的雅间,处于酒楼的最高处清静不说,从推开的支摘窗望出去,能将整座长安城灯火辉煌的夜景一览无余。
天上一轮圆月清辉,人间繁华无数。
来都来了,小太监当然不会只是点一碗长寿面那么简单,听小二报过菜名,他指尖轻敲桌面:“把你们店的招牌菜,全都来一样。”
“是。”小二高兴得直点头哈腰。
这二位穿着虽奇怪,但鹤立鸡群的气度骗不了人,许是宫里出来寻乐子的贵人也未必,若是自己好生伺候着,兴许能得不少赏钱。
是以小二格外殷勤,跑上跑下,不一会儿,桌子上就摆满了色香俱全的佳肴。
花杳杳已经无暇心疼自己的银钱,她的视线被窗外漂浮在半空中的灯笼吸引。
它们上下浮动,像夏夜时乱坟岗的萤火虫,只是要大上许多倍。
“这是什么?”花杳杳心生好奇,她一抬手,将那灯笼召近,只见灯笼上写着字:“愿爹爹娘亲身体健康,愿妻女安然无恙。”
花杳杳再换一盏,上面的字又不一样:“保佑李哥哥今年能顺利通过会试,金榜题名。”
有的还题诗:“天上碧桃和露种,日边红杏倚云栽。芙蓉生在秋江上,不向东风怨未开。”
花杳杳得了乐趣,一盏又一盏勾过来,要瞧上面写着什么。
小太监终于看不下去,他出声道:“这孔明灯,是人家祈福许愿用的,你看来看去,莫非在挑选能帮他们实现的愿望不成?”
花杳杳一听,忙松开了孔明灯,任其重新飘走。
她是妖,又不是大罗神仙,哪来的这本事。
小二正好送上最后一道菜,听见二人的话,他心思活络起来——
不一会儿,小二拿着一盏刚买回来的孔明灯,还有笔墨回来,对着花杳杳乐呵呵道:“劳烦客官瞧瞧,这孔明灯可是您想要的?”
花杳杳没想到,这小二居然如此好心,还特意为她买了个孔明灯来。
她将其接过,双眸弯成月牙:“多谢。”
小二在一旁站着,巴巴地没有走。
可惜花杳杳已经转过身,她趴在窗边,拿着纸笔思索要在孔明灯上写什么愿望好,根本没看到小二殷切的眼神。
最后还是年轻太监走过来,他自袖中摸出一片金叶子扔给小二:“下去吧。”
小二捧着金叶子,乐得快要开花:“多谢贵人,多谢贵人。”
等他退出后,屋子里就清静下来。
花杳杳很是认真地想了半天,终于写出自己的愿望来——
愿蛇妖早日脱离魔爪。
愿白眉早点修炼成人。
愿她安安稳稳渡过雷劫。
最后这一个愿望,其实花杳杳并不是很担心。
她只不过是听说,妖精修炼人形乃是逆天而为,或早或晚都要经历一遭雷劫,为此花杳杳起初还很担心,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见雷劈下来,兴许老天早就把她这个疙瘩角落里的杏花妖忘得干干净净。
写好自己的愿望,花杳杳开始琢磨怎么将孔明灯放到天上去。
她余光瞥见一旁的小太监,他靠在窗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动作。
哦对,花杳杳想起来,今天是他的生辰,她难得大发善心:“你也有愿望要写吗?”
“嗯?”小太监唇角意味不明地勾起,似乎听到什么有趣的事。
花杳杳已经将毛笔塞到他手中:“那你快写吧,反正纸上还空着。”
小太监哑然失笑,并没有动笔。
花杳杳索性转过身:“放心,我不会看你的愿望,你写什么都行。”
末了,她又补充一句:“反正也不是我替你实现你的愿望。”
身旁之人没有动静,正当花杳杳要开口问时,响起了毛笔与纸面摩挲的沙沙声响。
小太监的愿望似乎并不长,很快他就停下笔,用火折子将蜡块点燃。
花杳杳这才转回身,与他共同拎起孔明灯。
孔明灯火红的光明灭扑朔,衬得她巴掌大的小脸上,双眼格外晶亮。
“你是不是不知道——”他话音一顿,似乎故意卖了个关子,“在长安,只有尚未成婚的情人,或是恩爱的夫妻,才会共用一盏孔明灯许愿。”
花杳杳愣住,手底的孔明灯已然撑开纸面,从窗口向外飞去。
她认真消化了这番话,然后不敢相信地问道:“你的意思是,想和我对食?”
许是她难以置信的话伤到小太监的自尊心,他扯动唇角,不以为然道:“怎么,难道和我对食,还委屈你了。”
还是有点的,花杳杳想起她的第一次双修,好歹还是和正道剑修稽长风,怎么转眼间就沦落到要和一个不知名姓的小太监对食的地步?
花杳杳眉头轻锁。
虽说她不似凡人女子,动不动就为了丁点儿相貌上的变化伤神,但也难免暗自忖度起来——
莫非当真是南橘北枳,她在江南时,还是一只水灵灵的桃花妖,到了长安,就变成皱巴巴的老树皮不成?
花杳杳的神色变化,自然被对方收入眼底。
他冷呵一声,没再说什么。
雅间内的气氛顿时寂静下来,不过很快被邀月楼下的喧闹嘈杂所取代。
“让让,都让让——”一位骑在马上,身穿盔甲的护卫大声喊道,“金吾卫办事,闲杂人等皆避让。”
在他身后,是一队披坚执锐的金吾卫,浩浩汤汤朝酒楼的方向过来。
街上的百姓生怕被殃及,忙牵着孩子往后退,临街的商铺也忙不迭收起货摊,关上大门。
霎时,方才还热闹繁华的街道被一清而空,只剩下金戈铁马的金吾卫。
等花杳杳反应过来时,他们已经将邀月楼包围。
完了——
直到这时,花杳杳才意识到大事不妙。
定是她偷写圣旨的事被金吾卫的人发现,他们追出来了。
她顾不得和小太监道声别,撩起衣摆踩在窗槛上就要遁走,却忽地听他出声道:“下面有暗鸦司的人。”
“你若是贸然逃出去,保不齐被他们抓住,和那些蛇妖一样,落得个被豢养起来当玩物的下场。”
花杳杳冷不丁打了个寒噤,也不知是因为暮春料峭的夜风,还是因为他不带丝毫感情的话语。
她冷静下来,又回到屋中:“那你说怎么办?”
分明他也是从宫里溜出来的,花杳杳就不信他不慌。
年轻太监双手环胸,唇角冷冷一笑:“怕什么,不是还有我吗?”
花杳杳觉得自己竟是中邪了,居然会相信他真的有办法。
这小太监是真的脑子不好使,他有个屁用,他又不是狗皇帝。
花杳杳没心情骂他,不等她在逃和静观其变之中做出选择,只听得门外金吾卫步伐整齐,把守住每一间厢房,似乎在等什么人来。
很快,脚步声不疾不徐响起,一道清瘦挺拔,略有几分眼熟的身影出现在门外。
笃笃——
敲门声响过之后,金玉相击般的嗓音响起:“太后在宫中等得着急,还请陛下现身。”
来人说话间不卑不亢,声调清冷如霜。
原本还心存几分侥幸的花杳杳身躯一僵,犹如雷殛,一道接一道从天灵盖劈下来,劈得她四肢百骸皆是发麻,久久没回过神来。
门外之人,竟是许久不曾见面的稽长风,且他称屋子里的人为陛下。
花杳杳就像是中了一记定身针动弹不得,只缓缓将头扭过去,目中带着惊恐,看向身旁的小太监。
他神色自若,甚至还对着花杳杳挑了下眉头。
稽长风是断然不会出错的,她就说……这小太监怎么透着古怪,原来从始至终只是在逗她玩儿。
什么为了生辰讨食,什么替她写圣旨,又要她将他带出皇宫,都是狗皇帝在莫名其妙的发疯。
这回是非逃不可了。
花杳杳脑海中只有这一个念头,她飞快转过身,朝窗口的方向奔去——
小太监手疾眼快,抓紧她的手腕。
“逃什么?”他饶有兴致,一字一句道,“不是同你说了,有孤在吗?”
听听这话,没个十来年的疯病,是说不出来的。
花杳杳想也不想,只得祭出最后一道护身符,她手一抬,口中飞快念道:“洞罡太玄,斩妖缚邪,灵宝符命,普告九天,出——”
说时迟那时快,藏在袖中的定身符上下翻飞,啪一下贴到狗皇帝额间。
他身形微僵。
花杳杳这才松了口气,正要转身走,却见眼前的狗皇帝竟轻声笑了。
他抬起手,轻而易举地撕下那张符纸,不过扫了一眼便认出来:“定身符?”
他笑得更加恣肆无忌:“难道稽长风没有告诉你,定身符纸对姬家的血脉,并不管用吗?”
花杳杳脑中发懵,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什么……姬家的血脉?”
对方并不言语,只握着花杳杳的手,让她触到他的下颌线与脖颈交界处。
花杳杳指尖传来异样的触觉。
就好像,这并不是他真正的脸,而是在原本的面容之上覆了一层面具。
她指间下意识动作,撕开那道虚假的面具——
眼前这人,从眉眼到挺鼻薄唇,俱是冰雕玉琢的精致,哪里还是那个平平无奇小太监,唯独那双凤眸当中,依旧透露出凉薄的戏谑。
花杳杳难以置信地瞪大眼。
不单是相处半日之人竟是人人闻之色变的狗皇帝,更是因为他神姿昳丽的脸庞,竟然和稽长风有六七分相似,唯独眼神大相庭径。
稽长风的眼神似高山之巅的积雪,疏冷淡漠,无情中蕴集着慈悲。
眼前少年的眼神,却是那般高高在上的奚落俯视,他指间把玩着那张定身符,不紧不慢开口道:“真是有趣,我这位胞兄向来与世隔绝,不沾女色,他的符纸,怎么会落到你手上?”
他身躯微微前倾,拂出的气息洇湿花杳杳的睫毛:“莫非……你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花杳杳:别问我,要问问你哥去。
天上碧桃和露种,日边红杏倚云栽。芙蓉生在秋江上,不向东风怨未开。
——《下第后上永崇高侍郎》高蟾
下本古言《不识殿下是旧情郎》求预收,文案如下:
前夫因病辞世半月有余,宋琼棠被容家以勾诱小叔,不安于室的罪名打发到乡下庄子。
宋琼棠连日以面洗泪,不得不另谋出路。
她将主意打到意外捡来,浑身是血的华衣青年身上。
青年玉佩琼琚,谈吐非凡,纵然身负重伤且失了记忆,照样是气度高不可攀的贵公子。
宋琼棠心里很清楚,青年未必是真心看得起她——他看向她的眼神,疏离而又淡漠。
但宋琼棠并不在乎,她只求借他离开此地。妾室也好,外室也罢,只要能回到京城,都好过在庄子里蹉跎余生。
可宋琼棠万万没想到,回京的路上,船队遭遇意外,青年为救她,被一箭刺中心头,坠入茫茫寒江。
残冬腊月的江面覆着一层凌凌冷冰,从来只是与他做戏的宋琼棠,珠簪碎了一地,哭哑了嗓子,最后却只得到一具泡肿后面目全非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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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后,流光溢彩,歌舞靡靡的宫宴之上,坐于下座的宋琼棠无意中瞧见高台之上,身着蟒袍,玉质金相的太子殿下,疏冷的面容竟与她那长眠于江底的旧情郎十成十相似。
手里琉璃盏不觉碎落在地,宋琼棠脑海中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起初,在裴湅眼中,宋家这位寡妇仗着有几分姿色,攀附权贵,故意往他眼前撞,与旁的虚荣女子并无二致。
后来,他忍无可忍,大掌掐着美人的脸颊:“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死人,还能比得上孤给你的锦衣玉食,至尊容华不成?”
“宋琼棠,你若想孤只怜你一人,就该懂事些,将他忘得一干二净。”
入坑指南:
1、女主动心很晚,前期拿男主当饭票,后期拿他当替身;
2、女主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娇软美人,不完美,但男主就是喜欢~
3、逼王男主反复爱上心机美人女主的一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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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