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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此心囚淮水

“衔思!” 知瑾的眼睛亮晶晶的,盈满了重逢的喜悦和一种想要亲近的冲动。她下意识想扑上去给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像小时候那样,用体温和触碰来确认彼此的存在。可那动作便硬生生刹住了。

她不能。

于是,那满腔的欢喜便化作指尖的小心翼翼。她只是上前,轻轻抓住了他未受伤的那只手腕,像抓住一株受伤但仍坚韧的乔木。她晃了晃,力道轻柔,带着孩子气的依赖和催促。

“所以,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仿佛刚才那场关于沈既白的低语从未发生,谢淮依旧笑着看她。

谢淮看着她抓着自己手腕的手,那点肌肤相触的暖意,奇异地抚平了一丝心底翻涌的尖锐。至少此刻,她的注意力回来了。

努力牵动唇角,给了她一个极淡的、纵容的笑。

“好”知瑾立刻像得了许可的小动物,欢快地在他榻边的矮凳上坐下,挨得极近,裙摆几乎要碰到他的被褥。“我见你给我写的信了,还有那支簪子,” 她微微扬起下巴,带着点娇蛮的兴师问罪,“哼!老实交代,你打算在我及笄之后做什么?” 她的眼睛清澈见底,直直望进他眼里,没有羞涩,只有理直气壮的好奇和一丝被珍视的得意。她不怕问,因为她心底笃定,她的衔思哥哥,永远不会做真正让她为难的事。

谢淮迎着她的目光,心却像是被那清澈烫了一下。他避开视线,微微偏过头,喉结滚动,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带着一种近乎示弱的含糊:“送你礼物而已……还能干什么……?” 仿佛那信纸力透纸背的承诺,那簪子上缠绵入骨的“缠枝莲”,都只是一时兴起。

“谢将军,” 知瑾却不肯放过他,故意板起小脸,端出“安定县主”的架子,指尖在他手腕上不轻不重地点了点,“本县主命令你,告诉我你的真实想法。” 威严是装的,眼底那点狡黠和期待却藏不住。

真实想法?

谢淮缓缓转回头,目光重新落在她脸上。这一次,那眼底的温柔沉淀下去,露出底下更深、更暗的礁石。他不再回避,声音依旧低哑,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不容她再顾左右而言他的力量:

“那瑾儿先告诉我,刚才那位‘沈公子’,究竟是谁?与你,是什么关系?” 他顿了顿,每个字都像在冰面上谨慎行走,“你何时交了这样一个……朋友?为何从未听你提起,也不曾介绍与我相识?”

一连串的问题,并非疾言厉色,却如密织的网,轻轻罩下。

知瑾怔住了。她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随即,一种奇特的“恍然大悟”涌了上来——原来衔思是对小白感兴趣!他想认识他!

这个认知让她一下子兴奋起来,仿佛找到了一个可以分享新奇玩具的伙伴。方才那点被质问的些微不适瞬间烟消云散。

“奥!原来你想认识他啊!” 她几乎是欢呼着,一下子从凳子上蹦了起来,眼睛亮得惊人,“他这个人可神秘了,你知道吗?我跟你讲……”

她彻底打开了话匣子,开始滔滔不绝。说沈既白看似温和实则身手好像很不错,说他说话有趣总是出其不意,说他带她骑马走夜路一点也不怕,说他明明好像藏着很多事却总能逗她开心……她的语气里充满了发现新鲜事物的雀跃,脸上焕发着谢淮许久未曾见过的、鲜活灵动的光彩。

每一个字,都像一根细小的针,精准地扎进谢淮的心口。不是剧痛,是绵密不绝的酸涩胀痛,顺着血脉蔓延至四肢百骸。他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如此热烈地描绘着另一个男人,用着他从未听过的、带着隐秘欢喜的语气。

他好想握住她的手腕,打断她,用尽力气告诉她:别说了,痛。

是这里,心口的位置,在被她的话语凌迟。

可他什么也不能做。他只能听着,面上维持着平静的、甚至略带一丝“倾听”意味的神情,手指却在身侧悄然握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另一处清晰的痛感来压制心头的翻江倒海。

“……还有还有,他……”

“好了,瑾儿,”谢淮的声音响起,不高不低,平稳一如往常,听不出任何异样,只是在她絮絮的讲述中,自然地插了进来,“我知道了。”

就只是这样一句。

没有不悦,没有打断的突兀,甚至没有加重语气。只是很平常地表示“听到了,可以了”。

但知瑾的话音却戛然而止。

她正说到兴头上,眉眼飞扬,可就在谢淮这句话落下的瞬间,她像被什么东西轻轻碰了一下,敏锐地停了下来。她看向他,谢淮的表情依旧平静,甚至对她微微弯了一下唇角,是个习惯性的温和弧度。

可不知为什么,知瑾就是从这片“平静”和“温和”底下,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妙的、不同于以往倾听她叽叽喳喳时的气息。那或许是他眨眼时比平时慢了一瞬的节奏,或许是目光在她脸上停留时,深处那抹难以言喻的沉静。

她太熟悉他了。熟悉到能分辨出他平静海面下最细微的波澜。

哦,他不想听了。至少,不想再听关于沈既白的事了。

这个认知清晰而直接地浮现在她脑海。

于是,她立刻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仿佛刚才那高涨的谈兴只是幻觉。脸上的神采依旧明媚,却自然而然地转换了话题的轨道,没有丝毫被冒犯或不悦,只有一种理所当然的体贴。

“哦,好。”她点了点头,声音依旧轻快,却不再提及沈既白半字。仿佛那个让她兴奋不已的“有趣朋友”从未存在过。她甚至往前凑了凑,很自然地将注意力完全拉回到谢淮身上,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带着点小小的狡黠,把之前的问题又抛了回来:

“那……你还没告诉我呢,及笄礼之后,你到底打算做什么呀?”

她的态度转换如此流畅自然,仿佛刚才那场关于另一个男人的热烈描述,只是为了让此刻的重逢更鲜活一点的小插曲,说收就收。她依旧亲昵,依旧带着全然的信任和依赖,只是聪明地绕开了可能会让他感到“些许”不快的话题。

这份基于深刻了解和默契的“体贴”,以及她如此轻易就能将注意力从沈既白身上完全抽离、重新聚焦于他的能力,本该让谢淮感到安慰。

可不知为何,看着她这般收放自如、毫无留恋的样子,谢淮心底那口幽暗的深井,反而被投入了一块更沉的石头。

她停得如此干脆,是否意味着……那个叫沈既白的人,在她心里,其实也并没有那么特别、那么不可替代?

还是说,她只是太懂得如何照顾他的情绪,以至于将那份可能存在的“特别”,也小心翼翼地藏了起来,不让他看见?

他宁愿她反驳,宁愿她继续兴致勃勃地说下去,那样至少他能看清那份“兴趣”的深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切戛然而止,徒留一片让他更难以揣测的空白。

他看着她近在咫尺、写满好奇与期待的脸,忽然觉得,自己从未真正懂得过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她比那支缠枝莲玉簪上的纹路,更加精巧,也更加难以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