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的门板隔绝了外界，却隔不断周罗带擂鼓般的心跳。她背靠着冰冷的门，指尖还残留着耳后那触电般的触感，李素雨指尖微凉的粗糙，和她拇指摩挲发梢时那几乎要将人灵魂都点燃的轻柔。
“头发乱了。”
那低哑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每一个字都像带着钩子，刮擦着她敏感脆弱的神经。
她猛地用双手捂住脸，冰凉的掌心也压不下脸颊滚烫的温度。
怎么会……这样？
李素雨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安慰？是奖励？还是……别的什么？
那个勾小指的动作，那个整理头发的触碰……
周罗带不是不懂。她只是不敢信。
门外传来李素雨平静无波的声音，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饺子，还煮吗？”
瞬间将她从混乱的思绪里拽回现实。
“煮…我这就去。”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回应，声音因为紧张而拔高，带着明显的颤音。
她手忙脚乱地打开冰箱，冷气扑面而来，让她稍微清醒了些。拿出速冻饺子，包装袋因为她的慌乱被撕开一个夸张的口子，圆滚滚的饺子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周罗带低咒一声，蹲下去捡，指尖碰到冰凉的地板，才发觉自己的手还在微微发抖。
她把捡起的饺子胡乱扔进锅里，接了水，打开燃气灶。蓝色的火苗蹿起，映亮了她依旧通红的脸和闪烁不定的眼神。
水烧开需要时间。
这短暂的等待变得无比煎熬。厨房门没有关严，留着一道缝隙，她能听到外面客厅里极其轻微的动静——是李素雨起身，似乎走到了窗边。
她在看什么？在想什么？
周罗带忍不住竖起耳朵，心脏悬在半空。
没有交谈，没有其他声响。只有一种无形的、紧绷的张力，透过那道门缝，丝丝缕缕地渗透进来，缠绕住她的呼吸。
她盯着锅里开始冒起细小气泡的水，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再次回放刚才的画面。李素雨靠近的气息，她眼底映着的碎光，指尖的温度……
“咕嘟咕嘟——”
水彻底沸腾了，翻滚的水花顶得锅盖轻轻作响。
周罗带猛地回神，手忙脚乱地将饺子倒进去，白色的蒸汽“噗”地腾起，模糊了她的视线，也烫得她缩了一下手。
她看着在沸水中沉浮的饺子，忽然觉得，自己的心也像这些饺子一样，被丢进了滚烫的漩涡里，上下翻腾，找不到方向。
她不知道这顿“嘉奖”的饺子吃完之后，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是继续那令人心跳失序的暧昧，还是……一切回归原状？
饺子在沸水里翻滚了三滚，渐渐变得饱满透亮。
周罗带关掉火，看着那一锅热气腾腾的食物，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奔赴另一个战场般，端起锅，转身，推开了厨房的门。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光线昏黄柔和。
李素雨果然站在窗边，背对着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和远处连绵的灯河。听到动静，她缓缓转过身。
光影在她身上切割出明暗交织的轮廓，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周罗带端着锅，僵在厨房门口，一时不知该进该退。
李素雨的目光落在她手中冒着热气的锅上，又缓缓移到她依旧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脸上。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走了过来，很自然地接过周罗带手里沉甸甸的锅，端到了茶几上。
“拿碗筷。”她的语气听不出任何异常，仿佛刚才那旖旎的触碰和紧绷的沉默都只是周罗带的幻觉。
周罗带愣愣地“哦”了一声，转身又进了厨房。
等她拿着碗筷出来时，李素雨已经坐在了沙发上，正用勺子轻轻搅动着锅里的饺子，让热气均匀散发。
周罗带在她旁边坐下，中间依旧隔着那半臂的“安全距离”。
李素雨盛了一碗饺子，递给她。
周罗带接过，低声道谢。指尖不可避免地碰到碗壁，温热的触感让她微微一颤。
两人默默地吃着饺子。
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只有勺子偶尔碰到碗壁的清脆声响，和彼此轻微的咀嚼声。
周罗带食不知味，机械地往嘴里塞着食物，眼神却忍不住偷偷瞟向身边的人。
李素雨吃得很安静，速度不快不慢，姿态依旧带着那种刻入骨子里的端正。昏黄的灯光下，她的侧脸线条显得格外柔和。
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李素雨忽然转过头。
周罗带来不及躲闪，视线直直撞进她深潭般的眼眸里。
“看什么？”李素雨问，声音很平静。
周罗带的心脏猛地一跳，差点被嘴里的饺子噎住。她慌忙低下头，胡乱嚼了几下咽下去，声音含糊：“没、没什么。”
李素雨没再追问，收回目光，继续吃自己的饺子。
“……”周罗带时不时偷瞄几眼，不经意问道:“李女士，你有没有在意的人。”
“没有。”
“我有。”
她放下筷子，欲要张口，可忽然想起，自己姓周，是他的女儿，也是带给他们这些的起源。
等事…等事再告一段落。
等，她不会等我。
“怎么出神了？”
“没…”
李素雨笑道:“明明是给你奖励，怎么变成你给我做了。”
“奖励可以变成兑奖劵吗。”周罗带越说越小声，“…以后再。”
“听你的。”
吃完饺子，周罗带抢着收拾碗筷，几乎是逃也似的再次躲进厨房。
水流声哗哗作响，她用力搓洗着碗碟，试图用冰冷的自来水让自己冷静下来。
等她磨磨蹭蹭地收拾完出来，发现李素雨还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那个薄荷糖盒，正低头看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金属外壳。
周罗带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李素雨抬起头，看向她，眼神深邃难辨。
“这个，”她晃了晃手里的盒子，“还留着？”
“嗯。”周罗带接过盒子，指尖感受到那熟悉的冰冷和重量。
李素雨看着她，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像是要确认什么。然后，她移开视线，看向墙上的挂钟。
“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周罗带心里一紧，一股说不清是失落还是解脱的情绪涌了上来。“我……我送你。”
“不用。”李素雨拿起搭在沙发扶手上的外套，“早点休息。”
她走向门口，步伐依旧利落。
周罗带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打开门，夜风裹挟着凉意灌入。
在李素雨踏出门槛的前一刻，周罗带忽然鼓起勇气，叫住了她：
“李素雨！”
李素雨脚步顿住，回过头。楼道里的声控灯亮起，照亮她清冽的眉眼。
周罗带看着她，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一句：“路上……小心。”
李素雨看着她，昏黄的灯光下，她的眼神似乎柔和了一瞬。她极轻地应了一声：
“嗯。”
然后，她转身，身影很快消失在楼梯的拐角。
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彻底听不见。
周罗带还站在门口，夜风吹拂着她滚烫的脸颊，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冰冷的薄荷糖盒。
心里空落落的，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