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台的抽泣声渐渐低下去,变成断断续续的哽咽。梁池昌搂着小丫头的肩膀,低声安抚着,眼神却不时瞟向李素雨,带着询问。
李素雨指尖捻着那点几乎看不见的金属碎屑,目光扫过凌乱的妆台,又缓缓移向通往舞台的侧幕。昏暗的灯光下,她的侧脸线条绷得很紧。
“先散了吧,今天不排了。”李素雨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池昌,你送孩子们回去,挨个送到家。”
梁池昌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好。”她拉起小丫头,又招呼其他几个有些惶然的孩子,“走了走了,明天师姐给你们买新的糖葫芦。”
孩子们窸窸窣窣地收拾东西,气氛压抑。小丫头一步三回头,眼睛还红红的。
周罗带站在原地,看着李素雨走到侧幕边,撩起厚重的绒布帘子,望向空无一人的舞台。台下观众席一片漆黑,唯有安全出口的绿光幽幽地亮着,像野兽的眼睛。
“你觉得……是冲着我来的?”周罗带走到她身后,声音发紧。一支玉簪,或许不值钱,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丢失,像是一种恶意的试探,或者说,示威。
李素雨放下帘子,转过身。后台只剩下她们两人,顶灯滋滋地响着,将她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上,拉得很长。
“不确定。”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后台显得有些回音,“但太巧了。”
她走到电闸箱旁,啪嗒一声推上总闸。几盏大功率的工作灯骤然亮起,刺目的白光瞬间将后台每一个角落都照得无所遁形。
灰尘在光柱中疯狂舞动。
“找。”李素雨只说了一个字。
两人分头行动。周罗带检查妆台和衣箱,李素雨则攀上高高的道具架,查看那些堆积的布景和杂物。空气里只有搬动东西的声响和彼此压抑的呼吸声。
周罗带拉开一个个抽屉,手指拂过冰凉的首饰盒、散乱的发钗、凝固的头油。她心里一阵发毛,总觉得暗处有双眼睛在看着。
她忍不住回头,却只看到李素雨在高处专注搜寻的背影,练功服被汗水洇出深色的痕迹。
没有。哪里都没有。
那支普通的、对孩子而言却无比珍贵的玉簪,就像蒸发了一样。
周罗带直起腰,挫败感像潮水般涌上。她走到墙边,想靠一下,后背却碰到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是那面巨大的化妆镜。镜子里映出她有些苍白的脸,和身后被灯光照得雪亮、却更显空旷寂寥的后台。
李素雨从道具架上利落地跳下来,落地无声。她拍了拍手上的灰,眉头紧锁。
“找不到。”周罗带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力。
李素雨没说话,走到镜前,目光锐利地扫过镜面,又看向镜框边缘那些不易察觉的缝隙。
她忽然伸出食指,用指尖沿着镜框与墙壁接缝处细细地刮擦。
动作猛地顿住。
周罗带屏住呼吸。
李素雨缓缓抬起手指。指尖上,沾着一点极其细微的、和刚才妆台上类似的金属碎屑,除此之外,还有一两根……极细的、近乎透明的尼龙丝。
周罗带的心脏猛地一跳。
李素雨的眼神瞬间冷得骇人。她凑近那缝隙,仔细观察,然后又退后几步,审视着整个镜子的位置和角度。
“镜子被人动过。”她声音低沉,肯定地说。
“什么?”
“这面镜子,昨天擦洗的时候,我记得左下角边缘对准地砖这条裂缝。”李素雨用脚尖点了点地面一条几乎看不见的细缝,“现在,偏了半指宽。”
周罗带的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动镜子?为什么?就为了藏一支不值钱的玉簪?
或者说……不仅仅是为了藏东西?
李素雨已经再次靠近镜子,她不再看镜面,而是蹲下身,仔细检查镜子背后与墙壁的连接处。那里积着厚厚的灰尘,此刻却有几道清晰的、被什么线状物勒刮过的痕迹。
她伸出手,极小心地,从镜子背后一个极其隐蔽的夹角里,勾出了一个东西。
不是玉簪。
是一个比指甲盖还小的、黑色的、形状古怪的电子器件。下面连着一截极细的、被扯断的尼龙线。
周罗带倒吸一口凉气,瞬间认了出来——微型摄像头。
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猝不及防地攥紧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李素雨捏着那枚摄像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脸色铁青,眼底翻滚着压抑的怒火和一种更深沉的、令人心悸的冷厉。
后台死一般寂静。只有那枚小小的、黑色的器件,在李素雨指尖散发着无声的、肮脏的恶意。
它在这里呆了多久?都拍到了什么?练功?换衣?还是……那些她和李素雨之间甚至未曾言明、只存在于眼神交汇和指尖触碰的细微瞬间?
周罗带胃里一阵翻搅,恶心得想吐。
李素雨猛地转身,走到工具架旁,拿起一把铁锤。
“你干什么?”周罗带惊问。
李素雨没回答,只是走到镜子前,举起锤子——
“等等!”周罗带扑过去抓住她的手腕,“砸了不就打草惊蛇了吗?”
李素雨的手臂肌肉紧绷得像石头,呼吸粗重。她盯着镜子里两人交叠的身影,眼神可怕。
周罗带紧紧抓着她的手腕,能感觉到她脉搏剧烈的跳动。“李素雨……冷静点。”
几秒钟的死寂。锤头缓缓垂下。
李素雨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的怒火被强行压了下去,只剩下冰冷的锐光。她松开锤子,铁器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走到电闸箱前,关掉了所有大灯,只留下最初那盏昏黄的小灯。
后台重新陷入昏暗,仿佛刚才那令人窒息的发现只是一场幻觉。但李素雨指尖那枚黑色的器件,却比任何东西都更具存在感。
“报警吗?”周罗带声音发颤地问。
李素雨摇头,声音低哑:“没用。来源查不到,反而会闹得人尽皆知。”她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向外望去,夜色浓重,“他要的就是我们慌,我们乱。”
她回过头,看向周罗带,昏黄的灯光在她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阴影:“从现在起,这里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可能被听着。”
周罗带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头顶灌到脚底。她下意识地环抱住双臂。
李素雨走到她面前,抬起手,似乎想碰碰她的肩膀,但最终只是将那样东西——那枚冰冷的摄像头——递到她面前。
“收好。”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只剩气音,眼神却异常凝重,“记住这种感觉。”
周罗带颤抖着伸出手,冰凉的金属触感刺痛了她的掌心。那小小的东西,仿佛有千钧重。
“记住被窥视、被算计的感觉。”李素雨的目光像淬火的刀子,直直刺入周罗带眼底,“然后,把它变成恨,变成力气。”
“戏,还要唱。”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而且要唱得更好,更响。”
“唱给所有暗地里的眼睛和耳朵听。”
李素雨的话像淬了冰的钢针,扎进周罗带的耳膜,也钉进了她的脊梁骨。
后台昏黄的灯光下,那枚躺在掌心的微型摄像头泛着幽冷的、不祥的光泽,沉甸甸地压着她的皮肉,几乎要烙进骨头里。
记住这种感觉。
被窥视。被算计。像猎物被拖入阴暗角落,冰冷的视线黏附在皮肤上,无所遁形。
周罗带的指尖还在抖,但一种奇异的、冰冷的愤怒正顺着脊椎缓慢爬升,压过了最初的恐惧和恶心。
她猛地收拢手指,将那枚肮脏的器件死死攥在掌心,金属边缘硌得生疼。
“好。”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硬度,“唱。”
李素雨盯着她,眼底的冰寒未散,却似乎掠过一丝极细微的、近乎赞赏的光。
她没再说话,只是弯腰捡起地上的铁锤,放回工具架,动作恢复了惯常的利落沉稳。
“今晚锁好门窗。”李素雨检查着后台那扇老旧的木门插销,声音压得很低,“任何陌生人来,别开门。”
“你呢?”周罗带脱口而出。
“我回宿舍。”李素雨顿了顿,补充道,“就在戏院隔壁巷,有事喊一声能听见。”她的宿舍是戏班统一租的平房,离得不远。
李素雨已经很久没有回宿舍了。
周罗带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她知道李素雨的决定不会改变。
两人沉默地收拾好东西。李素雨最后环视了一圈后台,目光在那面巨大的化妆镜上停留了一瞬,眼神冷冽。然后她拉下电闸。
黑暗彻底吞噬了空间。
周罗带跟着李素雨走出戏院后门。夜风扑面,带着深秋的肃杀。李素雨看着她锁好门,又仔细检查了门锁。
“走吧,送你到路口。”
巷子很深,路灯稀疏。两人的脚步声在寂静中回响,一轻一重。周罗带紧紧跟着李素雨,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汗味和皂角香,这味道此刻像一道无形的屏障。
快到巷口时,李素雨脚步忽然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视线扫过斜对面一栋居民楼的二楼窗户。
那里窗帘紧闭,没有任何异常。
周罗带的心提了起来。
李素雨却已收回目光,面色如常:“到了。直接回家,别停留。”
周罗带看着她转身融入巷子更深的黑暗里,背影挺拔,很快消失不见。
她独自站在路灯下,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攥紧了口袋里的摄像头,快步向公寓走去。每一步都感觉背后像有针在刺。
公寓楼下的感应灯坏了,周罗带摸黑走上楼梯。声控灯随着她的脚步声一层层亮起,又在她经过后一层层熄灭,像某种沉默的注目礼。
她用最快的速度开门、进屋、反锁,后背紧紧抵在门板上,心脏怦怦直跳。
屋子里一片死寂。她没开灯,摸索着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不留一丝缝隙。
黑暗让她有了一点可笑的安全感。
她瘫坐在沙发上,这才松开一直紧攥的手。掌心被那摄像头硌出了深深的红痕,甚至有点破皮。
她把它扔在茶几上,那黑色的东西在黑暗中像一只静止的毒蛛。
一夜无眠。任何细微的声响——楼道的脚步声、水管的水流声、甚至窗外风吹过空调外机的声音——都能让她惊坐起来,冷汗涔涔。
天亮时,她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
上午的专业课她听得心不在焉,笔尖在笔记本上无意识地划拉着,满纸都是凌乱的线条和“摄像头”“镜子”“李素雨”这几个字。
吴瑾萱用胳膊肘捅她:“喂,你魂丢啦?林教授看你好几眼了。”
周罗带猛地回神,对上讲台上林教授探究的目光。她慌忙低下头。
下课铃响,她第一个冲出教室。
她没有去戏院,而是拐进了学校图书馆最偏僻的阅览室。这里人少,安静,巨大的书架投下沉重的阴影。
她找了个靠墙的角落坐下,拿出笔记本电脑。
她在搜索框里输入:“微型摄像头型号追踪”。想了想,又删掉,换成:“反侦察基础手段”。
网页跳出一大堆杂乱的信息,有的有用,更多的是耸人听闻的广告和无效内容。她看得头晕眼花,心里的无力感更深。
对方在暗处,拥有她无法想象的手段和资源。而她,连最基本的自我保护都做不到。
她烦躁地合上电脑,额头抵在冰凉的桌面上。
怎么办?告诉父亲?求他停手?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自己掐灭了。示弱只会让他更得意,更变本加厉。
那就只能……像李素雨说的,唱下去。唱得更好,更响。
可是,怎么唱?
下午,她准时出现在戏院后台。出乎意料,气氛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压抑。
小学员们依旧在练功,压腿的压腿,吊嗓子的吊嗓子。梁池昌正在指导一个孩子走圆场,看到她,点了点头,眼神里有关切,但并没有过多的询问。
李素雨在角落整理靠旗,听到脚步声,抬起头。
两人目光相接。周罗带看到她眼下的青黑不比自己少,但那双眼睛依旧清亮锐利。
周罗带走过去,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金属盒子——一个旧的薄荷糖盒,放在李素雨面前的妆台上,推了过去。
李素雨打开盒子。里面垫着柔软的丝绒布,那枚黑色的摄像头静静躺在中央。
周罗带深吸一口气,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李指导,今天练《贵妃醉酒》的‘卧鱼’和‘衔杯’,行吗?”
李素雨合上盒盖,手指在冰冷的金属表面按了一下,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她抬眼,看向周罗带,嘴角极轻微地向上扬了一下,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种决意的确认。
“行。”
接下来的几天,戏院的一切仿佛恢复了原状。练功,排戏,吊嗓子。
周罗带学得比任何时候都刻苦,每一个眼神,每一个步态,每一次水袖的翻飞,都力求精准完美。
李素雨教得也越发严格,甚至苛刻。一个转身不到位,一句唱腔韵味不足,都要反复磨上十几遍。
两人心照不宣,绝口不提那晚的事,也绝不单独待在后台。
说话都在开阔处,或者用眼神和动作交流。
但有些东西确实变了。
周罗带发现自己更能捕捉到李素雨细微的指令和情绪。一个蹙眉,一个指尖的朝向,她就能立刻明白对方的要求。那种默契,像是在高压下被强行锻造出来的。
李素雨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的时间也更长了。
不再是单纯的审视和指导,有时会带着一种复杂的、周罗带看不懂的深意,像是评估,又像是……某种无声的支撑。
这天下午,周罗带终于完整地走完了《贵妃醉酒》最难的“衔杯下腰”身段。虽然动作还显稚嫩,但韵味已初具雏形。
许季叶不知何时来了,坐在角落的藤椅上,看完微微颔首:“有点意思了。”
周罗带气喘吁吁地直起身,额发被汗水浸透,眼睛却亮得惊人。她看向李素雨。
李素雨没说话,只是递过来一杯温水。杯壁温热,驱散了指尖的冰凉。
周罗带接过水杯时,指尖无意间擦过李素雨的手背。两人都顿了一下。
就在这时,后台的门被猛地推开。
所有人循声望去。
周屋站在门口,西装革履,与这充满汗水和油彩味的环境格格不入。
他脸上带着惯常的、公式化的微笑,眼神却锐利地扫过全场,最后落在周罗带和李素雨身上。
“排戏呢?”他笑着走进来,像是巡视自己的领地,“挺热闹啊。”
后台瞬间安静下来。小学员们怯生生地停下动作,看向这个不速之客。
梁池昌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挡在了孩子们前面。
李素雨放下手中的道具,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周屋。
周罗带的心脏猛地收紧。她捏紧了手里的水杯,温热的液体晃了出来,烫红了她的手背。
周屋像是没看到众人的反应,径直走到周罗带面前,目光在她汗湿的练功服和略显苍白的脸上转了一圈。
“罗带,怎么瘦了?戏班伙食不好?”他语气关切,眼底却毫无温度,“跟爸爸回家吧,给你炖了汤。”
周罗带站着没动,喉咙发紧。
周屋笑了笑,又转向李素雨,目光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李老板,我女儿这段时间麻烦你了。小孩子玩闹,当不得真。我看这戏,也就学到这儿吧。”
李素雨迎着他的目光,声音平静无波:“周先生,学戏是她自己的选择。”
“选择?”周屋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她懂什么选择?不过是三分钟热度,给你们添麻烦罢了。”他语气转冷,“戏院这块地,老爷子当初是糊涂了。有些东西,不该拿的,最好自己交出来,免得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这话里的威胁,**裸地摊开在了明面上。
后台的空气凝固了。
周罗带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她猛地抬起头,正要开口——
李素雨却上前一步,挡在了她和周屋之间。
她比周屋略矮一些,但脊背挺直,眼神像出鞘的刀,直直对上周屋的视线。
“周先生,”李素雨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落针可闻的后台,“戏,是老祖宗传下来的饭碗。地,是唱戏的台子。”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砸得掷地有声:
“台子没了,戏照唱。饭碗砸了,人照活。”
“但想掀台子、砸饭碗……”李素雨的目光寸步不让,甚至微微向前倾了半分,一股常年练武形成的、不怒自威的气势无声地弥散开来,“得先问问,台下坐着的人,答不答应。”
周屋脸上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他眯起眼睛,盯着李素雨,像是第一次真正打量这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戏子”。
后台死寂。窗外,一片枯叶被风卷着,啪嗒一声打在窗玻璃上。
周罗带站在李素雨身后,看着她并不宽阔、却异常坚定的肩膀,看着父亲那张逐渐阴沉的脸,胸腔里那股冰冷的愤怒,忽然间就找到了出口。
她深吸一口气,从李素雨身后走了出来。
她没有看父亲,而是转向那些紧张地看着这一切的孩子们,看向梁池昌,最后,目光落在李素雨沉静的侧脸上。
然后,她清了一下嗓子,在这令人窒息的对峙中,竟缓缓起了《贵妃醉酒》的调,声音清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却异常清晰地唱出了那句:
“海岛——冰轮初转腾——”
所有人都愣住了。
周屋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李素雨侧过头,看向周罗带。在她惊讶的目光中,周罗带对她极轻、却极其坚定地,点了点头。
戏,还要唱。
而且要唱得更好,更响。
唱给所有暗地里的眼睛和耳朵听。
李素雨眼底的冰寒骤然化开,仿佛春水破冰,漾开一丝极浅却真实的笑意。
她转回头,不再看周屋,竟也合着周罗带的调,轻轻打起了拍子。
梁池昌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也跟着低声哼起了过门。
几个胆大的小学员,看着师姐们,也怯生生地加入了进来。
断断续续、却执拗无比的唱腔,在充满敌意的后台里,艰难地、却又不可阻挡地响了起来。
周屋孤零零地站在中间,脸色由青转黑,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不合时宜的“戏”狠狠掴了一巴掌。他死死盯着周罗带,眼神阴鸷得可怕。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猛地转身,摔门而去。
木门撞在门框上,发出巨大的回响。
唱腔没有停。
周罗带看着那扇还在震颤的门,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稳,眼角却悄然滑下一滴泪,迅速没入衣领。
李素雨的拍子没有乱,只是伸出手,轻轻握了一下她冰凉的手指。
一触即分。
却重若千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