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在那一瞬间凝固了。
陈镜辞的提议如同冰冷的子弹，击穿了维修管道内压抑的死寂。许未晞那双虹膜边缘闪着诡异光晕的眼睛，在昏暗的管道深处死死盯着他，瞳孔深处那银白色的数据流光点急剧闪烁，仿佛承载着巨大的、濒临爆发的风暴。
“引爆……异变？”许未晞的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一种近乎扭曲的笑意，“书呆子……你他妈终于……也疯得够彻底了？”
“这是唯一的机会。”陈镜辞的声音异常平静，尽管他撑在管道壁上的手臂因剧痛和脱力而微微颤抖，“猎犬的同伴马上就到，数量不明，可能远超我们预估。以我们现在的状态，正面遭遇必死无疑。”他的目光落在许未晞右臂那些疯狂再生的晶簇上，“你的异变——‘种子’效应催化下的矛盾谐律结晶——能污染它们的能量结构。但一块一块掰下来扔，效率太低，等不到杀光它们，你就会先因失血和异变失控而彻底崩溃。”
他停顿了一下，让残酷的现实沉淀入许未晞的意识。
“所以，唯一的生路，是反过来利用你即将失控的异变，进行一场……‘定向爆破’。”陈镜辞的语速加快，大脑在药物残留的亢奋和绝境压力下全速运转，“我们不清楚‘种子’效应的本质，但根据刚才的观察，你的晶体异变具有强烈的‘概念污染’与‘物质同化’倾向。它渴望扩散，渴望将接触的一切转化为自身的一部分。如果，我们能主动‘释放’这种渴望，以你的身体为原点，以这条走廊为范围，制造一次集中、快速、短暂的结晶污染爆发……”
“把整条走廊……包括走廊里所有的敌人……全部变成……老子的‘同类’？”许未晞接上了他的话，眼神里闪烁着危险而疯狂的光芒，“然后呢？爆炸之后呢？老子会变成什么？一滩会动的……水晶屎？”
“理论上，你会因能量彻底失控而陷入更深层次的异变或直接死亡。”陈镜辞没有掩饰最坏的可能，“但也有一种微弱的概率——在异变能量一次性大量释放后，你的身体因‘耗尽’而暂时停止异变进程，获得短暂的稳定期。前提是，我能在这个过程中，用我的定义谐律进行精确引导和约束，让爆发尽可能‘定向’、‘短暂’，并在爆发后立刻用剩余能量压制你体内残留的异变倾向。”
他看向许未晞，琥珀色的瞳孔在昏暗光线下显得异常深邃：“这是一个赌局。赌注是你的命，或许还有我的。成功的概率……根据现有数据模型推测，低于10%。”
“失败呢？”
“你彻底异变为无法控制的‘**结晶怪物’，可能将我一起吞噬或同化。或者，爆发失控，结晶污染无差别扩散，我们和敌人一起被永固在暗红色的晶体坟墓里。”陈镜辞顿了顿，“又或者，在我们成功引爆前，就被冲进来的猎犬撕碎。”
许未晞沉默了。维修管道外，那些“沙沙”的摩擦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伴随着隐约的、仿佛金属关节碰撞的“咔嗒”声和能量场共鸣的低沉嗡鸣。至少有七八个，甚至更多。它们已经锁定了同伴死亡的位置，正在包围过来。
时间，以秒为单位飞速流逝。
许未晞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只已经半晶体化的右手。暗红银白的晶簇如同邪恶的珊瑚，在伤口血肉间野蛮生长，指尖偶尔会不受控制地迸发出一两点细碎的、暗金色的矛盾谐律电火花。他能感觉到，某种冰冷、饥饿、充满“转化”**的东西，正在他血液深处、骨髓深处、甚至灵魂深处，疯狂地滋长、蔓延。它渴望吞噬，渴望扩散，渴望将一切秩序与混乱都搅拌成那种诡异的、矛盾的晶体物质。
彻底释放它？
主动拥抱这种正在将自己拖向非人深渊的异变？
然后，赌那不到10%的“短暂稳定”可能？
许未晞扯了扯嘴角，抬起那双异变的眼睛，看向陈镜辞：“书呆子，你……信老子吗？”
这个问题很突兀，与眼前的生死危机似乎毫无关系。
但陈镜辞听懂了。
他问的不是“信不信能成功”，而是“信不信即使老子彻底疯了、变成怪物了，也不会真的伤害你”。
陈镜辞沉默了两秒。他的理性在尖叫，告诉他任何概率低于30%的计划都是自杀，告诉他应该立刻寻找其他哪怕更渺茫的逃生可能。他的“混沌运算区”在后台疯狂刷屏，计算着各种替代方案的生存概率，每一个都低得可怜。
然后，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地响起：
“信。”
没有理由，没有分析，只是一个字。
许未晞笑了。那笑容很丑，因为疼痛和虚弱而扭曲，但眼神深处，某种顽固的、属于“许未晞”这个人的东西，在异变的侵蚀下，依旧倔强地燃烧着。
“那就……干。”他从牙缝里挤出字，左手松开紧握的短刃，任由它“哐当”一声掉在管道金属地板上，“需要老子……怎么做？”
“第一步：彻底放开对异变的压制。”陈镜辞迅速进入执行状态，尽管他的身体状态同样糟糕，“让‘种子’效应和矛盾谐律在你体内完全失控，但不要立刻释放。我需要时间构建引导结构。”
“放开压制？”许未晞眼神一凛，“那就意味着……老子可能下一秒就彻底失去意识，变成只知道扩散的……怪物。”
“所以这是第一步，也是最危险的一步。”陈镜辞看着他的眼睛，“你必须保持清醒，至少在我的引导结构完成之前。用你的意志，纯粹的战斗意志，对抗异变对你意识的吞噬。能做到吗？”
许未晞深吸一口气——尽管这个动作牵动胸腔伤口，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出的血沫里，晶体碎屑的比例明显增加了。
“老子……最擅长的……就是……死撑着。”他咬着牙，一字一顿。
“很好。”陈镜辞不再废话。他闭上眼睛，将所剩无几的精神力全部集中。乐谱悬浮在他身前，书页自动翻动，银白色的光芒不再试图掩饰，而是以最大亮度亮起！光芒穿透维修管道的缝隙，在昏暗的走廊里投下晃动的光影。
但这一次，银白色的光芒不再纯粹。它的边缘缠绕着油腻的暗红色污染锈迹，核心深处，隐约可见一丝丝不祥的黑色纹路在游动——那是陈镜辞体内“种子”效应的体现。他的定义谐律，同样被污染、被异化了。
陈镜辞要做的，不是用纯净的秩序去引导混乱，而是用同样被污染、却仍保留一定逻辑框架的“定义残骸”，去引导、约束、塑造许未晞体内即将爆发的、更加混乱的“矛盾结晶”异变。
这如同用生锈的模具去浇铸熔岩。
他开始构建符文。
不是以往那种复杂精密、逻辑严谨的定义符文。而是更加……粗粝、扭曲、充满矛盾感的“混合符文”。他用银白色的定义残骸勾勒出基本的框架，然后在框架的节点处，主动引入自己血液中那丝黑色纹路的力量——那是“种子”效应中偏向“侵蚀”与“冻结”的一面。最后，他将从共振场中感知到的、属于许未晞的“矛盾谐律”特征，作为“粘合剂”与“催化剂”，填充进符文的脉络。
每一个符文成型，都会引发乐谱光芒的剧烈波动，以及陈镜辞身体不受控制的痉挛。他的左手臂，黑色纹路蔓延的速度明显加快了，皮肤表面开始浮现出细微的、如同冰裂纹般的黑色细线。他的脸色白得吓人，额头冷汗如雨，嘴角不断溢出混杂着黑色晶屑的银红色血液。
但他没有停下。
符文化作无数光丝，在狭窄的维修管道内交织、蔓延，最终形成一个将两人包裹在内的、立体的、不断旋转扭曲的复杂结构。这个结构散发着极其不稳定的能量波动——银白、暗红、漆黑，三种颜色如同三条毒蛇，彼此缠绕、撕咬，却又被某种脆弱的张力强行束缚在一起。
引导结构，完成。
“现在，”陈镜辞睁开眼，瞳孔深处倒映着那扭曲的符文矩阵，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放开压制，许未晞。”
许未晞靠在管道壁上，右臂的晶簇已经生长到了肩膀，锁骨处的皮肤完全被暗红色的结晶薄膜覆盖。他听到陈镜辞的话，没有犹豫，闭上眼睛，将最后一丝用于对抗异变的意志力……彻底撤除。
那一瞬间——
如同打开了潘多拉魔盒的最底层。
许未晞体内的“种子”效应，失去了最后的约束，疯狂爆发！
他的身体猛地弓起，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却依然撕裂般的痛苦低吼！右臂的晶簇如同被浇灌了生长激素的植物，疯狂地膨胀、分叉、蔓延！暗红银白的晶体如同潮水般从他右臂伤口涌出，迅速覆盖了整条手臂，并向胸口、左臂、脖颈、甚至脸颊蔓延！
皮肤表面，那些蛛网般的毛细血管破裂痕迹瞬间被晶体填充、覆盖！肌肉、骨骼、血管、神经……一切有机组织都在被疯狂地“结晶化”！他的身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血肉之躯，向着某种冰冷、坚硬、闪烁着诡异光芒的“晶体造物”转化！
更可怕的是能量的爆发。
以许未晞的身体为中心，一股狂暴、混乱、充满矛盾感的谐律波动如同海啸般炸开！暗红色的禁绝乱流、银白色的定义残片、以及某种全新的、暗金色与银白色交织的“矛盾谐律”，三者疯狂搅拌、碰撞、融合，形成一股无形的、却拥有实质破坏力的能量风暴！
维修管道的内壁在接触到这股能量风暴的瞬间，开始迅速“结晶化”！金属管壁表面浮现出暗红色的晶纹，然后硬化、脆化、剥落！整个管道都在剧烈震动，仿佛随时会崩塌！
陈镜辞构建的引导符文矩阵在能量风暴的冲击下剧烈闪烁，如同暴风雨中的灯塔，摇摇欲坠。他死死咬着牙，用全部意志力维持着矩阵的稳定，同时开始“引导”。
这不是精细的操作，更像是“疏导洪水”。
他将许未晞体内爆发出的、指向四面八方的狂暴异变能量，通过符文矩阵的引导，强行“拧”向一个方向——维修管道外，走廊深处，那些正在迅速逼近的猎犬群！
“吼——！”
许未晞在极致的痛苦与异变侵蚀中，猛地抬起头，发出了一声完全不似人声的、混合着金属摩擦与晶体碎裂的咆哮！他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暗红色与银白色交织的诡异光球，瞳孔彻底消失，只有无数细碎的、如同万花筒般的矛盾数据流在其中疯狂旋转！
随着这声咆哮，他右臂上那些疯狂生长的晶簇，如同被赋予了生命般，猛地向外“喷发”！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喷发，而是能量的倾泻！
一股肉眼可见的、由无数暗红色晶体微粒与暗金银白矛盾谐律构成的“结晶雾潮”，如同火山喷发般，从许未晞的身体，通过陈镜辞构建的符文矩阵引导，冲出维修管道破损处，向着走廊深处汹涌而去！
雾潮所过之处，一切都在发生恐怖的异变。
走廊墙壁上那些残留的暗紫色能量余烬，瞬间被暗红色的晶体覆盖、同化！掉落的金属碎片在空中就“长出”细密的晶刺！连空气本身都仿佛变得粘稠、沉重，浮现出无数细微的、闪烁的晶体光点！
冲在最前面的两只猎犬，首当其冲！
结晶雾潮瞬间将它们吞没！
暗金色的能量核心在接触到雾潮的刹那，如同被泼上强酸的金属，发出刺耳的“滋滋”声，表面迅速被暗红色的晶纹覆盖！能量触须疯狂挥舞，试图驱散雾潮，但触须本身也在快速结晶化，变得僵硬、脆弱！
猎犬们发出了与之前那只同伴相似的、凄厉的嘶鸣，但更加绝望！它们在雾潮中挣扎，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暗红色的晶体包裹、固化，动作越来越慢，最终彻底僵在原地，化作了两尊姿势扭曲的暗红色晶体雕像！
然而，结晶雾潮并未停下。
它继续向前席卷，如同贪婪的巨兽，吞噬着路径上的一切！
第三只、第四只猎犬试图后退、躲避，但雾潮的速度太快！它们只来得及做出半个转身的动作，就被暗红色的晶体狂潮追上、吞没，步了同伴的后尘！
短短几秒钟，至少四只猎犬被彻底结晶化！
但雾潮的威力，也在迅速衰减。
许未晞的身体，作为这场爆发的“源点”，正在承受难以想象的负荷。疯狂生长的晶簇已经覆盖了他大半个身躯，右半身几乎完全变成了暗红色的晶体结构，左半身也布满了密集的晶纹。他的生命气息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得几乎无法感知。那声咆哮之后，他再也没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僵在原地，身体保持着弓起的痛苦姿势，眼睛里的诡异光球光芒也开始黯淡。
陈镜辞的状况同样危急。维持引导符文矩阵，让他本就濒临崩溃的谐律系统雪上加霜。左手臂的黑色纹路已经蔓延到了手肘，整条手臂冰冷麻木，仿佛不再是自己的。乐谱的光芒急剧黯淡，书页边缘出现了细密的裂纹。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两种力量撕扯：一边是许未晞那边传来的、狂暴混乱的痛苦与异变回响；另一边是自己体内“种子”效应加速侵蚀带来的、冰冷的、万物终结般的虚无感。
更糟糕的是，结晶雾潮的爆发，似乎惊动了更深处的某些东西。
走廊尽头，那股低沉嗡鸣的源头，传来了新的动静。
不再是“沙沙”的摩擦声，也不是“咔嗒”的机械关节声。
而是……一种更加沉重、更加“庞大”的……“蠕动”声。
仿佛有什么极其巨大的东西，正在从沉睡中被惊醒，缓慢地、带着山峦倾轧般的压迫感，朝着这个方向……“移动”。
陈镜辞的乐谱捕捉到了新的能量信号。
【警告：检测到超大规模谐律实体苏醒反应！】
【坐标：正前方走廊尽头约四百米处，疑似大型空间腔室或竖井底部。】
【能量特征：极度混杂，包含暗金色‘解构’、暗紫色‘强制融合’、及高浓度未识别混沌污染谐律。能量强度预估为之前猎犬单位的……三百倍以上。】
【威胁等级：毁灭级！建议立刻放弃一切行动，全力撤离！】
【警告：该实体正在释放广域谐律干扰场……本机扫描功能受阻……能量场压制效果出现……】
乐谱的光芒再次剧烈闪烁，几乎要熄灭。
陈镜辞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们引爆了许未晞的异变，解决了眼前的猎犬群，却似乎……唤醒了一个更恐怖的存在。
那个在第七研究组信息里提到的、“初代融合实验废料处理井”核心的……“**悖论”相关的东西？还是实验场更深层防御机制的终极体现？
不知道。
也没时间细想了。
因为那沉重的“蠕动”声，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接近！同时，一股无形的、仿佛能凝固灵魂的谐律压制场，如同粘稠的潮水般，从走廊深处蔓延过来！
陈镜辞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能量运转变得极其滞涩，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许未晞那边狂暴的异变能量，也在这股压制场下迅速衰弱、收敛。
必须立刻走！
趁结晶雾潮的余威还在，趁那个恐怖存在尚未完全抵达！
陈镜辞用尽最后力气，中断了引导符文矩阵。矩阵崩溃的瞬间，反噬让他再次喷出一口鲜血。但他顾不上擦拭，踉跄着扑向已经几乎完全晶体化、失去意识的许未晞。
“许未晞！”他嘶吼着，试图去拉对方。
触手冰凉、坚硬。许未晞的右半身已经完全变成了冰冷的暗红色晶体，左半身也覆盖着厚厚的晶纹，只有胸口还有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或者说，还未彻底变成非人的怪物。
陈镜辞咬紧牙关，用还能动的右手，架住许未晞相对完好的左臂（尽管左臂上也布满了晶纹），试图将他拖出维修管道。
但许未晞的身体异常沉重——晶体的密度远高于血肉。陈镜辞本就虚弱的身体，几乎拖不动。
就在这时，许未晞那双已经变成诡异光球的眼睛，突然极其轻微地……转动了一下。
聚焦在了陈镜辞脸上。
然后，陈镜辞“听”到了一个声音。
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响彻在意识深处。沙哑、破碎、带着晶体摩擦的杂音，却依稀能辨认出是许未晞的“声音”。
【书……呆子……】
【放下……老子……走……】
陈镜辞的动作僵住了。
他低头，看向许未晞那双已经非人的“眼睛”。光球深处，那些疯狂旋转的矛盾数据流中，他隐约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许未晞”的意志残留。
异变正在吞噬他的身体，却还没有完全抹去他的意识。
他在清醒地感知着自己变成怪物的过程，感知着自己对同伴的拖累，然后……选择了“放弃”。
陈镜辞的嘴唇动了动。
他想说“不行”，想说“一起走”，想说很多符合逻辑、符合战术理性的话。
但最终，他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更紧地架住了许未晞的左臂，用尽全力，将他从维修管道里一点一点地往外拖。
身体在抗议，伤口在崩裂，黑色的纹路在加速蔓延。
但他没有松手。
【你……他妈……聋了……】许未晞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暴怒，却虚弱得如同叹息，【老子……快……控制不住了……下一秒……可能就……咬了你的……脖子……】
“那就咬。”陈镜辞的声音异常平静，汗水与血水混合着，从他额角滑落，滴在许未晞冰冷的晶体手臂上，“如果你真变成了怪物，我会在你咬断我脖子之前，先‘定义’你的存在为‘无效’。”
这不是威胁，而是陈述。
许未晞的意识波动剧烈了一瞬，然后归于沉寂。
他没有再“说话”。
陈镜辞终于将许未晞拖出了维修管道，拖进了那条被结晶雾潮肆虐过的走廊。
走廊的景象触目惊心。
地面、墙壁、天花板，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暗红色的晶体“地毯”，闪烁着诡异的微光。四只猎犬的晶体雕像立在走廊不同位置，姿势扭曲，散发着不祥的气息。空气中弥漫着细密的晶体粉尘，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痛感。
而那沉重的“蠕动”声和恐怖的谐律压制场，已经近在咫尺！
走廊深处，黑暗的尽头，隐约可见一个极其庞大的、缓缓蠕动的、由暗紫色能量流和无数扭曲金属残骸构成的……“轮廓”。它没有固定的形状，仿佛一团有生命的、不断变形的泥沼，正朝着他们“流淌”而来。所过之处，连那些刚形成的暗红色结晶，都在被它缓慢地“吞噬”、“溶解”！
那个东西……在吸收许未晞异变产生的晶体！
陈镜辞头皮发麻，不敢再有丝毫耽搁。他架着许未晞，沿着走廊，朝着远离那个恐怖存在的方向——也就是他们来时的方向——跌跌撞撞地挪去。
每一步都无比艰难。许未晞的体重，加上晶体的增重，让陈镜辞的体力飞速消耗。左腿的伤口每走一步都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左手臂的冰冷麻木已经蔓延到了肩膀。黑色的纹路如同藤蔓，在他左侧脖颈和脸颊上浮现。
身后，那沉重的蠕动声越来越近。暗紫色的能量流如同潮水，开始漫入走廊，吞噬着沿途的一切。连空气都变得粘稠、沉重，带着强烈的腐蚀性与精神污染。
陈镜辞的视线开始模糊，意识开始涣散。但他依旧死死架着许未晞，机械地、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动。
他不知道要去哪里，不知道哪里安全，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他只知道，不能停。
停下，就是死。
或者，变成比死更可怕的东西。
就在他即将力竭倒下、意识沉入黑暗的前一秒——
前方，走廊拐角处，那个通往“静滞场厅堂”的、之前被隐藏的门扉轮廓，突然再次浮现！而且，门缝中透出了熟悉的、乳白色的柔光！
是静滞场核心的能量球体？还是那些沉睡研究员的守护协议，感知到了他们的绝境，再次提供了指引？
没有时间思考了。
陈镜辞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拖着许未晞，扑向了那扇门！
手掌按在门上的瞬间——熟悉的暗红色光芒亮起，许未晞体内残存的禁绝谐律与家族令牌残留的共鸣再次激活了门禁！
门无声滑开。
陈镜辞带着许未晞，摔进了门后的空间。
就在他们身体完全进入的刹那——
门在身后急速闭合！
几乎同时，一股暗紫色的、粘稠的能量洪流，狠狠撞击在闭合的门扉上！
“轰——！！！”
整个空间剧烈震动！门扉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密的裂纹，乳白色的光芒疯狂闪烁，抵挡着外部那恐怖存在的冲击！
但门，终究没有被撞开。
陈镜辞和许未晞摔倒在冰冷的地面上，置身于熟悉的乳白色光芒中——他们回到了静滞场厅堂。
中央的能量球体稳定运转，凝胶墙中的研究员们永恒沉睡。
仿佛刚才那场走廊中的生死逃亡、异变狂潮、怪物苏醒，都只是一场遥远的噩梦。
但许未晞身上那些冰冷的晶体，陈镜辞手臂上蔓延的黑色纹路，以及两人微弱到极点的生命气息，都在无声地诉说着——那一切都是真实的。
他们暂时安全了。
但也只是“暂时”。
陈镜辞仰面躺在地上，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肺部灼烧般的疼痛。他侧过头，看向身旁的许未晞。
许未晞的身体依旧覆盖着暗红色的晶簇和晶纹，但结晶化的蔓延速度似乎……减缓了？甚至停止了？是静滞场特殊环境的影响？还是异变能量一次性爆发后的“虚弱期”？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许未晞胸口还有极其微弱的起伏。
他还活着。
这就够了。
陈镜辞缓缓闭上眼睛，任由疲惫、痛苦和黑暗将他吞没。
在意识彻底沉沦前，他最后一个念头是：
这场赌局……
他们好像……暂时……
赌赢了半局。
另外半局的结果，还要等醒来才知道。
如果，还能醒来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