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车。
关楠低着头默默把安全带系上。
狭着眼,余光瞥见江理架起手机,随手点开导航在上面选了个地址,车内蓝牙同步响起提示音。
“······”听着去隔壁市的提示,关楠一脸木然,“好像不是很顺路。”
江理操纵着方向盘,绕着停车场出去,上地面时有安保敬礼,特别礼貌地反问:“我说顺路了?”
还真没说,关楠干巴巴地摇头。
江理脑袋一侧,眉梢轻挑了下,好似“那不就是了”的表情。
见状,关楠捞出手机,开始查看附近最近的地铁和公车站。愉园出口两百米左右有地铁,但此刻明显已经擦肩交错。
再往下,查看其他出行方案,不远处有公车站。
她捏紧了手机,迟疑着开口:“那我就在这里下吧,我看前面有公车站台。”
“哦。”江理淡淡应声。
车没停下,关楠以为他是要把自己放到公车站,也就把手机锁屏,没有再说些什么。然而,车辆驶过公车站丝毫没有减速停下的意思。
关楠愣怔片秒,转头看向了他。
还没等她说些什么,就听见导航的声音响起
——“您已偏航,正在为您规划新的路线,前方路口左转弯调头。”
但,提示音也没有起到任何效果,车辆径直向前行驶。
车内路线优化还在不断提醒。
不知道目的地是哪儿,关楠发觉他似乎懒得说话,并也识趣的没有去叨扰。
一开始想看看手机,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可一想起他上次那句“离开手机活不了了”的话,关楠当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于是在给中介发了会迟到的消息之后便关上了手机。
可入目的外景逐渐变得熟悉,关楠才后知后觉发现到了博物馆附近,下意识地偏过头又看了他一眼。
关楠绞尽脑汁,找到了话题,捋了下耳边的发,“额,对了,你的鸟最近怎么样?”
“······”沉默了两秒,江理看向她,“什么我的鸟?”
关楠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但见他蹙眉的模样不似作假,以为是自己表达不清晰,“就是,挣大钱,你的儿子。”
“哦,”江理眉宇舒展缓和,懒洋洋地说,“让人接走了。”
当时离开的太匆忙,忘记把鸟带上,这会儿才想起来问,显得好像很不诚心。
这会儿想起来,关楠心里还有几分虚。
空气再度变得安静了起来。
眼看快要上坡了,关楠抿了抿唇,“谢谢你啊。”
江理没吭声。
车径直穿过校门前后大门,车速没有减慢,转了一圈下来,调头停在学校对面马路上。
正准备下车,关楠注意到了四周多了人,举着手机四处张望。
地上穿着销售服的男人,时不时跟人说话,时不时看眼手机,摆手让人走远。
同时间,她手机收到消息,来自某地产经纪人。
某地产经纪人:【您慢慢来,不着急哈】
某地产经纪人:【到了吗?】
关楠看完,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对着头像,又看了眼对面站着的人,脸上表情有些呆愣。
外头天气阴沉沉的,风一股股的吹,仿佛下一刻就要刮风漏雨,压抑的人心里发慌,关楠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架势仅一眼,她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她不想理会那些舆论,可不代表那些舆论会放过她,各大平台一个接一个的爆新词,真假不论往她身上套。
事发最初,关楠不是没有解释过,解释过澄清过。
可人总是先入为主的生物,一旦在此前被植入某些难以言喻的误会,再想解开这个结就会异常艰难。
因为人无比确定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事实。
下一秒,有电话拨进来,关楠所有思绪瞬间回拢。
她按了接听,听筒传来音量不算小,萦绕在安静的车厢内。
“关小姐,”对面经纪人赔这小脸,“您快到了吗?”
关楠看着车外,稳住了声线:“抱歉,临时有点事来不了了,改天吧。”
电话挂断,亲眼看见经纪人冷了了脸,对着空地吐了口水,骂骂咧咧地说这些什么,完了又在四周看了一圈,招手来了几个人。
他们离开时之后,仍有举着手机张望的人。
下午两点,公园空旷又静谧。
俩人缓慢地在快要干涸的小湖边散着步,栈道两旁是干透的荷叶,已不见了荷花。岸上有人举着鞭子抽陀螺,有人带着小孩儿推车散步。
停在围栏前,关楠低垂着眼眸,默默地望着水中的倒影。
她忽然感受到某一瞬间的自己几乎快要被压得喘不上气了,哪怕是没有再翻阅那些充满尖锐色调的评论,没有去看各种阴谋论下的视频解析。
可就是这样,她脊背微微一落,撑不住了。
河水对她的吸引力太大了,或许跳下去就能够一了百了了,再也不听这些看那些。还可以见到妈妈了。
关楠紧闭上双眼。
在她落地之前,有人拽住了她的手腕。
关楠抬起眼,发现此刻的自己已经是半个身子翻了出去,又被一股力量生生扯了回来。
坐在地上,心口猛跳不止。
她听见江理冷声质问:
“你想干什么?”
关楠思绪迟钝,仰起脸望着他,光线还有些晃眼。
只见江理眼帘低垂,冷着脸条线绷紧,眼里淡漠没情绪,由上而下俯视着她,唯有起伏不停的胸膛暴露着。
关楠张了张唇,还有些没缓过神来,“下、下去。”
“你想死是吧?”江理冷红着脸,眉宇紧蹙着,眼底神色透着嫌恶。
关楠心口绷紧,垂着脑袋没有说话。
见状,江理咬了咬牙,又用力闭了闭眼,还是没有压制住内心汹涌的怒火,他微侧过身,抬脚往地上发泄似的踢了一脚。
片刻之后,他调整过呼吸和情绪,蹲下身在她跟前。
江理手伸过来,把遮垂在脸际的发,轻柔地替她把长发挂在而后,抚着脸低声说:“值得吗?”
温热的手掌大而有力量,无言中给予着人安全感。
贴着脸,关楠心口似是有了一丝慰藉,可再抬起头,眼里仍旧空空无光,愣怔着点头又摇头,嗓音嘶哑无力,“对不起。”
“你对不起谁了,”江理拇指擦拭了她眼角的泪,“该做的你都做了。”
他们不听不看,网友跟风击鼓雷鸣求正义,这跟你有关系?出钱出力,吃力又不讨好,为了这些垃圾搭上自己,他们哪个配你这么做?
哪个都不配。
关楠木着脸,抿紧了唇。
下一秒,她反手握过了江理的手向下,脑袋前倾趴在他肩窝。
她抱紧了江理,嗓音哽咽着:“可是,我总觉得……”
我做的不够好,给的也不够多,他们跟着她太委屈了。
第一次创业,第一次带人,巴心巴肺把自以为最好的给出去。
然后,再回过头来看。
捧着那些的各个尽是轻蔑不屑。
江理手顿在半空,喉咙一滚再滚,缓缓落在她后背:“好与不好,不用证明,公道自在人心,长了眼睛的人也会看。”
只是架不住,有人不长眼也不长心。
淡淡海盐味充斥着感官,关楠吸了吸鼻子,贪婪地不舍得放开手。
她喊了他的名字:“江理。”
“嗯。”江理应声。
关楠眼眶还泛着酸,如祈求那样低声地道:“你别可怜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