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植覆盖之下,摆放着休闲的桌椅,便于临时休憩。
是个一等一进食的好地方。
可,在看清黄桷树下的人之后,关楠怔怔愣在了原地,眼睛一眨不眨。
江理没什么表情,语气也是淡淡地:“不在这儿我去哪儿?”
“你,”关楠停顿了下,“没出去吗?”
“去哪儿?”江理反问道。
“去——”啡酒二字没出口,关楠已经说不下去了,在她的记忆中,能与他产生关联的只有啡酒,其次则是学校,而校园早已与他们无关,但仅有的啡酒又有些说不出口。
还有哪里,她全然不知,更别说能说得上名字了。
于是,她这一卡壳,空气变得凝固起来。
“那怎么办呢,”似乎有什么想说,江理垂下眼又抬起,听不出什么情绪地说,“我在家你门都不出。”
所以······
关楠眼皮一跳。
他每天,准时准点,出门三趟。
或丢垃圾,或出门吃饭,亦或者说,其实是为了给她腾出空间。
她却什么也没有发觉。
直到现在,她才后知后觉,那些天出门的时间,总是巧到她拿完外卖,巧到她洗漱冲澡,巧到时不时在大厅转上一圈,而后又回到卧室里。
关楠沉默地反省着。
随后,她攥紧了袋子,佯装出神色如常的镇定。
她喊了他的名字:“江理。”
江理抬了抬下巴,无声地示意她“你说”。
“我不躲了。”关楠抿了抿唇,认真地说。
一提到这事,江理拇指在屏幕上轻点,屏幕咔嚓一下锁上了,继而发问道:“我没管你要钱吧?”
关楠安静地摇了摇头。
“也没让你给我负责吧?”江理又问。
关楠还是摇头。
“那你躲什么?”江理说,“吃亏的难道不应该是我吗?”
“······”关楠觉得这话有失偏颇,没忍住反驳了他,“你也不算吃亏吧,我又没怎么着你。”
江理一听,顿时来了兴致,眼尾轻钩:“你还想怎么样我?”
“······”
他好像总是抓不住重点。
现在他们讨论的,并不是她想把他怎么样。
可这么一来一回推算盘,没理都能争三分了,更何况她有理还占了下风。
当即,关楠眉头一蹙:“你不讲理。”
“哦,”江理似是觉得好笑,“说来说去,没招了,开始怪我不讲理了?”
关楠又说不出话了。
“怎么又不说话了?”江理手机一转。
“······”关楠憋了半天,憋出了句,“江理,你讲点理吧。”
江理瞥了她一眼,点了下亮起的屏幕。
停在关楠想着怎么开口上楼时。
忽然听见他说:“你是不是没话说了?”
关楠:“?”
“要不我送你本书吧?”
“什么?”
江理站起身,抬了下手,慢条斯理地道:“语言的艺术。”
“······”
听出他是在嘲讽自己的自己,关楠深呼了口气,见他起身自己也仰着脸:“不用了,我还挺多话的。”
下一秒,听江理呵笑了声。
江理放下手,轻描淡写地:“那就是跟我没话说了。”
“······”关楠木着脸。
江理轻点了下头,抬起的手穿过她右肩,“挺好。”
热源擦在耳际,淡淡的海盐味占据在鼻尖,关楠身体倏地僵持,一动也不敢动。
关楠垂眸,盯着那只细瘦修长的手,瓮瓮地说:“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你还挺渣。”江理似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话音落下,即时有人接上。
男人就在身后,说话还带着些许喘,但仍旧笑着“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门口没法停车”,说完这话,男人也还没走。
江理接过东西,对男人说了声谢谢,也没见男人走。
因为男人在转身的刹那,脑海中忽然浮现了什么,他脚下一转突然掏出手机,单一手去拽关楠,意外地拽了个空。
男人:“嗳,你是不是最近很火的那个——”
“不是。”江理大手一抻,拦腰手臂力道轻动,将人揽进怀里,紧接着手掌上移,按着她后脑勺,把脸按在肩窝里。
上一秒还淡笑着,这一刻已然变得漠然,眼神且透着冷。
看似不起眼的动作间,实则进可攻退可守,仿佛已经做好了反手把人搁身后,无缝衔接出手的机会。
江理总是这样,看似漫不经心,却每一步都稳居上风。
“那个网红······”他攻击性肉眼可见的强,男人看着也有几分发怵,举着手机还想说些什么。
江理赶人,语气冷冷地:“你可以走了,我会给你打赏。”
“我不是这个意思。”男人看上去还很年幼,这话显然是伤到了自尊心,自然也没考虑到行为的不妥。
袋子一丢,江理捏紧手机,快速点了几下:“五百够不够?”
他还想说些什么,可眼前的男人看上去并不像好惹的样子,干脆又说了几句,灰溜溜地走了。
但走了不远,还是不死心,又拍下了两人的照片。
关楠捱在怀中,脊骨连同头皮发麻至透,身体呼吸也不受控地微微颤抖着,双手紧攥着他衣襟,心跳错乱节拍。
好在熟悉又温暖的怀抱给了她几分安全感,可她仍旧惶遽着不安着。
直到那双温暖有力的手抚在她后背轻拍驱赶一切恐惧。
良久后,关楠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飘忽不定又下意识呼唤他的名字:“江理。”
“嗯。”江理低声应道。
“他,”关楠停顿了下,调整好呼吸,“是不是拍照了?”
江理立即否定:“没有。”
天气转凉,关楠得到答案之后,那根紧绷的神经,以及发麻的躯体,缓过了几分。还有攥紧衣襟布料的手松了下来,这时发现,掌心还有点湿意。
帽檐似乎抵着他下巴,关楠意识到两人还捱在一起,脚下本能一退。
两人之间拉开了些许的距离。
一时无言。
只看见江理弯腰,捡起丢落鹅卵石上的袋子,直起身时单手揣兜。
他一偏头,懒懒地说:“回家。”
关楠跟在他身后。
走到电梯口,关楠低垂着脑袋,看清了袋子里装着的东西,有菜有肉有油盐调味料,甚至订单上还备注了
——“不上楼,打电话。”
电梯门开开,关楠跟进去,见他刷开忽然问:“你每天都在楼下吗?”
“也不一定。”江理收起卡,动作到一半,又递给她。
关楠盯着卡:“那你呢?”
“这是我家。”江理塞过卡,似笑非笑地提醒着他。
言下之意是,这是我家我怎么可能会没有卡,也不可能会上不来。
于是,关楠收下了门禁卡,又道了谢谢。
到了家,江理率先进门,拎着一大袋径直走向了厨房,将东西一一取了出来,摆在台面上,又洗了砧板。
坐在岛台外,关楠看了看外卖,又看了看厨房。
关楠犹豫着说:“要帮忙吗?”
“要。”江理头也不回。
她这正打算过去,就听见江理说:“麻烦帮忙把外卖丢垃圾桶。”
“······”
那还是算了。
全屋上下除了他买的那些之外,只有她叫的麻辣烫算一个外卖,她想装聋作哑当做没听见。
这话,显然是对她说的。
于是,关楠原本打算故技重施,可还没等她做出反应。
江理微微侧身,一手撑在料理台,掀着眼皮看了过来,似笑非笑地,好似是看穿了她的一切想法。
他淡声道:“怎么。”
“·······”关楠拎起袋子的手一顿,抬眼看向了他,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茫然:“什么?”
江理轻嗤:“装什么?”
这话没头没尾,关楠听得更是一头雾水,又碍于话含贬义,听得人不舒服,皱着脸问:“我装什么了?”
“让你丢了,”江理缓声重复,“听不见?”
关楠无言:“丢了我吃什么?”
“你又近视了?”
“我什么时候近视了?”
“哦,”他脑袋一点,“没近视啊。”
“······”
江理反问:“我在干什么?”
字眼到了嘴边,关楠喉咙一咽,没有满他的意,低声说:“我怎么知道。”
“你几岁了?”江理问。
“24,”关楠习惯性回答,说完,反应过来又改口道,“25。”
江理笑了下:“是吗?我还以为你三岁呢。”
“······”关楠绷着脸,“什么意思?”
江理:“夸你年轻呢。”
听起来不像好话。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关楠憋屈极了,也不再理会他,低垂着脑袋,拎着外卖盒,准备回到卧室阳台吃。
阳台玻璃门拉开,透风透气不留异味,还放了小桌椅。
她刚起身,凳子挪动磨蹭地板,发出刺耳响。
“关楠,”江理低着头,把拿出的菜放在水池冲洗,头也没回地说,“过来把菜择了。”
关楠一愣,“那你呢?”
“丢垃圾。”江理边说着,人走过来了,自然接过她手里的外卖,看了眼价格,顿时气笑了,“六块九,九个菜,三个福利赠送。”
关楠眉头一皱,伸手正要去夺。
“你还真是不挑食啊,”江理见状,举高了几分,垂头盯着她看,“不怕老板往里吐口水啊。”
听见这话,关楠抿紧了唇,没有说话。
她现在处于失业的边缘,加上目前事发的变故,近期很难再有收入。没有经济来源,余额只出不入,很没有安全感。
目前能做的,唯有节省用钱,可吃喝住行是大头。
她只有一点点抠。
少吃一点,吃便宜点,每一分钱都算计着花。
关楠昨晚还在想,要怎么开口询问他一个月的房租,再算一下自己入住的时间,和他平分借住期间的房租。
既然话到了这里,关楠犹豫了片秒,“这里房租贵吗?”
话岔开的突然,江理眉心一跳,没跟上她的跳脱,但接话却又很灵活:“怎么,你要买房啊?”
“唔,”关楠含糊着道,“我就是问问。”
江理拖着强调,懒懒散散地回:“反正一百万肯定不够。”
关楠点了点头:“哦,那租房呢?”
“怎么,”江理眉梢轻挑,“你要租一百万的?”
“不是,”关楠摇了摇头,老实地说,“我把房租给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