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事件过后,林昭昭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她的联系方式,辗转几个来回又联系了她一次。一遍遍替张桂莲向她道歉。
还以为道完歉,林昭昭会就坡下驴再次提前房子的事,甚至在她预设好面对的台词之后,林昭昭说希望她别生气,以后也不会再给她添这样的麻烦。
然而关楠并没有把这些话当一回事,毕竟以她对张桂莲的了解来看,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日子掐着天过。
距离巡演时间越来越近,在开始的前一天江理给她打了通视频之后,一直在现在忙着整晚没回。
之后江理再给她打电话,关楠借口困了睡着了没接。
确定江理不会回,她也趁着这时间,连夜开车回了合仓园,拆快递做准备。
十二月的天晴一阵阴一阵,老天爷的好脸色说不准下一瞬就没了,以至于大冷天里巡演现场在啡酒室内举行。
一开始,关楠过了票刚进门时,发现高耸别具氛围的木门拆了,里面暖气开的很足,身上里一层外一层裹着的还有些发热。
眼熟的小桌不见了,撑着面孔的玻璃酒柜也不见了踪影,常年挂着荧幕的画布掀开露出了高架起的舞台大大的场地,上面各种乐器麦克风样样俱全。
反观台下,留出空地刚好足够人群站立,前后左右空隙不大,动作稍微大一些就会不受控地与人产生肢体接触。
关楠站在其中,听着耳边的叽叽喳喳,有种初来乍到的感觉。
不多时,有人热切地询问她,“小姐姐,你担是谁?”
“啊?”关楠没太听懂她的话,含糊着说,“我随便买的,凑热闹。”
女生看看了眼屏幕,上面是发动身边亲朋好友好不容易抢到的电子票,又看了眼她手里拿着的纸质票,古怪地说:“随便买的?”
关楠不懂行,便点头:“嗯。”
“那你运气真是好。”女生奉承了说了一句,再没了下文。
站在盛大的人群中,关楠举着手机这拍拍那拍拍,正当她好运气的收获了两个卡通贴纸,笨拙地学着大家贴在眼睑左下的时候,手机嗡嗡震动了下。
她手忙脚乱贴上,点开屏幕解锁,进去了横幅的消息提醒页面。
消息俨然是正忙着要上台的某人发来的。
关楠左右看了一下,又特意调低了屏幕的亮度,才进去对话框,在虚拟键盘上飞快点了几下,发送出去飞快退出微信,若无其事地调亮屏幕亮度。
难得讲理:【到了吗?】
难得讲理:【我让齐齐去接你。】
讲点理叭:【临时有工作来不了了。】
不知道他看到这句话会是什么反应。
想到这里,关楠反手摸了摸下帆布包,脸上附上了层浅浅的笑意。
厅内嬉闹的声音不断。
霎时间,舞台上的灯光轰然照亮,方还喧闹的啡酒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望向了台上。
关楠也跟着仰头看了过去,侧面有人把着话筒挥手上台。
简单的寒暄过后,又炒热了现场的氛围,在所有人的期待下半倾过身,另一手做邀请的手势,激情亢奋挤满手麦:“下面有请我们的春醒乐队上台,掌声尖叫声在!哪!里!”
啡酒顷刻被如潮的掌声和尖叫包围。
高举在半空的手臂充斥着关楠的眼球,她无可避免地跟随人群而骚动。
灯色由上而下,撒了张扬恣意少年郎一身,仿佛自带光晕又处处透显着疏离的矜傲。关楠第一眼就看到了他。
上一秒还给她发着微信的人,在这一秒钟已经站上了万众瞩目的舞台。
江理穿着很美式,明靓的色系是造型上降低视觉疲劳,而偏向简约的慵懒,眼睑上下贴上的亮片,十分巧妙的降低了攻击力。
可看上去,却也更具备蛊惑里了,似是一眨眼便掉了进入。
他身高腿长,立在麦前时还要拉一下高度,又在演唱过程彻底放开炸场之后,干脆取下麦牵着线左右跑走。
关楠很久没见过这样的江理了。
这样恣意潇洒备受瞩目又意气风发的江理。
此刻,她人站在台下,痴痴地望着他舍不得挪开眼,耳边仅剩音响与墙壁碰拳继而转身而来,萦绕在她耳际。
关楠就这么站了许久,直到台上传来“最后一首歌献给现场所有的朋友们”以及“某位临时有事缺席这场巡演,也是我们在涪陵第一场巡场的朋友”。
话音落下,四周大家举起长幅,身旁有人动作太大撞到关楠。
关楠这才回过神来,已经是最后一首音乐了。
不出意外还是那首熟悉的旋律。
“不好意思啊姐妹,”女生向她致歉,“我拉个幅,你有吗?要不要一起?”
关楠认出了她,两人曾在医院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她正找江理要签名。
她单手按住帆布包,笑着朝女生摇了摇头,直到开头节奏响起时,在热切的拥挤扭动下不自在地僵直了身体。
台上江理攥紧手麦,嗓音低沉又落幕,缓声说出旁白
——“嘿,一眨眼已经冬天了,数不清你走了多少天,只记得人民支路走了几千遍。你明天还回来吗?合仓园的石榴花开过了,我们什么时候一起去看看吧。”
上一秒还沸腾的场子,在这一刻默契地静了音。
所有人都知道这首歌是唱给“前女友”的。
短暂的间奏停歇,江理还在音乐里。
中间旁白到,音响里响起他的浅音叮嘱,温柔又不舍。
好似已经知道这是送别的路口,却仍然放心不下她。因为自己放不下,又担心别人照顾不好她,所以一遍又一遍苦口婆心,耐着性子叮咛个没完,生怕她一个把自己照顾不好。
——“下班回家记得带上高笋塘的煎饼,对了,路过世纪路下坎别忘记再买份凉虾。还有,别吃抄手了,要吃也别太辣,伤胃。”
正当现场气氛低沉时,江理音量提高了两分,眼带笑意又认真地说:“现在,我想把最后一句换成,下班记得早点回家,别忘了,我还在家等着你。”
关楠飞快拉长收缩杆,往上套了一片旗帜,用力举高随着嗓音节奏挥动。
旗帜飘的太突然,舞台上的江理看见时还愣怔了下,直到看清了上面的一行字,以及挥动的手腕上随着光折射晃动的一抹银色。
江理撸了把发,情绪高涨嗨到了极致,随着音乐单手扯出脖颈的项链。
这是他常年戴在身上却从不对外显露的项链。
上次误闯浴室,他脖颈的项链取下,关楠也没望着上面去想。可这会儿看见还是不可面变地傻了眼。
原以为,他早早换了吊坠,可当项链上硬币映入眼帘的瞬间。
她傻傻地盯着台上的人,还有些不可置信。
台上台下,间隔着一条人形长河之间,两抹相同的银色,仿佛在进行某种无声的相应。它们在无人的角落分开,又在偌大的舞台下和好。
而台下旗帜挥动的连同字眼也灵动了许多。
——江理
——世界宇宙无敌第一帅
江理。
我是你永远、终身的忠实听众。
只要你还在台上,我将永远为你摇旗,也为你自豪呐喊。
从前奏的开始,现场齐声一片,没有人落下,扯着嗓子合唱到最后。
尾声旁白再度响起,一首歌就此结束,“对不起。我爱你。”
音奏停下,到了熟悉的互动环节,现场有人抢到麦,举手提问:“哥哥,你前段时间说的是真的吗?你们现在和好了吗?没有的话,你会再找她吗?”
江理摘下耳麦,态度认真一一回答,“是真的,和好了,谢谢大家的关心。”
“你们是高中就在一起了吗,这算早恋吗?”另一个方向拿过麦的小女生提问。
“没有,”江理换了个方向,对着她坦然地说,“我们是高中同学,没有早恋,学习期间一切以学习为重。但是,当年我计划的是高考之后跟她告白,她要是不答应我就追她,顺利的话,大学毕业跟她求婚。”
小女生仿佛很执着这个问题:“既然这样为什么会分手,是谁的原因导致的?”
“中间出了点小意外,准确的来说是我的问题,乐队太忙顾不上她,没有给她安全感,”江理眼睛不眨一下地说,“不过还好,一切还来得及。”
“关于我人生二十五年的时间里,所有计划一变再变,但关于娶她、与她共白头这一点,从未有过动摇。”
“而她,现在是我的女朋友,人也在现场。”
话音落下,现场惊呼四起,此起彼伏不间断地询问着猜测着。
而关楠站在人群中也跟着环顾四周。
幸好,这件事的关注没有持续太久,江理领携着乐队向所有歌迷朋友们因为与前公司解约打官司,而导致的歌曲下架问题致歉。
“新歌因为版权问题迟迟没有解决无法与大家见面。在这里请允许我给所有期待这首歌的朋友们鞠躬道歉,对不起我们让大家失望了。”
“至于这场仗,不一定能打到什么时候,一年两年五年十年谁也说不清,能不能赢得了也是一个未知数。”
“尽管如此,我们仍然会坚持维权,不惜一切代价。”
这也是春醒乐队硬撑着侵权罚款,也要在涪陵参加这场巡演,甚至竭力拼进投资人把地点设在自己地盘的原因。
给自己一个交代,也是给喜欢他们的歌迷们一个交代。
互动环节结束,其他乐队登场。关楠随即把旗帜收了下来,听着耳边她们说着的话,笑了笑默默收起杆塞进包里。
然而冥冥之中仿佛有种感应。
关楠下意识抬起头。
插好麦,乐队集体站在台前镁光灯下,一起齐身向观众深深鞠了一躬。
转身要下台的某人也是在这时,下意识地偏过头往台下看,一双眼不偏不倚落在她身上。
他们之间,隔着高阔的舞台,两两相望。
随之而来的还有“他在看我”“他在看我”“他在往我这边看”的声音,接踵而至的是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关楠愣怔了片秒立即回过神,装作若无其事看向一边,像是也在抻着脖子寻找着人群中的主角。
似乎还嫌不够,台上男人撩着眼又朝她们挥手笑了下,台下随即尖叫呐喊地更加欢实了。
关楠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方才还想装作无事人期待下一场乐队的,此刻顿时有了退缩的心思,但现在走开又太显得太明显。
于是她又磨蹭了一会儿。
在两首歌后,她一点点往人群后退去,兴许是拥挤的人群导热严重喝水有点多,这会儿刚好出个洗手间。
也是在这个时候,她看到站在舞台铁架之后,通向二楼的阶梯上。
江理半倚着扶,懒散地撑着手肘,正低头盯着屏幕。
他似乎很忙,指尖在键盘上不停撬动。
彼时,有人上下楼匆忙从他身边经过,总会跟他打招呼,他轻轻点了下头,保持着原本姿势不变。
直到所有工作都安排好,他收起手机抬起头,与拦隔开来的她视线交汇。
他眉梢轻扬,晃了晃手里的手机,似笑非笑。
关楠拿起手机,看到横幅提醒。
难得讲理:【不是说不来?】
难得讲理:【唱的怎么样?】
难得讲理:【观感还凑合吗?听得开心么?】
关楠盯着屏幕,指尖在虚拟键盘上敲打,很认真地回复:【骗你的,涪陵首次巡演,我肯定要到现场为你加油助威的。】
江理低头看屏幕,平拧的眉目舒展开来。
下一秒,关楠收到了回复。
他说:【是吗?】
这话令关楠产生了一瞬的自我怀疑,对着上方发出去的小段话来回琢磨了几遍,确定没有任何问题。
关楠还是不太自信:【我好像也没骗过你吧?】
怎么感觉他对她这么没有信任感呢。
难得讲理:【你骗我的还少吗?】
看完这条回复,关楠突然有些无语了。
好似感知到了她的情绪,阶梯上的江理没再发消息过来,而他人已经慢慢踱步下来了。
关楠抬头看着他一步步靠近自己。
她刚刚观察过了,这个位置是死角,再往里走就是卫生间,作为一家并不专业的“餐饮店”,在**方面的保护却是做得很好。
江理接过她身上的包,牵着她的手:“不是说来给我加油的?”
“嗯。”关楠一顿,点了点头。
“行,”江理看着她,脸上带着几分浅笑,眼角微微勾起,“加吧。”
“······”关楠迟疑了下,老实地说,“加完了。”
江理:“什么加完了?”
“油啊。”关楠没觉得这话有什么问题,这会儿仰脸盯着他看,说起来也不心虚。
“是吗?”
“是啊。”
江理扯着唇,脸凑过来,逗她,“那不太够啊。”
这还不够?
“那你还想怎么样?”关楠说完这话,忽然垫起脚尖,在他下巴亲了一下,脸颊发烫却还要装作冷静淡定的模样,“这样够不够?”
这会儿,她明显感觉到江理愣了下,随后恢复原样。
他手穿过黑长的发丝,托住她后脑勺向上,鼻尖与鼻尖相贴而下,长睫在人潮喧闹的昏暗中接吻。
事发突然又短暂。
关楠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只知道在撤退之前他还捏了捏她的脸。
然后得了便宜还卖乖地说:“得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