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太伤感,陈菲嚷嚷着起哄,让他们肉麻回家肉麻去。
随着一通起哄下,两人在一众好友的推搡拉拽中分开,各自丢到了各自的友谊阵营当中。而林锐又一次的大嘴巴没有守住,将江理“净身出户”一事添油加醋传的天下皆知。
众人笑话江理为了追老婆豁出去了,他本人还优哉优哉理直气壮地非常认可。
笑闹间,陈菲突然过来,把果盘放在她跟前,装作若无其事地说:“对了,那个谁,让我给你传个话。”
至于“那个谁”是谁,她们彼此间心知肚明。
关楠有些错愕:“我吗?”
“嗯,”陈菲点头,揪了块西瓜塞嘴里,鼓着腮帮子说,“她让我跟你说声对不起。”
听到这里,关楠勉强扯了扯唇,语气平静:“我不怪她。”
她不怪她,也没怪过她。
毕竟她所遇非人自己没落个好下场。
关楠举着杯跟她碰了下,因为这话笑得释怀:“都过去了。”
直到下午时分,一行人才堪堪散场。
今天是10月31日,他们一如往常的走出啡酒。
一如前几次的一样,可却又不一样的是,这次的他们是牵着手的,一起迈步踏出了啡酒的槛。
才出了门就发现,商业街里有几个小朋友拎着编织的小竹灯外面裹着一层橙黄色纸糊在上面,脸上画着潦草又可爱的妆,手里口袋里灯笼里装着各式的糖果。
这时她才意识到,今天已经是圣诞夜了。
“Trick or Treat!”带头的小朋友仰着脸,走过来抱住她的大腿,眼睛水汪汪的。
关楠看得心头一软,她低头去翻帆布包,但口袋没有糖,只有巧克力。放了两个巧克力之后,跟着小朋友身后的小小朋友呆萌又有礼貌地向她开口,
“can i have some candy?”
可是包里没有富余的了,她思考了一下,在给出去的两个巧克力中,又谨慎地抽回了一个,塞在小小朋友的托盘里,低声说:“is that OK?”
“yep!”
“ths~”
眼看着几个小朋友高高兴兴朝她道谢完又奔向了下一家。
关楠忍不俊禁,结果在下一秒。
她喜欢的人,举着一枚草莓味的阿尔卑斯出现在她眼前,啪地一声像是给她放了个烟花,“Happy Christmas。”
这一次,不用她说那句“Trick or Treat”,男人已经带着糖出现在了她面前。
关楠张口含下糖,嘴硬地说:“又不是小朋友了。”
“怎么不是。”江理与她十指相扣,懒洋洋地说。
关楠:“就不是。”
“就是。”
“······”
“八十岁你也是小朋友。”
“······”
“到时候,我杵着拐杖,也要给你买糖,跟你说‘Happy Christmas’。”
听完这话,关楠怔愣了下。
她想,他们一定要活到一百岁,这样她就可以在黄土埋腰在百岁之前,一直一直对江理说‘Trick or Treat’。
等到他们都老了看不清也听不见了,还可以细细数着过去了多少年。
眨眼间,时间走到了十二月,关楠和陈菲自打重新踏上了创业的这条路,这段时间一直忙乎着营业执照工商资质招募达人。
至于工作室,上个月月底才敲定下来,在新兴创业园,园区很大环境也不错,最关键的是价格公道。她们也顺利签下了一名新人。
新人刚跟公司解了约,转头就要跟她们签二十年。
“······”陈菲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知道你有钱,不用显摆。”
张宏笑着:“就签二十年好了,把我卖给你。”
听他说话就起鸡皮疙瘩,陈菲界限分明,坚决拒绝:“我可不要。”
“学姐,”张宏仍笑着,“给个机会呗。”
闻言,关楠眼神不可置信地往两人之间瞟,显然是对此一无所知。
张宏还在说着:“你不是说喜欢名人吗?我现在好歹也算是半个名人了吧。”
“我不喜欢比我小的。”陈菲冷着脸。
“你怎么我知道我小?”张宏眉梢轻佻了一下,眼看她要变脸了,立马转变态度变得正经,“一块儿长大的时候也没见你嫌我小了。”
两人有来有回,势有不争出个高低上下不罢休的样子,最后合同还是签了,张宏也不藏着掖着了,每天敬职敬业接送陈菲上下班,化身狗皮膏药。
一想起这事,关楠不禁还有些唏嘘,却也替好友庆幸。
紧接着,在假期来临之前,不知哪里传来的消息,今年好巧不巧赶上学位缩水,导致房价虚高,连带着塘子巷的那套房也跟着水涨船高,
关楠再打开某APP,不少买家顺着之前发地帖子找了上来,看见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十二月中了。
关楠挑了几个回复,当即有人问她要联系方式。
对方清楚一系列的问题之后,对方又第一时间给了意向金,房子顺理成章卖了出去。
在卖房之前,她还特意跟买家说了其中还有人居住的原因,卖家表示了解也可能解决。
关楠见他不嫌麻烦,便也没有再说些什么。
但房卖出去,不到一礼拜的时间,有人给她打电话说她家门口躺了个人。关楠一开始还不以为意,便联系了买房的那人,然而对方告诉她门口便没有人。
这时候,她才意识到,人是在5-13的门口。
关楠赶到现场的时候,张桂莲正双手环胸趾高气扬地站在门口,反观盛为民就这么在初冬的天穿着不算太厚的衣裳,抽搐着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你干什么?”她只看了一眼,冷冷地问张桂莲。
“干什么?”张桂莲还是记忆中高高在上的模样,“把你的死爹还给你,你自己好好伺候着吧!”
问题肯定没那么简单。
关楠冷眼看着她:“你有什么事?”
“我有什么事?”张桂莲听了气急反笑,“你穿我的吃我的这么多年,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一声不吭把房卖了,还敢问我什么事!当初要知道你是个这样的白眼狼,老子那些东西就是喂狗也不该给你!”
好似听见了什么天方夜谭,关楠没忍住笑了出声,“穿你的,吃你的?”
张桂莲理直气壮,双手叉腰气势十足,质问道:“你不是穿我的吃我的是干什么?你这些年那样不是老娘给你们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钱呢。”关楠没跟她浪费时间,直直地朝她摊开了手。
“什么钱!”张桂莲吼着,“没有钱!”
关楠扯了扯唇,笑得有些讥讽,“这多年穿你的吃你的,那我们是不是该算一笔账,塘子巷的房是我的,这么多年你们没付过我放租吧?按照市场价最低来算,一个月两千一年两万四,按十年算也就是二十四万。”
“找我要钱之前,是不是应该先把这笔账算清楚?”
张桂莲气得脸红脖子粗,憋了半天说不上话来,当即指着她的鼻子骂:“你个小比崽子跟你那么贱货妈一样!”
“你说话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关楠眉头一皱,语气顿时冷了下来。
“小杂种,谁让你把房卖了的?!”看着她跟冉明菊几分相像的嘴脸,张桂莲气得牙痒痒,胸口起伏不停地冲她喊,“谁准你卖那个房的?要不是你把房卖了,我们能让人赶出来吗?现在我不管,你要么给我钱,要么就给我找个地方,不然我就让你看着你这个死爹死在这里!”
见人有点癫狂了,关楠不打算再理会她,低头去掏手机准备报。
但张桂莲的手快她一步,伸手从对面拽住了她的手,五指用力到发白颤抖,神情疯狂到还有几分狰狞,“你干什么?你还想叫人啊!”
“来啊,你叫人来,你叫人来有本事打死我!”
“老子还不信了你个小贱货能叫来什么人!”
她撒泼骂上了头,还嫌不够似的,手上劲道松了几分,关楠用力脱腕一转甩开了她的手,就看见她顺势坐到了地上,后背倚靠着盛为民,回头狠狠地赔完骂了一声“短命鬼”之后,开始双手拍打地板,嚷开喉咙抢天喊地。
“要死了要死了,我老辈子造了什么孽哦,摊上你们这一家子!”张桂莲脸上泪水乱飞。
在张桂莲的不懈努力下,26幢走出来了不少人,尤其是楼下的牌也不打了,用力扬着脖子向楼上看。
“嗳,”有人说,“这是冉冉家的那个啊。”
“是啊,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打架了吧?”
楼下唏嘘感叹不断传来,与此同时有人三步并两步冲上了楼,身后还跟着一个女人,上楼之后径直走了上来。
关楠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有人已经挡在了她的跟前。
随后赶上前来的女人扫了眼关楠,面无表情径直朝着张桂莲走去,她蹲在口里还在胡言乱语的张桂莲跟前,扬手快准狠甩了她一巴掌。
张桂莲被打懵了,什么“神经病”“杀人犯”的话说到一半没了下文。
“别让我看见你出现在合仓园,否则我看见你一次打你一次,”真小雅目光锐利盯着她,浑身散发着一股压迫力,“这话我是不是说过?”
方才还耀武扬威的张桂莲此刻恐惧的缩着脖子,对着她无意识地摇头又点头,仿佛是害怕极了。
在这缝隙间,关楠感知到江理湿润的手,牵得她更紧了。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见家长”。
干妈,继母,亲爹。
可场面却是如此的狼狈不堪还有几分难言的滑稽。
关楠抬起头,盯着笔直硬挺的后颈骨,修整整洁的后脑勺,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每次丢人、抬不起头、难以启齿,以及那个拿不出手的家庭,总是会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时刻贸现在他的眼前。
命运好像总是在捉弄她,就这么一点一点、一层一层、一次一次撕下她那点衣不蔽体的遮羞布,将她丢在大庭广众之下任人观赏。
她视线偏移,看着地上蹲着坐着躺着的人,强镇的精神忽然变得无力。
“可是,可是,”张桂莲一副被恐吓到的模样,颤颤巍巍地说,“你不能不管你爸呀。”
“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