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冥允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片刻,忽然微微后退了一步。他抬手轻轻拨开我额前垂落的碎发,指尖的温度若有似无地擦过我的皮肤。
“你看起来很累。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我垂下眼睛,盯着地毯上交织的暗纹:“还...还行。”
"工作很辛苦?"他的手指顺着我的额角滑到眼下,轻轻点了点,"黑眼圈这么重。"
这个突如其来的触碰让我浑身一颤,下意识偏头避开,却听见他低笑了一声。
他收回手,从西装内袋掏出手机:"留个联系方式?"
我盯着递到眼前的手机屏幕,上面是新建联系人的界面。犹豫片刻,还是接过手机输入了自己的号码。
"Line还是微信?"他问。
"都...都可以。"
祁冥允接过手机操作了几下,我的口袋随即震动起来。他晃了晃自己的手机:"我的号码,存好。"
"嗯。"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落地窗外,城市的灯火如星河般闪烁。
"其实..."他突然开口,"我回国前就联系过晚余要你的联系方式。"
我猛地抬头:"什么?"
"她说你换了好几次号码,连同学群都没加。"祁冥允转过身,逆光中看不清他的表情,"我以为你是故意在躲我,结果你是躲着所有人。"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手指无意识地揪住羊毛衫下摆,我确实是刻意切断了所有可能联系到我的途径,对所有人。
“没有……”我低声辩解,“只是换了号码,工作太忙,联系不上就没加回来。”
祁冥允轻笑一声,没有戳破这个拙劣的谎言。他抬手看了眼腕表:"快十一点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
“这个点不好打车。”他打断我,并没有给我选择的权利,“我顺路。”
我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反驳的话。
我住的偏成那样,怎么可能顺路。
离开前,祁冥允突然伸手替我整理了一下歪斜的衣领,他的手指不经意间擦过我的颈侧,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瘦了。”他轻声说,目光在我脸上逡巡,“以后记得按时吃饭。”
这句突如其来的关心让我鼻尖一酸,我垂下脑袋,不想他看见我瞬间泛红的眼眶。
按照原本的打算,我们应该再也不会见面,再也不会有交集,再也不会出现在对方的视野里才对。
祁冥允这个人总是这样,入室抢劫一样,忽然就侵入了我的生活。第一次见面时那样,现在重逢时还是这样。
电梯下行的过程中,我们谁都没有说话,祁冥允站在我身侧,身上淡淡的冷香萦绕在狭小的空间里,熟悉又陌生。
酒店门口,他的车已经等在路边。深黑色的轿车在夜色中倒映着苍白的月光,见到我们下来,司机恭敬地拉开车门。
“地址?”祁冥允问。
我小声腹诽地址都不知道刚才还说顺路,但对上对方目光,我还是报出了小区名,他微微挑眉:“还住在那里?”
“嗯。”
“我记得那边离地铁站很远。”
“习惯了。”
祁冥允没再说什么,示意司机出发。车内的暖气开得很足,窗外的街景飞速后退。我靠在座椅上,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
一开始出于礼貌,我还强撑着坐直身子,可惜这路程有些长的过分了,耐不过眼皮打架,我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朦胧中,感觉有人轻轻将我的头扶到了肩膀上。
“睡吧。”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到了叫你。”
……
闹钟响起的时候,我才迷茫的睁开眼睛,入目的是熟悉的天花板。
我回来了?
我从床上爬起来,这才发现自己连衣服都没换,还穿着昨天那件羊毛衫。记忆断片在祁冥允的车里,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顾不上多想,我冲进浴室快速洗漱,抓起公文包就往外跑。
周一早晨一般都是要开会的,普通职员都要早去二十分钟。
地铁上挤得像沙丁鱼罐头,我紧抓着扶手,脑海中不断闪过昨晚的片段。洒掉的冰水桶,祁冥允的欲言又止和奇怪的言行,现在回忆起来,给人一种虚无缥缈的诡异感。
【叮咚】
手机提示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我看了眼手机屏,是季晚余发来的消息:「昨天怎么突然走了?我表哥送你回家的?」
我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几秒,不知该如何回复,我隐约记得祁冥允好像说他跟季晚余说过我要走了,可这样看,季晚余好像都不知道这回事,是她喝大了还是……
还是祁冥允在骗我?
我回忆了一会,最后的记忆仍旧停留在祁冥允说要送我回家,然后...然后我好像睡着了?
「嗯,太困了,在车上睡着了。」
季晚余很快发来一个偷笑的表情:「他今早打电话问我你到公司没,说看你睡得太熟没忍心叫醒你。」
我的手指僵在屏幕上。祁冥允...打电话问我的行踪?
我不是给他存了号码了吗。
地铁到站,我随着人流挤出车厢,快步走向公司大楼。然而刚进办公室,我就察觉到气氛不对劲。平时这个点大家应该都在埋头工作,准备会议材料,今天却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小声议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兴奋,在我走近时,还有人刻意的咳嗽起来。
我装作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悄无声息的放下包,打开电脑做备案,只是电脑尚在开机,邻座的同事就凑了过来。
“喂,小陈,不用准备会议材料了。主管被人举报了!因为职场霸凌和滥用职权,上面直接给她停职调查了!”
我愣住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昨天半夜突然爆出来的,有人匿名发了一堆证据到总部邮箱,听说连录音都有。”同事难掩幸灾乐祸,“活该,天天逼我们加班,这下遭报应了吧!什么周一早会的破规矩,现在都没啦。”
我机械地点点头,打开电脑。邮箱里有一封全公司通告,表示将对王主管进行调查,期间暂停其所有职务。附件里是一长串举报材料,我点开粗略浏览,却越看越心惊。
里面详细记录了主管强迫员工加班、言语侮辱、甚至克扣奖金的证据,时间跨度长达两年。
这些...都是谁收集的?
“陈和!过来一下!”
我抬头,看到人事部的人朝我招手,身后还站着几个申请严肃的陌生面孔。
我浑身一僵,在同事们或同情或好奇的目光中走向会议室。经过主管身边时,我注意到她的手指在微微发抖。
会议室里,那两个陌生男人示意我坐下。其中年长一些的推了推眼镜,语气很温和:“陈先生,我们是总部监察部门的。想向你核实一些情况。”
我的心跳加速,掌心渗出细密的汗珠:"什么...情况?"
“关于王主管强迫员工加班、克扣奖金的事,你了解多少?”
我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说实话会得罪主管,说谎又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别担心”,年轻些许的男人似乎看出了我的窘迫,轻轻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们已经掌握了充分证据,这次谈话只是走程序。你的同事们都如实反映了情况。”
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确实...有这些事。"
接下来的半小时里,他们询问了各种细节。奇怪的是,他们对某些事情的了解程度甚至超过了我这个当事人,中途需要我具体回答的问题寥寥无几,有的问题甚至只需要我点点头就行。
问话结束,他们还给我留了个联系方式,在我走出去后又叫走了另一个刚进门的同事。就这样,一个接一个,期间没有任何人来干预,没有任务也没有堆积如山的文件,这个上午清闲的让我都有点没有实感。
百无聊赖之际,我点开通讯录,目光落在祁冥允三个字上。他的手机号没有换,这么久了都没有换。当初是我亲自把它抹掉了,如今,又是我自己亲自把它填了回来。
翻着翻着,手机上面忽然连着弹出了几条未读消息提醒。
知道这时候我才想起来,我已经一个星期没有理羽毛球了,至于小说,也是一个字都没写。我点进去,不急着先回他,而是去看评论区。
之前更新的那章仍旧在激烈的对骂,随着时间的推移,参战的人越来越多,争论的对象也从原本的小说内容变成了同性恋到底是什么样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