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电脑前,屏幕的蓝光在黑暗中格外刺眼。手指在键盘上敲击,配合着我越来越快的心跳。终于写完最后一个句号,我长舒一口气,设置了定时发布后合上笔记本。
房间里只剩下空调运转的细微声响。我拿起手机,习惯性地点开私信界面,那个总是显示红点的位置空空如也。
羽毛球今天出奇地安静。
手指悬在对话框上方,我犹豫着要不要发条消息问问。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可笑:我不过是个写手,读者来去自由,哪有追着问的道理?
删掉打了一半的文字,我把手机扔到床头。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滴敲打玻璃的声音像某种催眠曲,疲惫如潮水般涌来,我几乎是一沾枕头就陷入了沉睡。
太少见了,我没有失眠。
紧接着,是如沼泽般粘稠的梦境。
我是个经常做梦的人。
其实我常常有这个疑问,为什么我的睡眠状态这么差,可只要睡着了就一定会做梦。而且和大部分无意识做梦的人不同,每次我都能清晰的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
这次,我梦见自己回到了高中教室。
阳光透过玻璃窗斜斜地洒在课桌上,粉笔灰在光束中漂浮。教室里嘈杂一片,有人在擦黑板,粉笔灰簌簌落下;有人在追逐打闹,撞得桌椅吱呀作响。
而他就坐在我斜前方,修长的手指转着笔,阳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似乎是察觉到我的视线,他突然转过头来,冲我笑了笑。
"陈和。"他叫我的名字,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耳畔。
“你忘了?”
我猛地惊醒。
窗外天刚蒙蒙亮,雨已经停了,闹钟还没响。
我盯着天花板缓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我明明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可在看清那张脸的时候还是被吓得浑身发凉,醒来后心脏仍在剧烈跳动。
……
洗漱时,我发现镜中的自己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冰凉的水拍在脸上,那个荒诞的梦境却挥之不去。
地铁依旧拥挤。我靠在角落,点开小说页面查看昨晚定时发布的章节,评论区很快跳出几条留言,我下意识寻找那个熟悉的ID——没有。
羽毛球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今天的工作反常地稀疏,平日堆积如山的文件只剩下零散几份需要处理,连主管都难得没有安排额外任务。这样的空闲反而让我坐立不安,手指不受控制地一次次点开私信页面。
红点始终没有出现。
那个几乎成为背景噪音的存在消失了,屏幕空空荡荡,没有问候,没有催更,连一句轻飘飘的“早上好”也没有。
过分安静的聊天框像一个豁开的洞,透着让人心慌的风。
又一次,我点开了那个白色的羽毛球头像,主页面还是那片一览无余的荒芜。注册时间,书评历史,空空荡荡的收藏夹,和昨天、前天,没有任何区别。
除了死寂。
我甚至翻回昨天下班前它最后停留的位置。那句「你忘了?」孤零零地悬着,下面是我仓促离开的空白,指尖划过冰冷的屏幕,页面纹丝不动,像一个拒绝透露任何秘密的哑巴。
直到屏幕暗下去,映出了我紧绷而略带焦虑的脸。
半晌,屏幕忽然自动亮起,我手一颤,却发现那不过是邮箱的自动刷新跳出来的一封新邮件,是下午会议的提醒。
我退出邮件界面,再次点进了小说软件,目光顽固地粘回那片空白的私信对话框,仿佛多看几秒,那个熟悉的、总是带着点执着的ID就会突然跳出来。
它没有。
诡异的安静弥漫开来,从这块小小的屏幕,蔓延到整个过分安静的办公隔间。连指尖敲击桌面的声音都显得突兀而空洞。
“小陈,这份文件你核对一下。”同事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我慌忙接过文件夹,强迫自己集中精力工作。
午休时间,我独自坐在茶水间,机械地咀嚼着便利店买来的三明治。
手机屏幕亮起又熄灭,我最终还是没忍住,给羽毛球发了条消息:「最近很忙吗?」
消息显示已读,但没有回复。
下午的工作依旧繁忙,但我的注意力始终无法集中,直到主管走过来敲了敲我的桌子才勉强回神。
“这份报表数据有问题,重新做一遍,你今天工作很不在状态呀,这种低级错误也犯?我真是很难想象你的脑子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我低头安静的听着他的数落,等人走远后重新投入工作,直到晚上十点,办公室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才终于完成了新一版的报表交上去。
走出写字楼时,夜风带着初冬的寒意扑面而来。我裹紧外套,快步走向地铁站,站台上人不多,我找了个角落站着,继续盯着手机发呆。
列车进站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就在我准备收起手机时,一条新消息突然弹出。
羽毛球:「我一直都在。」
我的心跳骤然加速,手指微微发抖:「那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对方很快回复:「因为我在看着你啊。」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在我头上。我猛地抬头环顾四周,站台上零星的乘客都低头玩着手机,没有人注意我。
列车进站,我几乎是逃一般冲进车厢,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别紧张,我只是开个玩笑。」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脏:「这个玩笑不好笑。」
「对不起。」羽毛球回复得很快,「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很喜欢你的故事,因为......它让我想起一个人。」
我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鬼使神差地回复:「谁?」
「一个很重要的人。」
列车到站,我快步走向公寓。
夜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路灯发出昏暗的光,静谧的街道,无人的小巷,周围的一切都让我感到深深的不安,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又来了。
可当我回头去看时,身后却空无一人。
手机不合时宜的震动起来,是羽毛球发来的消息:「你到家了吗?」
我僵在原地,寒意从脚底窜上脊背。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我的住址,甚至连同事都不知道我具体住在哪栋楼。
「你怎么知道我在回家路上?」
对方很快回复:「猜的。这个点大部分人都在回家吧?」
我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但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走进电梯,按下楼层按钮,金属门缓缓关闭的瞬间,我似乎看到楼道尽头闪过一个白色身影。
电梯开始上升,我死死盯着楼层数字跳动,直到"叮"的一声停在四楼。
走廊里静得可怕,只有我的脚步声在回荡。走到门前,我习惯性地伸手握住门把手,又是温热的,就像被人刚刚握过一样。
我每天回家的时间都不同,可每次的门把手都恰好是温热的。这就说明有两种可能,一是有人在蹲点,能不被我撞到是因为他对我的行程或者说是对我的日常生活了如指掌。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门把手出了问题,自己在发热。我站在门口呆了一会,半晌选择径直走到邻居家门口,伸手去握了握他的门把手。
凉的。
我不太理解谁会对一个长像平凡的男性社畜有这么强的执念。
如果蹲点是想盗窃点值钱的东西,那么前几次他完全可以直接撬门进去,这个小区有一段历史了,大部分的摄像头拍出来都是清朝画质,门也不是什么非常高级的指纹锁,对于一个有点经验的贼来说撬开是完全没有什么问题的。
所以真的是我太累了,一直在疑神疑鬼吗?
那这个温热的门把手又该怎么解释?
报警处理的话又完全没有证据……
犹豫了好久,最终我还是进门了。安静的房间里,任何细小的声音都让我神经紧绷。
关上门,我警惕的把家里都找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人之后重新坐在电脑前更新。
屏幕的蓝光在黑暗中格外刺眼,我手指机械地敲击键盘,那些模糊的记忆随着文字的输入慢慢变得清晰,我的脑中再次浮现出那张熟悉的脸,却忽然被手机的震动提醒打断了。
羽毛球发来了新消息。
「在更新吗?」
我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才回复:「嗯。」
对话框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持续了很久,最后发来的却只有简单的一句:「抱歉今天吓到你了。」
我没有立即回复,继续写着小说。过了约莫半小时,手机又亮了:
「其实今天之前没回消息,是因为家里出了点事。」
这反常的解释让我停下敲键盘的手,以往羽毛球从不谈及自己的生活,就像个只存在于网络世界的幽灵,每次给我发消息基本都是在询问,很少会回答。
我犹豫了一会儿,但出于礼貌我还是问了一句。
「严重吗?」
「没事^^ ,毕竟工作嘛,难免会忙。」
我盯着这句话,胸口泛起一阵莫名的酸涩。
屏幕又跳出一条:
「说起来,你小说里的陈禾,很像我的一个高中同学」
毫无疑问,陈禾就是我自己。小说主要是从我的视角来写的,但我不太擅长第一人称,所以用的是第三人称的叙述。此刻看着这句话,我只觉得心里发毛。
「是吗?」我尽量让自己的回复显得漫不经心。
「嗯。他总坐在教室靠后的位置,阳光照在他身上特别好看。」
「我那时候...很喜欢他。」
我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不知该如何回应。羽毛球似乎并不需要我的回复,自顾自地继续发着消息:
「但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他那么讨厌我。明明对其他人都很温和,唯独看到我就躲。无论是我的目光,还是我的邀请,他都一律回避。」
空调的冷风吹得我后颈发凉。
「可能...他并不是讨厌你。」我缓慢地打字,
「有些人只是不擅长表达。」
「或许吧」羽毛球回复得很快,「那你说,如果现在遇见他,我该怎么做?」
这个问题像一把钝刀戳进胸口。
我盯着屏幕,眼前浮现出高中教室里那个总是沐浴在阳光中的身影,还有那天放学后空教室里,他欲言又止的表情。
「我不知道。」最终我只能这样回复。
羽毛球发来一个微笑的表情:「没关系,我就是随便问问。你继续写吧,不打扰你了。」
我合上电脑,房间里只剩下手机屏幕的微光。羽毛球今天反常的倾诉让我心乱如麻,那些字句像一根细线,将过去和现在微妙地串联起来。
窗外又开始下雨,雨滴敲打玻璃的声音渐渐与记忆中的下课铃声重叠。高中毕业那天也是这样的雨天,我站在教学楼拐角,看着祁冥允撑伞离去的背影,始终没有勇气叫住他。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我点开,是羽毛球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
「晚安」
我关掉手机,在黑暗中睁着眼睛。雨声渐大,恍惚间仿佛听到有人在轻声呼唤我的名字,那声音熟悉得令人心颤。
"陈和。"
就像多年前,阳光斜照的教室里,那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一样。
现实遇到请注意保护自身安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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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戏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