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周末，难得不用上班的日子。
我醒来时，阳光已经透过窗帘的缝隙斜斜地洒在床上。大概是已经形成了习惯，哪怕周末是没有闹钟的，我还是下意识的伸手摸手机，点开屏幕才发现已经上午十点二十七分了。
我眯着眼睛解锁，习惯性地打开小说软件。果然，羽毛球已经发来了消息。
「早上好，今天会更新吗？」
消息是两小时前发来的。我犹豫了一下，回复道：「或许会吧。」
没想到对方立刻显示"正在输入"，几乎是秒回了一个可爱的猫咪表情包，接着又是一条：「等你。」
我放下手机，伸了个懒腰。周末的公寓格外安静，只有冰箱运作的嗡嗡声。我慢吞吞地起床，给自己做了简单的早餐——煎蛋、吐司和一杯速溶咖啡。
吃完早餐，我检查了工作群，确认没有紧急事务需要处理，这才打开电脑准备更新。电脑启动的间隙，我盯着窗外出神。
楼下小区的银杏树已经黄透了，寒风吹过时，金灿灿的扇叶就打着旋儿飘落下来。
电脑屏幕亮起，我登录小说网站，照常先看了一眼评论区，这一看，我差点把嘴里的咖啡喷出来。
评论区竟然显示99 ，这在平时几乎是不可能的事，铺天盖地的长篇文字加载出的瞬间，我的手指僵在了鼠标上。
评论区炸开了锅，吵得不可开交。最新的一条评论赫然写着：「这篇文章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同性恋、一个神经病对一个正常人的意淫吧！真不懂你们这些书粉到底在看什么，是真脑子有病还是就爱看这种恶心的东西啊?正常人看到完全会举报的，好吗?」
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快速滚动页面浏览其他评论：
「主角就是个偷窥狂吧？还美化成深情？」
「作者是不是现实中也有这种变态倾向？」
「这种扭曲的感情也敢写出来，恶心！」
「同性恋都这么不要脸的吗？」
我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虽然没有人知道小说中的"陈禾"就是我本人，但这些恶毒的评论还是像刀子一样扎进心里。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羽毛球发来的消息：「看到评论区了吗？」
我盯着这条消息，手指微微发抖。
他也看评论区了……看到那些辱骂的评论了……
「看到了。」我尽量平静地回复。
「别理他们。」
「他们不懂。」
「嗯。」
「你在家吗？」羽毛球突然问。
这个问题让我浑身一僵，我下意识环顾四周，仿佛有人正躲在某个角落窥视我。四下安静，只有窗帘微微飘动。
「为什么这么问？」我谨慎地回复。
「随便问问。今天天气不错，适合出门走走，看到这样乌烟瘴气的东西，难免会影响心情。」
我松了口气，也许他只是随口一问。
退出手机私信界面，我转向电脑，决定暂时关闭评论区，专注于写作。但当我点开文档时，发现光标停留的位置不是我上次保存的地方，而是往后跳了十几行。
我确信昨晚关机前保存了文档，而且没有其他人能接触到我的电脑。
是系统bug还是……我猛地合上笔记本，站起来环视整个房间。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沙发上的靠垫、茶几上的水杯、书架上的书，都和我记忆中的位置一致。
但那种被入侵的感觉挥之不去。
我拿起手机，羽毛球又发来了消息：「怎么不说话了？」
「在写。」我简短地回复，不想透露自己的不安。
「好，那我等着^^」
我重新打开电脑，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写作。今天的章节其实已经快要接近我高中生涯的尾声了。
高中的结束，也是我那份暗恋的无疾而终。
我盯着电脑屏幕，决定先不写新的内容了，修一修之前文章的错别字和bug。
……只是从哪里开始呢。
文档中光标闪烁，恰好停在高中军训回忆那一章。记忆像被阳光晒褪色的照片，边缘已经模糊。这本小说我断断续续也写了两年了，鬼使神差的点进去，竟对自己写下的文字感到有几分陌生。
八月份儿还不是凉的时候，骄阳似火，烤的地面似乎都有些烫人。
一个班四五十个人站在大空地里昂首挺胸的站军姿，天上不见一点儿云彩，帽檐遮不住阳光，汗水顺着后颈滑落在衣服里，热到极致，我甚至有了一种窒息的感觉。
我不是那种身体很好的同学，高强度的军训对我来说简直就是生理和心理的双重挑战。这种时候大家都是不熟悉的，所以都期待着不要给别人留下什么坏印象。
高中时期的少年，往往尊严比金子还贵。所以哪怕撑不住，大家也不愿意当最先坐在阴影处的那个人。
我的身高不算太高，站在偏中间的位置，前后都是人，温度也紧跟着升高了几分。身体摇摇欲坠，紧靠意志力强撑着。随着时间的推移，眼前的景色无缘无故的晃动起来，视野被大片的白光所侵占。好在在我就要一头栽到前面人的身上时，教官吹哨了。
周围立即响起阵阵哀叹声，大家七嘴八舌的吐槽着，我慢慢放松下来，感觉自己全身的关节都在咯吱咯吱作响。
这种时候，往往就是大家争相社交的时候。
我沉默的坐在最边缘的角落里，看着比较外向的同学围着教官转，叽叽喳喳的讨论着什么时候可以表演，内心祈祷千万别注意到我。
……
我缩在树荫下的角落，恨不得把自己嵌进墙壁里。教官洪亮的声音穿透整个操场："来来来，下一组！"
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水泥地面，指甲缝里塞满了灰尘。突然，一片阴影笼罩下来。
"这位同学，别躲了，就你吧。"教官不知何时站在了我面前，粗糙的大手一把将我拽起。周围的同学发出阵阵哄笑，我的脸瞬间烧了起来。
"我、我不行..."我的声音细如蚊呐。
"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不行的！"教官不由分说地把我推向场地中央。
六张塑料凳子已经摆好，每张凳子前站着两个男生。我的双腿像灌了铅，机械地走向最后一张空凳子。抬头时，对上了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
是祁冥允。
他没带军训发的帽子，温和的面容被阳光照着，睫毛在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他冲我微微点头，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又见面了。"
我僵在原地。医务室里的短暂相遇后，我们还没正式说过话。此刻他就站在我面前，近得能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吐息。
"上凳子！"教官的指令打断了我的思绪。
祁冥允轻巧地跃上凳子，向我伸出手："来。"
我的掌心全是汗，犹豫着要不要擦一擦。还没等我动作，他已经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将我拉了上去。塑料凳子因为突然增加的重量而摇晃，我下意识抓住了他的肩膀。
"别怕，"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笑意，"我不会让你摔下去的。"
游戏开始了。其他组的男生已经开始互相推搡，有人已经失去平衡摔了下来，引起一阵哄笑。而我们这组却迟迟没有动作。
"你们怎么不推？"教官走过来，狐疑地看着我们。
祁冥允耸耸肩："我们在找时机。"
他的手轻轻搭在我的肩膀上，力道很轻，几乎称不上是"推"。我能感觉到他的指尖微微发烫，透过薄薄的校服传递到皮肤上。
"用力点啊！"旁边有同学起哄。
祁冥允突然凑近，在我耳边低语："配合一下?"
不等我回答，他的手臂突然用力，我顺势向后仰去，却又被他及时拉住。我们像在跳一支奇怪的舞，看似激烈实则默契十足。塑料凳子在我们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但始终没有倾倒。
"时间到！"教官吹响哨子，"这组获胜！"
我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了。祁冥允先跳下凳子，转身向我伸出手。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扶着他的手臂下来了。
"配合得不错。"他笑着说，眼睛弯成两道月牙。
我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僵硬地点点头。阳光照在他的发梢上，镀上一层金边，晃得我睁不开眼。
"你叫什么名字？"他突然问。
"陈...陈和。"
"陈和。"他重复了一遍，像是在品味这个名字，"我是祁冥允。"
"我知道。"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果然，他挑了挑眉："你知道？"
"开学那天...医务室..."我结结巴巴地解释，感觉脸颊发烫。
"啊，原来你还记得。"他笑了，"那以后就是朋友了？"
朋友。这个词在我心里激起一阵异样的涟漪。我从未想过会和他成为朋友，或者说，我不敢想。
"嗯。"我小声应道，不敢看他的眼睛。
手机突然震动，将我从回忆中拽回现实。羽毛球发来消息。
「写完了吗，想看。」
我垂下眼眸，动了动手指打字回复「没更新，在修之前的部分。」
「军训部分吗?」
我的手指僵在屏幕上，心跳突然加速，空调的暖风扫过后颈，我的觉得背后发凉。
「你怎么知道？」我缓慢地敲出这行字。
「因为那是第一章。不过我记得这一张后面并没有写，还发生了什么，下一章就直接跳到另一个场景里了，这次修文会补上吗(??? )」
「肯定还有（不开心)后来呢，后来呢。小禾老师可不要告诉我没有大纲，毕竟小禾老师之前可是自己说过，这是亲身经历改编的＞＜」
我犹豫片刻。
反正羽毛球也不会认识我，说了又能如何，就算认识又能如何，他又不会知道我写的另一个认识祁冥允。
谁又会记得这种小事呢?当时军训刚开学，大家都还不熟，没人会对这种小事留下什么印象。
「后来我们成了朋友。他总在课间找我说话，体育课给我带冰水，下雨天坚持送我回宿舍。」
「听起来很美好。」
「嗯」我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但那时候我很害怕。」
「怕什么？」
怕被人发现我的目光总是追随着他，怕控制不住想触碰他的冲动，怕那些深夜里的幻想变成现实。这些话我没说出口，只是回复：「怕耽误学习。」
羽毛球没有再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