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迈沃洛苏醒还有10小时。
第七天。
哪怕下过一场暴雨，也并没有变得更凉快一些，天气依旧很热，发着闷。
雾都某处并不起眼的废弃厂房里，15岁的格力扎正用金发神父所给的正确染料，在地上画着一个略带着些许诡异不详的图案。
七个圆环层层相叠，十三条射线贯穿着这些圆，在最中心，格力扎跪趴在地面，用手蘸着猩红的颜料，她的整个手掌都是红色的，她趴在那，一点点描绘着一只燃烧状态的火把。
格力扎的情况肉眼可见得不好，她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就像一个几天几夜都没合过眼的，极度疲惫的人，她似乎随时随地都能立刻倒头大睡，可她却又显得十分亢奋。她就如同一根绷到极致的弦，随便一点什么风吹草动都能立刻破坏掉当下这种无声的，绝不正常的平衡，让她整个人瞬间崩坏掉，成个疯子。
或许她已经是个疯子了，也说不准呢。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知道自己正在画的图案是魔鬼的东西，因为她能闻出这份“正确的颜料”里，那浓浓的，丝毫没被掩饰的腥味。
她要召来恶魔，与祂做个交易。她想见见真正的恶魔是什么样子的，是会长的同她一样吗？她想知道天上真的有主吗？她想问问一个人诞生，意味着什么。如果可以的话，她想重回那伊甸园，得到一份安宁，至于幸不幸福，她不在乎，格力扎只想要一份安宁。她还想得到自己该不该活下去的答案，她想寻求十五年前，自己为什么能出生的理由，她想了很多很多。没人会帮她，也没人会告诉她该怎么做，所以她打算问问魔鬼的主意。
去死吧，去死吧……脑子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直回荡着这个有些尖细的声音，那似乎是母亲的声音，又似乎不是。
也行，她想。她说过，自己总是希望母亲能如愿的。
所以她在做什么？她正在做什么？格力扎直起身，依旧是跪在地上的姿势，她仰起头轻轻呼出一口气，一瓶药水或是一把匕首就能让自己得偿所愿，那么地上这东西又有什么用呢？
——格力扎不是没有过发自真心地相信过主，可那个时候，她的主从来没有降临过，而现在，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她又知道了这么多的事，于是就明白了，自己是不可能见到主的，不管祂是不是存在的，那就去见见魔鬼吧，她想着。
她从已经画好的图案里走了出去，在血图的最边上，提前放着一把匕首，格力扎坐下，拿起那把匕首，这是她为自己准备的，很漂亮，也很锋利。
一段延续15年的笑话，一场闹剧，终于要迎来它的落幕了。哈哈，魔鬼的血脉去见魔鬼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为了见到魔鬼，格力扎应该付出点代价。她不再需要未来了，也不再需要智慧，她要献出她的人格，她的灵魂，她的所有，去见见魔鬼。
就这样吧，她想，见不到也无所谓，反正到那时她也已经得到安宁了不是吗？反正那时，她已经抵达那真正的，属于她的伊甸。
“咣当”一声——
“草！”
“什么东西！”
神圣又肮脏的落幕演出被打断了。
窗脚下，蓝色的油漆桶被突然从窗口跳进来的人带倒，那些蓝油油的漆料全部洒在格力扎刚刚画好的图案里。
而图案的正中心，那支燃烧的火把上，正站着一个人，那人趟着油漆和猩红的染料，他应该是因为没有带伞，所以赶上了刚刚的那场大雨，西装外套挂在男人的臂弯处，男人身上那件雪白的衬衫完全湿透了，露出衣服下面肌肉的纹理，以及他后背上——
那条花纹鲜艳又瑰丽的蟒蛇。
是迈沃洛。
他踩着已经变脏的火把图案，就像踏着块垃圾。
看到自己崭新的高档皮鞋粘上了不明色块，男人回过身，震惊地看向格力扎，看向这个坐在距离案发现场仅仅几步远处的始作俑者：“你在干什么？”他问。
格力扎干涩的眼睛从那副被破坏得看不出原样的图案，缓缓、缓缓地往上看去，直到她的视线落在突然到来的，意料之外的，以及不走正门的男性alpha的脸上。
她眨了下发干的眼睛，想了想，老老实实地回答：“许愿。”
“呃……”迈沃洛看了看地上的图案，又看了看格力扎对准她自己脖子的匕首，他的面色变得复杂。
“成功了吗？”
格力扎看着迈沃洛，男人的身影映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中——
迈沃洛站在那图案上，就像是应她的召唤而来。
伊甸园毁于一条蛇。
蛇是魔鬼的化身。
格力扎想见见魔鬼。
然后她就见到了纹着蟒蛇的迈沃洛。
黑色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面前的男人，格力扎张开嘴。
“应该。”她缓慢地回道。
迈沃洛把湿透的发丝捋到脑后，他气笑了：“我这双鞋是专门定制的。”
格力扎眨了下眼睫：“哦。”
“哦什么哦。”迈沃洛板了脸，大步朝格力扎走来，“说吧，怎么赔偿我？”
格力扎看着主动向自己走来的男人，她感觉自己似乎被某种陡升的，但全然陌生的情感钉在了地上，一动也不能动，她仰着头看着气势汹汹的男人，看着对方不断靠近，直到最后，男人蹲在她面前与她平视着。
“想好怎么赔了吗？”他压着火问道。
“我没有能给你的东西。”格力扎说，她忽然又想到，对了，她可以把灵魂、人格与未来全都交给他，给面前这个人。这些就是她现在拥有的全部，反正原本也是不再被需要的。
她刚想开口，却发觉自己手里的匕首正在被人抢夺。
迈沃洛握着那把开了刃的刀子，男人的手缝处淌出了不少血水，那是把很利的刀，他咬牙笑了起来：“不给？”
“草，给老子放手！”
格力扎慌忙放开握在手里的刀，她不是故意的，她就是走了个神，她……她看着迈沃洛手上的血，大脑变得一片空白，格力扎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的本意不是想让哥流血的。
迈沃洛自己倒是毫不在意，他把玩着那把刀，又用拇指摸了摸刀刃。
“挺厉害啊。”他说。
见哥似乎不生气了，格力扎赶紧凑上去，点头道：“我亲自选的，是很锋利，也很漂亮，这里还有花纹。”她指着刀身那处不太明显的花纹展示给迈沃洛看，殷切地就像开了屏的孔雀。
迈沃洛完全没有看那把漂亮的刀，反而一直阴沉沉地盯着15岁的格力扎。
男人再一次被气乐了。
“我是在夸这刀很漂亮吗？”他问，“我他妈是在夸你啊！你挺厉害啊！够有主意啊！”迈沃洛把刀贴着自己的腰腹随手别在裤缘，格力扎的视线追着他的动作，男人上半身那件白色的衬衫透明得就像没穿一样。
钢铁一样的巴掌拍在了她的头顶。用的是那只带着口子的手。
“滋——”血喷压了出来。
格力扎感觉自己的头顶暖洋洋一片，仿佛被花洒冲刷着：“哥！！”她惊恐地叫起来。
“嚷什么！还敢在老子面前走神？妈的。”迈沃洛的脸压过来，带着极强的存在感，他看着格力扎，“喂，说实话，你刚刚到底在干什么？”
格力扎躲开与迈沃洛的对视。
“对不起。”她说。
见格力扎避重就轻，迈沃洛压抑着捂住额头，低低笑了笑，他站起身，见自己手心还在往下流着血，而他身上没有一处是干的，男人的视线移到干干净净的格力扎身上——一张现成的布块。
迈沃洛毫不客气地把血抹在了格力扎的脑袋和肩膀上。而格力扎则老老实实坐在那，仰着头盯着迈沃洛瞧个不停，任由自己被当做了擦手的干布。
她似乎明白自己干了什么坏事，望着迈沃洛的眼神十分纯良也十分无害，一脸完全不知道待会儿会发生些什么的无辜表情。
男人并没有被这副表情迷惑，他擦干手：“我刚刚说了什么？”
“不要在哥面前走神。”
“上一句。”
格力扎有些不太自在，但哥问了，她就回答：“哥说我很厉害。”她终究还只是个15岁的小孩，面对迈沃洛直白的赞美，虽然不知道哥为什么要夸奖她，可还是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迈沃洛：“哈哈哈。”
他伸出手，把格力扎从地上提了起来。
被举到半空的格力扎有些发懵，随后，她便看到哥咧开嘴，露出了一个不太对头的笑来。
格力扎被提着剧烈摇晃起来，就像一瓶在开启前，被大力摇晃起泡的啤酒。
“够有主意啊！”迈沃洛说。
过了一会儿。
“脑子里还有水吗？”他问。
“没了。”
“是吗？”迈沃洛狠笑，“我看未必。”
又过了一会儿。
“没了，真没了，呕……”
格力扎终于重新站回到地面，大抵是下雨天进到脑子里的水真被排干净了，智商渐渐回归高地。
“哥为什么会在这？”她感到疑惑，这地方应该没人会来。
“问得好。”迈沃洛斜靠着墙壁，掏出支烟放到嘴里，却在摸出打火机后顿了顿，并没有点着。
“我他妈还想问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这他妈的……”
迈沃洛叹了口气：“是黑手党的地盘啊。”
[猫爪]待改9.26
[猫爪]已改9.27，待修
[猫爪]已修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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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