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霖跟着鼓还有那个叫钦培的神仙上了昆仑山,凡人几乎不可能踏足的昆仑仙境雄伟壮美,凌驾于雪峰之上的天上宫阙一如他曾幻想过的那样,可他却没有心情驻足欣赏。
连绵几个山头的白玉宫殿一眼望去没有一个人,甚至除了那些入目可见,功效不菲,产出天材地宝的仙葩玉树,都没有什么活物,更不要说守卫了。
两个人无比顺利地站在了传说中长着不死药的那颗神树前,和幻影甘霖一起,看呆了。
即使知道自己根本触摸不到这个时空的任何东西,甘霖还是忍不住朝着那棵至少有五人合抱之粗的树干伸出了手,想要真实地感受一下这颗千万年来被无数人渴求的,生长着不死药的神树。
这棵树的主干和分支有着和田玉一般白中微微泛青的颜色,却又像是最顶级的玻璃种翡翠一般,近乎透明,甚至可以透过细一些的枝条看到不远处的亭台楼阁。
树冠上长满了翠玉叶子和看似白色却闪烁着炫彩光芒的大大小小的明珠,在昆仑山巅的风中相互碰撞,发出风铃般的泠泠清音,整棵树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巧夺天工的工艺品,有着明亮却柔和的光辉,难以想象是自然能够孕育出来的东西。
玉树珠花……
甘霖脑海里闪过这四个字,稍微找回了一点神志,看向一旁的鼓和钦培。
那两人毕竟是神仙,要淡定得多,已经开始地在繁茂的树冠中找名为“不死药”的可以让人长生不老的仙果了。
甘霖也瞪大了眼睛看,他只觉得满树都是金玉珠宝,哪一个看上去都是舔一口就能包治百病、返老还童的灵丹妙药,根本分不出来哪个是不死药。
“那个应该就是,光晕的颜色和别的都不一样。”鼓毕竟是龙神,对灵力要敏感得多,很快找到了疑似不死药的仙果。
在哪,什么样?!甘霖激动又兴奋地正要看过去,却被突然响起的人声打断。
神树前面突然闪现高大的身影,在出声的瞬间挥舞手中的长刀,没有任何迟疑和停顿朝着鼓和钦培的门面横劈而去!
甘霖躲避不及,被刀刃拦腰斩过,虽然他只是一个虚无的幻影,但仍有一种濒死的心悸,吓到呼吸停止,神经发麻,两只手直发颤,眼看着刀就要砍到那两人,他张着嘴发出嗬嘶嗬嘶的声音,却喊不出一句。
千钧一发之际,鼓双目一竖,右手一把就抓住了那一掌宽的刀刃,任凭对方凌空用力,刀刃却不能再往前一寸。
甘霖喘着粗气,这才看清鼓的右手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只比起他的身体显得过分巨大,每个鳞片都闪烁幽蓝色寒光的龙爪,弯钩爪尖划破空气,和那人手中的大刀相撞迸溅出火花,发出金属刺耳的刮鸣。
鼓出奇地冷静,他抓着来人的武器,一个旋身就将对方甩了出去,那人在空中转了几圈很快稳定身形,继续用刀指着地上的两人,“来着何人,可知偷盗不死药乃死罪!”
甘霖这才有机会看清对方的外貌。
那是一个像极了西幻故事中半人马这种神奇生物的人,从腰部往下是玄黑色矫健骏马的样子,皮肤黝黑肌肉纠结的上半身赤|裸着,黑发散乱无风自动,面容斧凿刀削,下颌宽大坚硬。
钦培几乎没离开过昆仑地界,不认得对方,但鼓因为跟着屏翳飞廉长大,如今那些位高权重有名有姓的大神上仙,他全都见过,看着对方说出了对方的名字,“葆江,好久不见,你怎么会在昆仑?”
葆江显然也认出了鼓,表情很是讶异。
他们二人年龄差不多,葆江是如今准天帝帝鸿的近侍,从帝鸿还只是部落首领,他也还只是一个半大小子的时候就跟着帝鸿了。养大教导鼓的屏翳又是声望德行无出其右的上古神祇,帝鸿和屏翳关系不错,交集颇多,所以二人也见过好几次面,只是从未说过话。
鼓没有等葆江回答,抬头看着他继续问,“帝鸿如今势力大盛,马上就要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天帝管理天下了,你应该在他左右等着论功封爵,为什么会出现在昆仑?”
想到鼓是屏翳一手教养的,葆江的态度变得客气多了,“日前有凡人上昆仑盗取不死药,帝鸿君上震怒,为替西王母大人分忧,特命我来看守不死药,你呢,风神飞廉大人如今已是帝鸿君上麾下战神,他曾受令多次召你前去受封,为新三界的创立出力,你都拒绝了,说要避世归隐,现在又为何出现在昆仑?”
鼓愣住了,飞廉受帝鸿命令多次前来招他?他怎么从来不知道有这会事儿,自从屏翳陨落后,这几百年,他们明明连一面都没有见过。
但很快他就想明白了,飞廉知道他是绝对不会为了帝鸿上战场的,他根本就做不来这样的事,从屏翳那里空学了一身本领,却无用武之处,根本没有破阵杀敌的决心和魄力。
飞廉就是因为太了解他了,所以才会替他挡下了这不必要的麻烦。
“飞廉叔叔……”鼓默默念了念这如今有些陌生的名字,心中感动不已,不管飞廉是为什么要为帝鸿做事,两人毕竟朝夕生活三千多年,他决定这件事了结后,就立马带着心爱的姑娘前去看望飞廉。
想到这里,鼓眼神坚定地看向葆江,“我来找不死药。”
葆江的神色凛然一肃,“帝鸿君上有令,不死药乃天地灵气化身,任何人不得擅动。”
若放在平时,鼓是断然不会对着一个没有什么交集的人提出过分的要求的,但现在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它是天地灵气所化,但既然存在,那就是可以为人所用的东西,为何取不得?”
“寿命长短乃是天道命定,为外力强行续命,就是逆天而行,终会被天道反噬,帝鸿君上说了,无论何人,擅动不死药即视为偷盗,格杀勿论!”葆江似乎是感受到了鼓的决心,语气也变得强硬。
“帝鸿还不是天帝呢。”鼓淡淡道,并没有因为葆江的强硬而激动,平日里大而圆的稚态龙眸显现出一种少见的沉稳与深邃,“就算夔族绝种,雷神陨落,鬼车被抓、部落为奴,青丘伏低,风神为臣,但昆仑和我钟山还是独立的,我不归帝鸿管,昆仑更不归帝鸿管,你没有资格在这里拦我,我要去见西王母。”
葆江横刀拦在半空,一时语塞。
甘霖站在一旁将两人的言语交锋看在眼里,心中感慨,不愧是屏翳和飞廉一起养大的,乍一看,鼓和飞廉有些像,沉默内敛如出一辙,但其实骨子里也充满了来自屏翳的倔强和不屈。
鼓说完就抬脚往前准备去找西王母。
葆江自知鼓说的都是事实,现在的形势,他的确是没有任何立场去阻拦对方去见西王母的,西王母若要送鼓一枚不死药,他也根本没有理由阻止,但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鼓见到西王母。
帝鸿要划分三界,首当其冲的就是改变如今人神混居的情况,抬升神明地位,提高入神门槛,为了这一点,类似昆仑山和不死药,都广之野的建木这样可以让凡人成神的天梯都必须受到严格的管制,鼓和凡人私交甚密,若是让他轻易得到不死药,那些有凡人亲友的神仙又怎么能不动心思呢。
想到这里,葆江瞬息闪现至鼓面前,手中大刀的利刃再次对准了鼓的心口,“君上正在同王母大人会谈,任何人不得打扰。”
帝鸿并不在昆仑,这不过是葆江为了阻拦鼓和杨回见面的托辞,谁都能看出来,鼓本就敏锐更不必说,他攥紧还未变回人手的龙爪,嗓音紧绷起来,“你执意要拦我?”
葆江道:“我只听君上吩咐。”
甘霖还觉得两人语气都挺平静的,可他一口气还没呼到底,就再次听到了刀刃和龙爪相接的刺耳金属声——鼓和葆江已经打了起来!
他从来不知道温润含蓄的鼓居然有如此杀伐果决、不死不休的一面!
鼓已经对葆江出了手,就等于是和帝鸿的势力彻底决裂,今天不管谁赢谁输,双方已成仇敌,钟山烛阴的立场自动和帝鸿对立,而夹在中间的昆仑也必须要做出选择了。
在场的人都知道这一点,正因为知道,所以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没有后悔药可以吃,今天之后,天地变幻,风云莫测。
对于葆江来说,今天他生是保护不死药的功臣,死是帝鸿宣战钟山的借口。
而对于鼓来说,无论生死,他都是偷盗不死药的罪人,是帝鸿的敌人,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事已至此,鼓一定要得到不死药,至少他要让他心爱之人得到永生,这样就算以后他被论罪惩处,封印或是囚禁,只要有自由的那一天,就有和爱人相守的可能。
两人的招式愈发快速凌厉,裹挟着钦培的动作也逐渐失控,三个人在空中留下一道道闪光的残影,间或还有鲜血喷涌如幕般撒下。
甘霖甚至都看不清那到底是谁的血,他的心脏像是被死死踩在脚下碾压,窒息到胸口发胀,他拼命地在脑子里搜寻着关于鼓的一切,希望知道鼓的结局,好让自己可以松口气。
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除了他看到的鼓经历的一切,和对方的父亲是龙祖烛阴以外,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甚至都没有从孰湖或者其他人那里听到过这个名字。
他不过恍神了几秒,就听到类似马叫般的嘶鸣,凄厉得让他汗毛直竖,三人纠缠在一起的巨大黑影从半空中坠落,重重地砸在地上,砸得白玉地板和围栏四分五裂,散碎一地。
甘霖捂着突突直跳的心口过去,眼前的一幕却让他动弹不得。
鼓被半压在葆江身下,龙爪轻颤,下坠时被砸得狠了,他神情痛苦眼神涣散,唇角还不断有鲜血溢出。
钦培则压在葆江身上,手中的匕首刀刃已经完全没入了葆江的腹部,那不知是一把什么法器,刀把上的符文发出淡淡的红光,挟着钦培的灵力不断涌入葆江的身体。
被两人一前一后夹在中间的葆江几乎已经没了动静,甘霖看着不断扩大的血泊,死死咬住了自己拇指,压抑着呕吐的**。
马身的葆江以一个扭曲艰难地姿势躺在地上,健硕的胸膛豁然一个血淋淋的大洞,他的鲜血染红了鼓青蓝色的龙爪,被锐利的爪子从后背穿透到胸前,那龙爪刺目地半伸出血洞,爪尖上甚至还挂着他内脏的碎肉。
葆江眼睛大睁着看着天空,眸光一点点黯淡了下去。
甘霖也抬头,那层层叠叠的云后千军万马的影子一点点清晰,为首的人甘霖从未见过,但对方身侧的人他却再熟悉不过。
那人黑郁如墨,冰冷如雪,盯着地上发生的事没有任何表情。
“飞廉……”甘霖喃喃。
梦中或许只是一瞬,可他却觉得恍若隔世,许久都不曾见到,久到飞廉的面容都模糊淡漠了起来。
啥也不说了,回来了
晚安,明天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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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48.魔子(二三)死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