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九九小说网!手机版

您的位置 : 九九小说网 > 科幻灵异 > 警界大佬和他的妖孽大师 > 第39章 微光

第39章 微光

新一天的阳光,带着深秋特有的清冽,洒进特护病房的窗户。

沈清弦耗尽最后一丝心神,几乎在感受到秦屿川那微弱“松动”的瞬间,便陷入了更深沉的昏睡。这一次的沉睡,不再是无边无际的黑暗,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枯竭的疲惫,仿佛刚刚跋涉过千山万水,终于找到了一处可以暂时歇脚的废墟。他睡得并不安稳,眉心微蹙,偶尔有极轻的梦呓,含糊不清,唯有偶尔紧抿的唇线,泄露出一丝深藏的痛楚。

秦屿川的病房里,则迎来了晨间最密集的检查和护理。护士熟练地记录着各项数据,医生仔细检查着他的瞳孔反射和肢体反应。一切似乎都和过去七十多天一样,生命体征平稳,意识沉睡。

然而,细心的高级护理刘护士,在为他进行肌肉按摩时,指尖似乎感觉到,他右手食指的指尖,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碰到了她的手背。

非常轻微,轻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甚至可能只是神经反射。

但刘护士心里却微微一动。她在这层特护病房工作多年,见过太多昏迷不醒的病人,对这种细微的变化有着职业性的敏感。她不动声色,继续着手上的工作,但接下来的检查中,她特意多留意了一下秦屿川的其他反应。

在测试瞳孔对光反射时,她特意将手电筒的光线调得柔和,在秦屿川眼前缓缓移动。她注意到,当光线扫过时,秦屿川的眼睫似乎有极其短暂的、几乎无法捕捉的颤动,虽然瞳孔缩放反应依旧迟缓,但比之前那种完全木然的状态,似乎…有那么一丝不同。

更明显的变化出现在上午十点左右。

周明又来了。他几乎成了这层楼的常客,每天雷打不动地会来待上一两个小时,有时只是静静地坐在秦屿川或沈清弦床边,有时会和护士医生了解情况,有时也会对着昏迷的两人低声说些局里的趣事或者案件进展,仿佛他们能听到。

今天,他照例坐在秦屿川床边,手里拿着一份刚破获的、与之前幽冥宗余党有牵连的案件的简报,用他那带着点沙哑却尽量放柔的声音,慢慢地念着:

“…主犯在边境落网,交代了他们最后的一个备用联络点,就在我们市郊…老陈带人去端了,抓了三个小鱼小虾,缴获了一些乱七八糟的邪教物品,没什么大用,但总算又清理掉一点隐患…”

他念着念着,习惯性地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秦屿川安静的侧脸上,叹了口气:“屿川,要是你在,肯定能从那堆破烂里看出更多门道…沈顾问就更不用说了…”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躺着的秦屿川,右手的手指,再次轻轻动了一下。这一次,动作稍大一些,连带着手背上的留置针管都跟着微微晃动。

周明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猛地睁大眼睛,屏住呼吸,死死盯着秦屿川的手。是错觉吗?

几秒钟后,在周明和闻声悄悄靠近的刘护士紧张的目光中,秦屿川的眉头,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蹙了起来。仿佛在努力对抗着什么沉重的束缚,又像是在专注地倾听、分辨着什么遥远的声音。

然后,他的眼睫,开始持续地、细微地颤动,如同蝴蝶挣扎着想要破茧。

周明的心跳骤然加速,他不敢出声,甚至不敢大喘气,只是紧紧握着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在周明和刘护士几乎要忍不住呼叫医生的时候,秦屿川那紧闭了七十多天的眼皮,缓缓地、如同推开千钧重闸般,掀开了一条缝隙。

起初,是茫然。瞳孔涣散,没有焦距,只是怔怔地望着上方雪白的天花板,仿佛不知身在何处,今夕何夕。

刺目的光线让他不适地眯了眯眼,眼睫颤动得更厉害。

“屿川?秦屿川?”周明的声音压抑着激动,小心翼翼地唤道,生怕惊扰了他。

秦屿川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一点一点,移向声音的来源。当他的目光终于对上周明那张写满担忧与惊喜的脸时,那双总是锐利明亮的眼眸里,依旧是空洞和困惑,仿佛认不出眼前的人是谁。

“是我,周明。”周明连忙凑近些,让他看清,“你看看,认得我吗?”

秦屿川的嘴唇嚅动了几下,干裂的唇瓣翕张,却只发出几个破碎模糊的音节,听不清是什么。他似乎想说话,但长期未用的声带和混沌的意识让他力不从心。

刘护士经验丰富,立刻端来温水,用棉签小心地润湿他的嘴唇,并示意周明先不要追问,让他慢慢适应。

温水滋润了干渴,秦屿川的眼神似乎清明了一点点。他的目光缓缓移动,扫过病房里陌生的环境,冰冷的仪器,透明的输液管…最终,他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苍白瘦削、插着管子的手背上。

他盯着那只手看了很久,眼神里充满了陌生的审视,仿佛那不是自己的身体。然后,他极其缓慢地,尝试弯曲手指。动作僵硬,如同生锈的机器,但确实在他的意志控制下完成了。

一点微弱的、掌控自身的感觉,似乎唤醒了他更多的意识。他的眉头皱得更紧,眼中开始浮现出痛苦、迷茫、以及…一丝极力回想什么的挣扎。

“清…弦…”他喉咙里终于挤出两个相对清晰的音节,声音嘶哑得如同沙砾摩擦,却带着一种急切的、仿佛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探寻。

周明心中一酸,连忙道:“沈顾问在隔壁!他…他也在,他没事,你别急,先顾好自己!”

听到“在隔壁”、“没事”,秦屿川眼中那急切的火焰似乎稍稍平复了一些,但迷茫和痛苦并未散去。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想不起来,记忆的碎片混乱地冲击着他刚刚苏醒、还极其脆弱的神志。他闭上了眼睛,似乎不堪重负,但握住被单的手指,却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医生很快被刘护士叫来,进行了一系列紧急检查。结论是令人振奋的:秦屿川确实苏醒了!虽然意识还未完全恢复清明,身体极度虚弱,言语和运动功能需要长时间复健,但最危险的昏迷期已经度过。脑部扫描显示,之前一直处于抑制状态的某些区域开始活跃,这是极好的迹象。

消息很快传开,局长、老陈、小刘等一干同事纷纷赶来,挤在病房外,隔着玻璃窗看着里面那个虽然憔悴却终于睁开了眼睛的熟悉身影,又是激动又是心酸。但医生严令禁止过多打扰,只允许周明等极少数人短暂进入。

秦屿川大部分时间依旧在昏睡,清醒的时间很短,且状态很不稳定。有时会陷入短暂的认知混乱,认不出人,记不起事;有时又会突然被噩梦惊醒,浑身冷汗,眼中充满惊悸;只有偶尔短暂的清醒时刻,眼神才会恢复一丝往日的锐利和清明,但很快又被疲惫和混乱淹没。

他问得最多的,依旧是“沈清弦”。周明每次都说“在隔壁,情况稳定”,却不敢告诉他沈清弦的真实状况——依旧昏迷,且近乎修为尽废,形同凡人。

几天后,秦屿川的体力稍微恢复了一些,清醒的时间也长了一点。在一次相对清醒的状态下,他坚持要去看沈清弦。

医生拗不过他,在确认他身体状况允许后,用轮椅推着他,来到了隔壁病房。

当秦屿川被推进那间同样安静、同样布满仪器的病房,看到床上那个苍白、消瘦、安静得仿佛没有生命气息的身影时,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轮椅停在床边。秦屿川的目光,一寸寸地扫过沈清弦透明的脸颊,紧闭的双眼,失去光泽铺散的白发,以及那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胸膛起伏。

这不是他记忆中的沈清弦。

那个总是带着浅淡笑意、眼神沉静如古井、白衣执伞仿佛谪仙临世的人…怎么会变成这样?像个一碰即碎的琉璃人偶,像个…被抽走了所有生机的空壳。

秦屿川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想起昏迷前最后看到的景象——那燃烧自己、化作守护光幕的璀璨身影…原来那不是梦,也不是幻觉。那是真实的,是他用命换来了自己的生机,换来了封印的重铸,也换来了…眼前这触目惊心的代价。

巨大的愧疚、悲痛、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怒(或许是愤怒于命运的不公,或许是愤怒于自己的无力),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刚刚复苏、还极其脆弱的心神。他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滚烫的液体,瞬间模糊了视线,大颗大颗地砸落在他紧紧攥住轮椅扶手、青筋暴起的手背上。

“屿川!屿川!冷静!深呼吸!”周明和医生连忙上前,担心他情绪过于激动影响恢复。

秦屿川猛地闭上眼,将头深深埋下,肩膀剧烈地耸动,却压抑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那无声的、剧烈的颤抖,泄露着他内心天崩地裂般的痛苦。

良久,他才缓缓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眼神却已经变成了一片深不见底的、带着血丝的暗沉。那里面没有了刚刚苏醒时的迷茫,只剩下一种沉甸甸的、几乎要将人压垮的痛楚与决绝。

他示意护士推他再靠近一些。

他伸出手,那只还在微微颤抖的手,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覆上了沈清弦放在身侧、同样冰凉的手。

触手的冰冷,让他心尖又是一颤。

但他没有缩回手,反而轻轻握住,仿佛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那只冰冷的手。

他低下头,额头轻轻抵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闭上眼睛。

没有言语,没有动作。

只有一种无声的、沉重的、仿佛用尽全部生命力的守候与祈求,通过那相触的肌肤,静静传递。

清弦,我醒了。

所以,你也该醒了。

我们说好的,要一起。

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

窗外的阳光,静静地洒在两人身上,一个坐着,紧握着手,额头相抵;一个躺着,无知无觉,苍白脆弱。

这幅画面,让病房里所有人都忍不住别开了视线,心中酸涩难言。

从那天起,秦屿川的复健,仿佛被注入了一股异乎寻常的动力。他不再抗拒,不再消沉,积极配合着医生和康复师的一切安排。哪怕身体虚弱得如同婴儿,哪怕每一个简单的动作都耗尽力气,哪怕复健的痛苦让他冷汗淋漓,他都咬牙坚持着。他的眼神,始终是沉静的,带着一股破釜沉舟般的狠劲。

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对自身状态和周围环境的认知也越来越清晰。他开始断断续续地向周明询问落霞镇的后续,询问案件的进展,询问…沈清弦昏迷前后的每一个细节。

当他从周明口中,艰难地拼凑出沈清弦是如何在最后关头,以“舍身镇魔印”燃烧魂魄修为,为他争取到最关键时机时,他沉默了整整一个下午。再抬头时,眼中那沉沉的痛楚依旧,却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坚定。

他开始在复健之余,长时间地坐在沈清弦床边。不再是第一次那样情绪失控的悲恸,而是变成了一种安静的、固执的陪伴。

他不怎么说话,只是握着沈清弦的手,或者轻轻抚摸他干枯的白发,或者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有时,他会用刚刚恢复一点力气、依旧沙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些琐碎的事情——复健的进展,窗外天气的变化,周明带来的案子的新线索,甚至是他自己一些混乱梦境里的碎片。

“今天…外面太阳很好,树叶都黄了…”

“老陈他们…又抓了个小角色…”

“我梦见…我们又回望海崖了,雨很大…”

“清弦…你听得见吗?”

更多的时候,他只是沉默。将所有的意念、所有的期盼、所有从绝望中生出的微弱希望,都凝聚在那紧握的手掌和专注的凝视里。

他知道沈清弦现在可能听不到,感觉不到。但他相信,就像自己昏迷时,那穿透黑暗的呼唤一样,有些东西,不需要言语,不需要力量,只需要…不放弃。

日子在无声的守候与艰难的复健中,一天天过去。

秦屿川的身体以惊人的速度恢复着,连医生都啧啧称奇。不到一个月,他已经能勉强靠着助行器下地行走,言语也基本恢复清晰,虽然中气不足,但逻辑清楚。只是眉宇间那份沉郁与时不时望向隔壁病房的忧色,始终挥之不去。

沈清弦那边,却依旧是一片死寂的冰封。所有生命维持系统稳定运行,但他没有丝毫苏醒的迹象,如同沉睡在时间之外的雪原。

直到一个飘着细雨的深秋黄昏。

秦屿川完成了一天的复健,照例来到沈清弦床边。窗外雨声淅沥,病房里光线昏暗。他像往常一样,握住沈清弦微凉的手,低声说着今天复健时不小心摔了一跤的糗事,语气故作轻松,却掩不住其中的疲惫。

说着说着,他停了下来,只是静静地看着沈清弦安静的睡颜。雨声敲打着窗户,衬得病房里愈发寂静。

“清弦,”他忽然很轻很轻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颤抖,“我真的…很累。”

不是身体的累,是那种从灵魂深处透出来的、看不到尽头的、守护着希望却又仿佛永远触及不到希望的疲惫。

“如果你真的…再也醒不过来了,”他停顿了很久,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才能说出这句话,“我该怎么办?”

话音落下,病房里只剩下雨声,和他自己沉重的心跳。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

被他紧紧握在掌心的、沈清弦那只冰冷的手,指尖,忽然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

非常轻微,如同微风拂过琴弦。

但秦屿川感觉到了。

他整个人瞬间僵住,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他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两人交握的手。

一秒,两秒…

沈清弦的指尖,又动了一下。这一次,更明显一些,甚至轻轻划过了秦屿川的掌心。

然后,那长而密的、如同蝶翼般的眼睫,开始极其缓慢地、微微地颤动起来。

秦屿川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冲出胸腔!他不敢动,不敢呼吸,生怕这只是自己的幻觉,生怕一点动静就会惊飞这脆弱如蛛丝的希望。

终于,在秦屿川几乎要窒息的注视下,沈清弦那双紧闭了不知多久的眼睛,缓缓地、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起初,依旧是空洞和迷茫,仿佛沉睡了千年,刚刚从最深的海底被打捞上来,对不上焦距。

他的目光涣散地移动着,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掠过昏暗的天花板,冰冷的仪器,最后…落在了床边,那个紧握着他的手、浑身僵硬、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盯着他、脸上交织着难以置信的狂喜与极致恐惧的人脸上。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沈清弦的瞳孔,极其缓慢地开始凝聚。那空洞的眸子里,一点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光芒,艰难地、却无比执着地,重新亮了起来。

他的嘴唇动了动,干裂的唇瓣翕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但他看着秦屿川的眼神,却从最初的茫然,渐渐变成了…一丝极淡极淡的、熟悉的、带着安抚意味的温柔。

然后,他用尽全身力气,极其轻微地,回握了一下秦屿川的手。

力道很轻,轻得几乎感觉不到。

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秦屿川心中所有的阴霾与绝望;像一缕最温暖的阳光,终于穿透了漫长寒冬的冰层。

秦屿川的眼泪,毫无预兆地,再次汹涌而出。但这一次,不再是悲恸,而是失而复得、绝处逢生的巨大喜悦与后怕的洪流。

他猛地俯下身,将脸埋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沈清弦依旧虚弱地躺着,无法动弹,无法言语。但他那重新凝聚起微弱光芒的眼眸,却静静地看着埋首哭泣的秦屿川,眼神温柔而疲惫,仿佛在说:

傻瓜,别哭。

我回来了。

漫长的归途,历经生死,跨越绝望。在这一刻,当两只手终于带着微弱的生命力再次相握,当两道目光终于再次相遇,那片笼罩已久的黑暗,似乎终于被这来之不易的、微弱却真实的微光,刺破了一道缝隙。

前路依然艰难,创伤需要漫长的时间来愈合,失去的力量或许永远无法找回。但至少,他们重新找回了彼此。

这便足够,成为在漫漫长夜中,继续走下去的全部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