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队的新春集训启动仪式上,楚夏初的目光落在训练场入口处。那里立着块新做的荣誉墙,巴黎奥运的合照被放大嵌在中央,照片里她和许星欠的奖牌挂绳交缠在一起,像两道拧成一股的风。
“许指导又在给小队员改动作?”身旁的老教练笑着递过保温杯,“你看那丫头的反手姿势,跟当年你一模一样,连偏头的角度都分毫不差。”
楚夏初转头时,正看见许星欠半蹲在地上,握着少年队员的手腕调整挥拍轨迹。他的膝盖在屈膝时微微一顿,是旧伤留下的痕迹,却在起身时故意挺直了腰背——就像当年在赛场上,哪怕疼得冒冷汗,也从不在她面前露半分踉跄。
训练间歇,最小的那个女队员抱着战术板跑过来,指着上面的混双路线图皱眉:“楚姐,许指导说我网前反应慢,可我明明跟得上球速啊。”
楚夏初接过战术板时,指尖触到纸页边缘的折痕——和许星欠当年带的那本战术本一样,重要的页面总被反复翻看,磨出毛边。“你看这里,”她指着对方杀球的路线,“许指导站的位置,其实把你反手区的空档全挡住了。”
少年队员突然“呀”了一声:“难怪我总觉得他像面墙!”楚夏初抬头时,正撞见许星欠望过来的目光,他嘴角沾着点矿泉水的水珠,像极了当年在热带赛场,额角汗珠滴落的模样。
午后的器材室飘着松节油的味道。楚夏初在整理新到的球拍,忽然发现每支拍柄的胶带都缠着特殊的防滑纹路——是她惯用的那种。“你跟器材师交代的?”她回头时,许星欠正把护膝往架子上摆,旧护具的粘扣带已经磨得发亮。
“新队员手腕嫩,这种纹路不容易打滑。”他说得轻描淡写,却在转身时碰倒了旁边的收纳盒,滚出来的全是她常用的吸汗带。楚夏初捡起来时,发现每根带子的边缘都剪得整整齐齐——是他的手法,当年总在她赛前帮她缠球拍,说“剪齐了才不会硌手”。
省队的汇报表演定在元宵节。临上场前,少年组合突然怯场,女队员攥着球拍发抖:“楚姐,我怕接不住他的杀球。”许星欠忽然把自己的旧护腕解下来,往女孩手腕上缠:“当年我第一次跟你楚姐搭档,她把护膝让给我了,说‘别怕,我兜着’。”
楚夏初忽然想起那天的场景。省队的三号场地,她膝盖旧伤复发,许星欠愣是用反手接了二十个刁钻球,最后扶着球网喘气,护膝里渗出血迹也不肯下场。“你看,”她碰了碰女孩的球拍,“他站的位置,永远比你想象的更靠后。”
表演赛打到决胜分时,少年组合的对手突然变线,球直冲向女队员的反手死角。就在她要侧身的瞬间,许星欠的声音从场边传来:“别动!”下一瞬,男孩队员已经扑了过去,动作和当年巴黎决赛那记救球如出一辙。
球落地的刹那,楚夏初听见身后传来抽气声。老教练在擦眼镜:“跟你们当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她转头时,许星欠正弯腰给少年队员捡球,膝盖在地面轻轻磕了一下,却笑着说:“看见了?补位不是比谁跑得快,是知道该往哪跑。”
庆功宴的烟花在夜空炸开时,少年队员举着饮料杯跑来:“楚姐,许指导说你们当年赢了奥运,在颁奖台偷偷换了奖牌?”楚夏初望着不远处正在给队员分元宵的许星欠,他指尖沾着豆沙馅,像极了那年在巴黎街头,给她递马卡龙时的模样。
“不是换,”她笑了笑,“是他把奖牌往我这边推了半寸。”话音刚落,许星欠忽然走过来,手里拿着两串糖葫芦,糖衣上还沾着芝麻:“队医说少吃甜的,但今天破例。”
楚夏初接过时,山楂的酸混着甜漫开来,像极了他们搭档的这些年。烟花又一次亮起时,她看见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在训练场的木地板上紧紧相依,而远处少年队员的影子,正学着他们的样子,慢慢重叠在一起。
“你看,”许星欠忽然碰了碰她的肩膀,“风又起了。”
楚夏初望着场上正在加练的少年们,他们反复练习着补位,喊声穿过烟花的轰鸣传来:“你往前冲,我殿后。”和当年在省队的三号场地,和巴黎决赛的赛场,和无数个被汗水浸透的清晨一样,清亮得像从未变过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