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玄青惊恐道：“等等，你刚才说什么？”
“他不是条蛇吗？”小芙说得理直气壮，“这个时候，他已经到发情期了。”
不是闻出来的就行，贺玄青居然松了口气，解释道：“且不说如今尚是秋日，更何况他不是蛇……”
哪怕知晓眼前这东西是异兽，但她毕竟还是小孩模样，讨论这个内容实在太过古怪，贺玄青揉了揉眉心，转换了话题：“总而言之，你造出来的这场梦魇，也该结束了。”
小芙用看你们都是大坏蛋的表情看着她。
贺玄青这些年和公卿斗，和大臣斗，大人老人贵族百姓她都相处过，唯独没和小孩打过交道。
尤其是熊孩子。
贺玄青看着面前这个愤恨瞪着自己恨不得想要冲自己吐口水的小孩，有点头疼：“你……”
小芙拼命捂住耳朵：“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这是根本没办法交流了。
贺玄青皱起眉。
这异兽虽然已化了人形，但因常年生活在武南峰的山涧上、和村民生活在一起，没有长出应有的阅历心智，个性质朴纯真。她原先是打算徐徐图之，打消这小孩的戒心，同时也是为这孩子做个表率。
奈何在这孩子眼中她的形象已经崩毁，再去解释也只会越描越黑。
贺玄青干脆转换了思路：“你当真相信绪冥会帮你解决难题？”
“我不知道。”小芙迟疑道，“本能告诉我，要相信他。”
眼看这小孩又有要哭闹的趋势，面对这孩子贺玄青只觉得脑袋嗡嗡作痛，她看着小芙，想起了什么：“算了。”
绪冥并不是个值得信赖的人，他愿意帮助小芙，是因为他看中了这满村的飞僵，一时兴起想要实验自己新修成的傀儡术，后来在绞杀武南峰这一干村民后，小芙作为报答贴身相随，成了他的妻妾之一。
在之后，绪冥被谢止算计，虽未身死，肉身却遭到了重创迟迟无法复原。南疆与天衍战事焦灼，遥光心头焦虑，便将南疆至宝拿了出来，作为礼物送给了绪冥。
那南疆至宝乃是一卷书册，其上记录着南疆秘术，以妖兽妖丹作为载体，抽皮拔筋，便能重塑修者肉身，使之坚固更甚以往。
绪冥欣然接受了遥光的建议，而恰好，他手边就有一只妖兽——
小芙怕痛爱哭，她那凡人爹娘只教给了她如何互帮互助，却没教给她凡世险恶，好人坏人并非肉眼可以分得清楚。被抽鳞扒骨的滋味很痛，但小芙硬生生忍住了眼泪，一滴都没流。
因为她知道，伊村镇的村民们已经死去，这世间再没有会哄着她，心疼她 ，为她拭去眼泪的人了。
……
“呜呜呜呜……”
贺玄青看着眼前这个一直流眼泪哭鼻子的小妖兽，终究还是没有计较。
在贺玄青眼中这人虽然肉身坚固，指爪坚韧，但其心性、性格和孩童没有区别，她还不至于生一个孩子的气。
妖兽骨骼重要，断不能让之落到绪冥手上，但这人实在难以沟通，贺玄青劝了那么久，也有些不耐烦了：“能不能换一下……”
哭声停了一停，小芙抬起眼，疑惑看着贺玄青。
贺玄青说完了后半句：“……我出去拖延僵尸，换他来说服你行不行？”
“不行。”小芙警惕道：“你们想做什么？”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贺玄青冷漠道，“你还挺烦的。”
小芙气急：“你！”
“他们的灵魂被困在躯壳里，□□腐坏，他们的灵魂也会随之饱受折磨。你迟一日做决定，那些人就会多忍受一日的痛苦。”
贺玄青面无表情地说着最残忍的话语，
“哪怕在你眼中我们再坏也是你在这荒山难得能遇见的帮手，你是想选择我们，还是选择再等那个不知什么时候才会赶来的救世主。”
“还是说......你想亲自动手。”
被戳中心思，小芙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贺玄青却没给她一点缓和的余地：“你舍得吗？”
小芙浑身颤抖着，眼眶里蓄着汪眼泪，狠狠瞪着贺玄青。
贺玄青知道自己已经说中了她的心思，作势就要离开：“当然，你若是想将他们强行留在这里，我也没有意见，这样的话，我就先下山了。”
“等等！”小芙的声音忽然自背后响起。
贺玄青回过头，却看见眼前忽得白芒亮起，雪白皮毛自月色下一晃而过，她被人重重地推入了深渊之中。
“……你会陷入最痛苦最深沉的幻境……”
.........
熟悉的失重感，熟悉的那些带了点污秽气息的霜雪味道，让贺玄青刹那便判断出了自己所处的环境。
又是浮屠境。
推人入幻境者人衡推之，贺玄青自作孽不可活，继将叶经义骗入幻境之后自己也被别人暗算推了进去。
不过小芙复活村民的依托核心便是雪魄，按照思路来讲想要摧毁核心确实是要先过一遍浮屠境没错的。
但这小孩能不能提前打个招呼，至少让人有个准备。
等她出去一定要把那不知好歹的熊孩子给揍一顿。
自人了大坏人身份的贺玄青打了个哈欠，冷酷做下了决定。
“喂......能听见吗？”细细小小的声音自她身下传来，贺玄青低下头，在口袋里摸出了个畸形的小白狐狸。
畸形之处在于这狐狸和寻常狐狸不同，多长了几条尾巴，贺玄青拎起来数了数——一共有九条。
小芙扑腾着四肢，挣扎未果后干脆放弃了，被她数尾巴时害羞地用小爪子遮住脸颊：“对不起啊，本体不够威武，之前吓唬你的时候是依照山里长相吓人的异兽变的。”
原来此人的真身是九尾狐吗？
九尾狐本就以擅长变换闻名于世，她有心要遮掩，再叠加上浮屠境，在幻境这条赛道上基本打遍天下无敌手，怪不得当年贺玄青清山时候没有发现这村子，给了这小孽障搞事的时机。
贺玄青眯起眼睛，又默默在她头上记了一笔。
尚且不知道出去就要遭打的小芙还在耐心劝解：“你要小心，这里是浮屠境，会映照出人心底最痛苦的回忆，但这里毕竟也算幻境，要维持好幻境的基本逻辑，在境主解决掉幻境之前，千万不能露馅了。”
“你放心吧。”贺玄青无所谓道，“才经历过，我熟。”
雪魄难得，浮屠境又岂是随处能见的，就算能见到要对付也不容易。小芙对她的话嗤之以鼻，认为她在说大话。却听贺玄青站起身翻找起来，状似漫不经心询问道：“你那雪魄，是何人给你的？”
小芙皱着眉，对此倒是没有隐瞒：“一个大哥哥，他说他是仙盟的统领，统领着所有修者和妖兽，看到自己的子民受苦，便特意赶来帮我解决困难。”
贺玄青嗤笑了一声。
仙盟本就是各大中小宗门凑在一起组建的联盟，哪有什么统领，谢止虽可以当仙盟的半个话事人，但那也是因为他背后的摘星阁根基深厚，从众遍布，能在仙盟站稳脚跟。
更不用说妖兽了，妖兽数量繁多，能修行出元神，会说人话的却很少，数量更是多如天上繁星，散布在广大山河疆域，哪有什么统领可言。
也就是诓骗一个没出过门的小姑娘罢了。
事已至此，小芙自然也知道这人并不是在帮助自己，他给出来的东西才是导致这之后一系列悲剧的罪魁祸首。小芙提起此事时难掩愤怒之情，就连尖牙都露了出来。
虽然她是传言掌握幻境的九尾狐，但在浮屠境有剧烈情绪波动也有可能会造成严重后果，贺玄青瞥了她一眼，还是随口安慰了句：“没关系，我会查清楚的。”
“真的？”小芙将信将疑。
“崇法慎断，恪尽职守，保社稷安稳，佑百姓太平。”
“什么意思？”
“我们风波宫的家训，就是会替你主持公道的意思。”差点忘记这小孩还是个文盲了，贺玄青解释道，“我是风波宫的官儿，我们风波宫就是做这个的。”
她的语气不柔和，说起话来却有种非常自信的感觉，让人莫名信服，小芙咬了咬唇，安安静静待在她衣袋里看她四处翻找起来。
她们此时待在一处小屋内，房间不大却十分温馨，装潢家具看着像是属于女子的闺房，贺玄青依照办案本能正四处翻找着寻找幻境线索。此时她正站在梳妆台前，她面前摆放着个刚被搜出来的妆奁，打开可以看到其中摆放得齐整的、花钿和簪钗。
梳妆台那擦得锃亮的铜镜前倒映出了贺玄青带着几分惊讶和疑惑的表情。
贺玄青也不是没有过涂脂抹粉，珠翠环绕的时候。但她为清禾公主时，这点饰物是入不了她的眼的。
这个场景实在陌生，贺玄青根本没想起来自己到底在何处经历过。
既没有印象，又何来痛苦深刻。
浮屠境的规则绝不会出问题，这是她多年与之争斗探究才总结出来的结果。
除非……
“有人来了，快躲起来！”小芙小声呼唤道。
贺玄青闪身躲到了床柱后，身影被层层纱幔遮挡。
吱嘎——
木门被一只素手推开，女人人先还未至，身上环佩叮叮当当的响声就已先传到了她们耳边。
好在没有留太久悬念，女人的样子很快浮现在众人面前，走进来的女子乌发乌眸，眼神懵懵纯真，看着倒是有几分天真可爱。
但她这张脸就像是同贺玄青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只是容貌——她笑起来的嘴角弧度，眉眼大小和鬓角高度，乃至走起路来的姿势，除却神情大相径庭，两者之间没有丝毫差别。
小芙已经惊呆了，小狐狸脑袋看看贺玄青，又看看那女子，脖子都快在空中打了结。
贺玄青已经没空同这个在自己怀里钻来钻去的小狐狸算账了。她盯着面前人，皱紧了眉。
浮屠境的规则绝不会出错，她之所以不熟悉眼前的幻境，是因为境主根本不是自己。
贺玄青喃喃道:“阿兰？”
啊啊啊还有六千，晚九和十二点更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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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第 5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