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柳眼睛睁不开还以为他出现了幻听,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姚政怎么会过来。
他松了手,鸭子没来得及逃走,又被一道身影挡了回来。
“你怎么回事儿,怎么能在水里倚着睡觉?”
姚政带着温度的的手攥住了陆柳冰凉的手腕,两人肌肤相贴,陆柳才得以确认 ,姚政真的就在身旁。
原本快要冷灭的心重新跳动起来,陆柳嘴巴微张,毛茸茸的头顶凑进姚政的肩膀,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他的呼吸轻浅,姚政的颈侧被对方的呼吸搔出痒意,他喉结上下滚动,拿没沾水的袖子抹抹陆柳的眼睛,好让人能睁眼看清东西。
“刚刚发生什么事了?”
陆柳眼神黯淡下来,想着自己不知何时就会毒发,赶紧开口,“刚才小腿被蛇咬了一口。”
“什么蛇,你可是看清了?”
“村里人都说这里头有毒蛇,我只在水里看到了个影子,而且我现在双腿已经没力气了,约摸是毒发了。”
一听说有毒,姚政神情立马严肃起来,他低头观察了下陆柳的神色,见人眼皮不住地颤抖,苍白的唇也抿紧了,俨然一副灰心害怕的模样。
他没有多问也不再犹豫,揽着人的肩膀,往来时的岸边淌水,“先出去再说。”
陆柳大半个身子都依偎在他怀里,被他带着往前走,由于姿势的关系,背篓和鸭子抓得费力气,姚政让他撇下那东西,陆柳却不愿。
“这是我好不容易寻回来的,我死了东西又没了,那我不是白死了。”
姚政无奈,沉着脸说,“瞎说什么呢,这两样东西哪有命值钱。”
说着便接过鸭子扔在背篓里,一手拽着背篓一手揽着陆柳快速上了岸。
两人浑身都**的,姚政不顾湿透的衣裳,蹲下身查看他的小腿,左腿腿肚内侧赫然有两个圆圆的血点子,这会儿还是红色的,在白皙的皮肤上分在明显。
陆柳面色灰白,他坐在地上,盯着那处牙印子轻声喃喃,“我是不是快死了?你别管我了,我若是死在陆家,爷爷奶奶嫌晦气,一定会气得不给我收尸的,你也走吧,别因为我这事儿让他们抓住由头为难你。”
他絮絮叨叨,一会儿说还没来得及告诉卢小溪,一会儿又说他没了后院的小鸡没人喂会饿死,又惦记叔伯们还没学会编麻鞋,以后家里只靠那一小片庄稼的收成怕不是都会饿肚子。
如此种种,陆柳自己念叨了好一会儿,姚政实在听不下去伸手捂住他的唇,手指竖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别嘟囔了,死不了。”
他声音透着一丝不耐烦,言罢就跪在地上低头凑近了陆柳的伤口,动作却是轻柔的,双唇和肌肤相贴的一刹那,陆柳条件反射般抖了下腿,瞪圆了眼睛惊呼,“你做什么,这是毒蛇咬的,怎可这般胡来!”
他急急地伸着双手去推姚政的侧脸,指尖刚触到耳朵,双手手腕就被一只大手牢牢固定住了,陆柳双手被按在他的膝盖上,就这样呆呆地看着姚政给他吸伤口的毒血。
分不清过了多久,陆柳真的觉得自己要毒发身亡了,否则怎么会心跳的厉害脑子却停止了转动,连呼吸都困难许多,眼前好像有白光一闪一闪的,马上就要闭上了眼。
姚政吸完了血,冲一旁吐了几口唾沫,随意抹了下唇,抬头就看到这一幕,陆柳的脸红得像火烧云一般,连着脖子耳根都是红彤彤的一片,苍白的唇也有了几分血色,瞳孔都在发散。
姚政吓了一跳,松开了按住他的手,手背贴了贴人的额头,轻唤他,“先别睡,我这就带你去找大夫。”
额头上传来凉凉的触感,陆柳慢慢回了神眨了眨眼,看到他唇角的血时顿时慌了,一瞬间脑海里闪过许多念头,就这么瞧着近在眼前的人扁扁嘴眼尾霎时开始淌泪,“你沾了我的毒血,也要死了怎么办,是我对不起你,都是我的错。”
这一哭不要紧,倒是把姚政哭得心跳也忽上忽下的,明明没事了,这小哥儿怎么哭得比刚才还凶呢。
“别哭了,没事了。”
姚政看着陆柳留到下巴尖儿的眼泪捏捏眉心,重新攥住了他的手腕,把人拉进了些,低声说,“陆柳你睁眼看我,没事了。”
他耐心等了片刻,抽泣声渐渐停了,面前的人眼圈通红,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泪痕。
见他稍微平静下来,姚政说,“我刚才一直在看伤口,咬你的蛇一定是没毒的水蛇,若是毒蛇你的伤口早该青紫发黑,都过了这么久了,哪里还能是血红的点子,我刚才只是帮你简单清理了伤口,但天气热,伤口泡了水塘里的脏水,恐怕会烂,还得去大夫那看看敷些药,如此才能好得快。”
他说完又道,“听懂了就点点头。”
等着陆柳点头的空隙,姚政把他左边的湿裤腿又重新挽到膝盖上,便看到柳哥儿缓慢地歪了歪头,小心地问,“我真的没中毒吗,你也没事吗?”
“没事儿,大不了一块死了。”
他说完背对他蹲下身,“上来,我背你回村。”
姚政说他没中毒,但为何双腿发软一点力气也没有呢,唯一的法子就是被背回去。
陆柳伸出手想搂人的脖子,又不敢随意碰他,但不使力气上半身也无法靠上他的背,犹豫得这一会儿,姚政偏头睨了眼那张还在纠结的脸,左手穿过膝弯右手托着人的背把他抱了起来。
怀里的人个子小身子又瘦,姚政一只手托着他的屁股,肩膀做支撑也省力气,右手提起背篓,就往大路上走。
这回陆柳也不敢再纠结了,若是不搂着人的脖颈,身体也不稳当。
这个姿势下他的头堪堪比姚政高一些,四周看得清楚,而且比被人背着更羞臊,他顶着张红脸把袖子往下拽了拽,试图挡住自己通红的耳根。
姚政感受着怀里人小幅度地一点点贴了过来,双手也搭上了他的肩膀,这才手上又使了力,抱着人走得更稳了。
他们出村时还是晌午,路上没什么人,这会儿日头没那么毒了,大家伙儿也都出来了,好在这一路上碰到的都是不相熟的,没人好信儿问陆柳咋回事儿,只是目光紧紧地盯着他们俩,连扛着锄头要去地里的几个汉子都停下脚步往那头瞅。
姚政一脸淡然,事不关已般从人群前头路过,等离得远了才问,“大夫家在哪儿,你给我指路。”
陆柳像个鹌鹑似的把头埋在他颈侧,摇了摇头,“若是没毒就不用去看大夫了,看病抓药还要银子,不如先回家洗洗伤口吧,明日我上山去找几株寻常的草药回来抹抹就行了。”
“那我问你,你的腿现在恢复力气了?”
走了约摸两刻钟了,被蛇咬的地方虽然不疼,但还是没知觉。
见他又摆出那副犹豫的表情,姚政动了气,沉着嗓音吓唬他,“回家也行,你可想好了,若是耽误了治伤,日后瘫在床上了,你爷爷照样也会把你扔出去。”
姚政语气笃定,冷静地像个局外人,“到底去不去看大夫?”
陆柳闻言远远地朝陆家的方向看了一眼,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点点头。
“我还要干活儿的,万万不能瘫了,只是……我手里一个铜板也没有。”他慢慢拖长声调给自己的逃避找借口。
村里的大夫姓周,已经年过半百,行医看病都是祖传下来的本事,他本领高,深受村里人的信赖,从前陆老爹有个头疼脑热都会找他来开几副汤药,自从陆柳能去山上采药后,家里都指着他拿药草回来,不是留着治病就是拿去卖钱了,故而近两年都没去看过大夫了。
陆柳也不知周大夫会不会念着从前让他赊账,再说了,即便答应了,他又能拿什么还呢。
姚政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小心思,轻飘飘地提醒,“你非要带回来的野鸭子和这些鸭蛋难道是摆设?”
经他一说陆柳才想起,这些东西也是值钱的,可……
“你不说他们谁知道你去了水塘一趟就有这么多收获?”
“那些人都看到了的。”
“你们村里人都这么爱学舌?还是被你爷爷收买了能给他通风报信?再说了,你上次出去不也偷偷带回来那么多鸭蛋。”
没等陆柳开口,姚政就猜到他要说什么,满意地把他的话头堵在口中,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往那头走。
周大夫家里有两位阿嬷在针灸,见姚政这么一个生面孔单手抱着个人进屋,他顿时起了警觉,“你是谁,可是要来治病的?”
陆柳转过头拍拍姚政的肩膀示意他把自己放下来,靠着门口的桌子勉强站着,“周大夫,是我,打扰您了,我的腿被蛇咬了一口,您能不能帮我看看是不是毒蛇咬的伤口?我现在伤口不疼,但是腿不能动了。”
周大夫认识柳哥儿,一听他受了伤立马拽了条板凳让他坐下,上前查看那处伤,细细端详了一会儿后,又隔着条帕子按了按伤口周围,捋着胡子说,“确实不是毒蛇,但是这水蛇和一般的水蛇不同,他咬过的地方若是不及时清出伤口处的毒血,很快便会全身麻痹只能躺着,虽不致命,但少则也要麻上三五日,多则半个月,你现在只有腿麻,可是清毒血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吸毒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