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羔?林书渝眨了眨眼睛,终于将注意力分给了龙凤胎一点。
“你们在哪里找到它的?”
“你们的房间。”龙凤胎理不直气也壮地回答,“它缩在你们的沙发底下睡觉,我们以为它卡住了,好心将它救出来了。”
林书渝默默地和羊羔的眼睛对上,那双鸽子血般猩红的眼睛里没有一点惊恐,只有纯粹的茫然,甚至咧开嘴打了个哈欠。
“它知道自己卡住了吗?”周越衡在旁边悠悠地说道。
“不知道。我们说了,是我们以为。”龙凤胎里的男孩语气轻快地回答,而他的血亲很快便歪着脑袋将羊举得更高了些,“所以,你还养吗?”
“我觉得这个问题除了[是]之外应该没有别的答案。”林书渝揉了揉太阳穴,感觉自己没睡好而带来的疲惫感更浓烈了。
“你们这和闯进别人家里说客厅里的宠物是流浪动物要捡走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因为这是我们家。”龙凤胎开始了诡辩。
林书渝觉得再继续说下去会显得这里有整整五个智力障碍者,便直接伸手将羊羔抱了回来,像打发什么小动物那样说道:“好了,走失小动物到主人怀里了,好心的小朋友可以走了。”
龙凤胎齐齐露出了失望的表情:“我们还没研究够呢!”
“一只羊没什么好研究的。四个蹄子一个头,食草动物,没了。”而且他自己都不确定有没有哪个部分捏少了。
龙凤胎对视一眼,眼珠子转了转,又扯出一抹笑容来,凑到了林书渝跟前。
“要不这样,哥哥你回答我们一个问题,我们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他们齐刷刷地举起了一根手指,异口同声地恳求道,“拜托了,我们只问有关于这只小羊的问题。”
一个秘密?林书渝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松了口:“好,你们问吧。”
龙凤胎的笑容更灿烂了,拖长了尾音:“我们就是想问——哥,你和这只小羊到底是什么关系呀?”
林书渝安抚羊羔的手一顿,面无表情地回答:“主宠关系。”
“可是我们觉得不只哎。”
“这只羊羔身上的味道和哥哥你的味道很像。”
龙凤胎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出了惊世骇俗之语:“就像我们和爸爸和妈妈那样!”
“……那你们鼻子还挺灵的。”林书渝不动声色地给周越衡递了个眼神,直接中断了话题,“好了。问题我已经答了,你们要告诉我的秘密呢?”
赶在龙凤胎抱怨之前,他又开口补充,把他们的诡辩又堵了回去:“是你们自己说的,不准反悔。”
龙凤胎咂了咂嘴,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好吧,那哥哥你低头。”
林书渝顺着他们的指示将头低下,龙凤胎一左一右地凑到他的耳边,压低了声音说道:“爸爸和别人说我们有两个不同的名字,但其实不是的。”
“——我们共用着一个名字。”
没等林书渝从这句话中所蕴含的信息量里回过神来,龙凤胎就笑嘻嘻地直起了身子,朝他和羊羔挥了挥手。
“再见啦,我们下次再来找你玩。”
说完,他们就转身跑走,速度快得惊人,不一会就消失在走廊尽头。在他们离开后,周越衡才发出了一声冷笑,双手环胸道:“闻着比我们谁都像是人,做来的事倒比鬼还诡异。”
林书渝没有接这句话,只是慢半拍地直起身子,侧过头去问道:“你有闻出别的吗?”
“得再见一次邓天睿才行。”活尸漫不经心地说道,目光忽然落到了黑发青年和羊羔身上。
林书渝皱了皱眉,有种不祥的预感:“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有点好奇你和这只羊身上的味道是不是和那两个孩子说的那样很像。”周越衡跃跃欲试,“要不你让我闻一下——嘶!”
活尸的想法还没来得及施行就被无情打断,商文异面无表情地收回了在活尸后脑勺上打出暴击的刀鞘:“同事之间注意分寸。”
周越衡被气笑了:“我就闻一闻,不比你抱着人家睡有分寸多了?”
此话一出,林书渝顿时将目光挪了过去。
商文异心虚地逃开了员工犀利的眼神,轻咳一声:“我那是情况特殊……先回去吧,站在这里太显眼了。”
没有人有异议。这一层的员工虽然不多,但这条路毕竟是通往邓天睿办公室的唯一一条路,时不时就会有秘书抱着文件经过。他们工作室的风评已经够奇怪了,没必要又添一把火。
只不过,还是得留下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值班。在短暂的对视后,周越衡已然自行领悟出了这项任务的人选,脸色阴沉地转身朝办公室走去。
“下午我们来找你轮班。”林书渝适时地对同事表达了关怀。
活尸留给他一个沉默且幽怨的背影。
回到套房之后,林书渝将怀中的羊羔放下,对它耳提面命地叮嘱:"别乱跑……虽然我知道你不会。”
羊羔用那双艳红的眼睛看着他,很温顺地拱了拱他的手心。
林书渝幽幽地叹了口气,顺着羊羔的意思揉了揉它的脑袋。
有时候他真的怀疑羊羔的智力会随着环境而改变。在山上的时候不还聪明得很吗?
就在他思考着怎么验证这只羊的智商时,后颈忽然感到了被什么东西轻扫而过的痒意。林书渝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前进两步和身后人拉开距离,捂着后领回头,和商文异故作无辜的眼神对上了。
“你在做什么?”黑发青年的语气很平静,却平白无故让人听出了一股凉意。
商文异立即举起双手以表示自己诚恳的态度:“我只是好奇。”
至于他在好奇什么,结合他方才的举动已然显而易见。
“那你闻出什么来了吗?”
“确实有点像。”商文异坦然地回答道。
他的态度坦荡到让人甚至没办法接话,林书渝盯着他看了几秒,最后微不可察地闻了闻自己的手腕——只有沐浴露的味道。
他没用沐浴露给羊羔洗过澡……所以这个所谓的味道到底是怎么来的?还是说非人生物的嗅觉和他不太一样?
商文异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努力抑制住上扬的嘴角,轻描淡写地将有关于味道的话题带了过去:“造物总会不可避免地沾染上创造者的气味,只不过本人很难察觉——那对龙凤胎和你说了什么?”
这转移试题方式可以说是生硬无比,林书渝瞥了他两眼,没开口戳穿:“他们对外说是两个不同的名字,但实际上共用着同一个名字。”
双胞胎在层面上很多时候被视作彼此的半身,如果连名字都是共享的……
“邓天睿想要他们变成一个人。”商文异伸出一根手指,又在说出这句话后手型变换,伸出了第二根,“或者说,他想要由一为二。”
“合一为二?”林书渝皱眉,“可他们是双胞胎。”
“正是因为他们是双胞胎我才会这么说。利用一些手段,也不是不能双胞胎之间的联系减弱。”
就是不知道,邓天睿到底想要做什么了。
林书渝沉吟片刻,忽然抬脚朝沙发去。那份资料还安静的躺在茶几上,但看位置,应该是被动过。
商文异跟在他的后面走了过来,很快便给出了判断:“那对龙凤胎翻过。”
林书渝叹了口气:“羊羔只是他们用来转移注意力的。”
就是可怜他的小羊睡得好好的莫名被人从沙发下头扒拉出来。
龙凤胎的动作显然很是谨慎,林书渝简单翻动了几页,没有发现什么明显的痕迹。只不过,他突然想到这本东西也不只是因为龙凤胎的小把戏。
“这里,第二只赤麻鬼的出现时间。”林书渝点了点纸页上的文字,“邓天睿只交代了其余第一只赤麻鬼来源于身边的谁,但第二只没有。”
第一只是他溺死的母亲,第三只不难猜测,应当是他难产而死的妻子。攻击手段和出现时间都极为特殊的第二只反倒是被一笔带过。
“如果赤麻鬼的诞生只能是直系血亲……能勉强对上的,就只有邓天睿的父亲。”林书渝抿了抿唇,像是察觉出了什么,眉头皱得更紧,“可为什么会隔了整整五个月?”
正常情况下不可能拖整整五个月才下葬,无论是储存问题还是舆论都不会允许邓天睿这么做。还是说,邓天睿刻意隐瞒了赤麻鬼产生的真正原因?
在一阵沉默过后,商文异突然开口:“鱼鱼,你之前说过有个网站可以找全网的民俗学资料——”
“第一天晚上我就查过了,没有有关赤麻鬼的论文或讨论。”林书渝的手指在纸面上轻敲,喃喃道,“只在小范围内出现的邪祟吗……”
在一些封闭的山村里确实会出现这种情况,但纠缠到这种地步的就少见了。
整个任务的走向逐渐被蒙上一层迷雾,哪怕从一开始他们的目的就不是探查出邓天睿背后的秘密,现在也不可避免的被牵扯进去。
而且,他们要追查的东西,也未必会和邓天睿的秘密无关。
黑发青年眼睫垂下,漆黑的瞳仁中闪过一抹思索。几秒钟后,他重新抬起头,看向了商文异那张苍白的脸。
“你觉得,四和五哪个更特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