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尖端刺破皮肤的那一刻,一道耀眼的红影从黑暗中冲出,狠狠地撞在了女人的肩膀上!
“唔!”
太岁女一时不察,直接被带着飞了出去,在地面上滑行了整整半米的距离。她狼狈地摸索着飞离手掌的尖锥,撑着地面坐起,几乎是瞬间便锁定了罪魁祸首。如刀刃般尖利的眼神扫过红狐的身躯,仿佛要将它生吞活剥。
“玩叛变那一套?”太岁女从齿缝间挤出一声含糊的笑,“这可不太道德吧。”
红狐对她的目光无动于衷,只是沉默着立于两人之间,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空气忽然变得凝滞起来。林书渝捂着脖子从地上坐起,无比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掌心正在逐渐被血液濡湿。
温热的、黏稠的、缓慢的。大脑因为方才发生的事而有些发晕,他垂下眼睫,恍惚地发现脑海中浮现出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原来我的血和正常人类也没什么区别”。
尖锥到底还是扎进了他的皮肉,只不过并没有多深。手心中的血已经要盛不住,林书渝干脆将手放了下来,任由血液将衣领晕开一片刺眼的红。
还得要好一会才能止血……
他对这涓涓流血的伤口很是平静,可别人却没那么冷静了。狐群明显慌乱起来,不知所措地望着半躺半坐在地上的黑发青年。
几团白色的物体飞出,林书渝下意识回头看去,对上了商文异血迹斑斑、正在努力从狐群的包围中挣脱而出的手臂。他拼了命地向外挤,被狐狸的利爪与齿撕扯下来的空缺处没有滴血滑落,反而露出了灰色的内里。
林书渝微微睁大眼睛,一抹思绪极快的从脑海中闪过,还没等他捕捉到,金属在地面划动的声响便瞬间将他的注意力引了过去。
太岁终于重新将尖锥重新握在了手中,尚未来得及从地上站起,面前便多出了一道又一道的黑影。狐狸们沉默着将她围起,阻绝了她的动作。她的脸色一沉,目光在红狐与黑发青年的身上来回,嘴角勾出了讽刺的笑。
“忠仆护主……真是感人。”太岁女的肩膀颤动着,从喉管里挤出短促的笑声,“哈哈哈!就是可惜,你们先叛了主再效的忠啊!”
庙中回荡着她那嘲讽而轻蔑的笑,久久不停息。红狐终于动了——它先是深深地看了一眼林书渝,紧接着转身,向着太岁女走去。狐群自觉地为它让出一条道路,注视着它的动作。
太岁女还在笑着。她捂着脸,在看见红狐平静的眼瞳时笑得更加癫狂。
“叛主的罪行可是不能靠临时的忠诚补回来!更何况……你们的叛主本来就卑劣至极不是吗?”
她放下手,目光扫过狐群中的每一双眼睛。
“他给予了你们生命,这已经是莫大的恩情了。是你们自顾自的渴求,自顾自的恨,自顾自的背叛!罪行累累,又怎么能用这可笑的举动来洗清?”
“你们要赎罪。”太岁摊开双手,头颅以一种扭曲的姿态歪倒着,“可你们要怎么赎罪?”
是毫不保留的忠诚、奉上一切的赔礼、还是有罪之人的鲜血?
你们要怎么向他赎罪?你们要怎么样才能得到谅解?太岁女用满怀的期待与恶意来等待着狐群的答案。
于注视之下,红狐继续抬起前肢,一步一步地来到太岁女的面前。随后,它的后腿用力,一跃而起,张开了嘴——
噗!血肉被破开的声音无比清晰地响起。尖锥狠狠没入狐狸的腹部,几乎要将它钉死在半空中。暗红的液体倾泻而下,红狐挣扎着向前栽去,直到尖锥突破背部的肉,将它彻底贯穿。
骨骼不断发出被挤压的咯吱声,红狐保持着被钉于尖锥之上的姿态,用力咬住了太岁女的面庞!
这就像是一个信号,越来越多的狐狸涌了上来,张开嘴,在太岁的身上撕咬下一块肉来。
“真不愧是狐狸!你们永远都不会全心全意的效忠!”在喉咙也被咬断之前,太岁女发出了似是仇骂,又像是感慨的尖叫。
充当着眼睛的肉球从她支离破碎的眼眶中滚出,瞳孔中倒映出黑发青年的模样。熟悉的刺痛感又攀上大脑,林书渝皱起眉头,深呼吸都没有做完,眼睛便被一只布满了坑洞的手蒙住。将他环住的人已经可以堪得上是凄凉,哪怕隔着一层衣物,他也能感受到那些失去衣物后裸露的骨头。
于是他短暂僵了一瞬的身体很快放松下来,顺从地搭上了蒙于眼前的手。
狐狸依旧在继续进食,沉默的、快速的。咀嚼声在这个空间内回荡,将其余的一切声音盖过,也模糊了时间的概念。
林书渝听到了布料撕裂声,紧接着,有谁轻柔地将布条覆盖上了他咽喉处的伤口。他动了动脖子,刚想提醒那道伤口再过一会就能止血了,没必要包扎,下巴就被人捏了一下。
“脖子都破个洞了,你就给我少说两句吧。”商文异咬牙切齿地用气音在他的耳边说道。
林书渝听话地闭上了嘴,任由身后的人为他包扎——虽然他真觉得没必要。
商文异包扎得很用心等到他将手放下来的那一刻,林书渝下意识抬手碰了碰脖子,没感到什么不适。
“商文异……”他开口,有些沙哑地呼唤身后人的名字,后知后觉地发现庙中的咀嚼声已经消失了。林书渝犹豫了几秒钟,还是抬眼看向了前方。
太岁已经不见踪迹。不,也不能这么说 ,毕竟那些卡在狐狸们尖爪之间的布料与碎肉还在无声提醒着他对方的下落。
那根尖锥依旧深深地埋在红狐的腹部,尖端从它的后背探出,在月光下折射出寒光。它艰难地从后面走来,前肢屈起,对着黑发青年,它们的昔日旧主行了一礼。
它的额头和地面紧贴,一动也不动的模样让人疑心它是否已经死去。林书渝静地望着这只红狐,刚张开嘴唇,就听到了一声细微的,古怪的呜咽。
他愣了愣,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庙中静谧无声,他当然可以轻而易举地听出声音的来源——是这只红狐。
说是呜咽,倒不如说是气体挤入狭窄的通道中发出的声响。哪怕什么也看不见,深藏在那具躯体中的隐蔽变化却依旧清晰地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血肉蠕动着撕裂、分开,构建成了新生的声带。气体挤过许多未被使用过的管道,艰难地引起共振。
它在强迫自己使用创造者并没有赋予它的能力。至于是出于什么目的,或许谁也说不清。是在道歉吗?还是在对着自己的创造者宣告,自己已然成为了独立的个体了呢?
——答案已经不再重要了。
在这短暂的呜咽后,它再也没有发出声音,仿佛方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但林书渝知道那不是——因为在下一秒,狐群就动了起来。它们伏低身子,将僵硬的红狐拱起,齐齐将它托住。
红狐腹部的伤口还在不断地向外渗着血液,暗红色在狐群中蔓开来,逐渐扩散成一大片赤红。它们最后看了一眼黑发青年与这间庙宇,毫不犹豫地转身冲了出去!
林书渝下意识跟了上去,几个箭步便跨出了门槛,来到那片不知何时起被月光笼罩的空地上。他踏上山路,试图追逐狐群。只可惜,它们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如同一道川流,不知疲惫地向前奔袭,直到面前出现一道断崖。
它们没有停止。
第一只狐狸落了下去,随后是第二只,第三只……它们的身影隐没在山崖之下,连带着被它们吞下的太岁一起。
林书渝听到了自己加重的呼吸声,他踏着狐狸们的脚印来到断崖前,茫然地向下望去——那些曾被仔细塑过形的狐狸在重力下回归了最开始的模样,堆积起了小山,和被吞入腹中的太岁肉混在一起,密不可分。只需要一场雨,泥土就能将这一切掩盖。
他沉默的注视着那片鲜艳的红,大脑慢半拍的浮现出一条曾见过的知识:想要摆脱太岁,需要将它深深地埋回土中。
狐狸们显然很清楚如何对付太岁。于是,它们携带着太岁,等待着被泥土淹没,连着曾经犯下的罪孽。
这是狐狸们选择的对自我的惩戒。
————————
哒。黑发青年重新踏回这间庙中,脸上一丝情绪也无,让人猜不透他此时在想什么。青石砖的吸水能力实在是差劲,手机屏幕上的数字都已经从一变成了三,那暗红的血泊依旧静静地占据大半边地板。
很古怪的是,空气中并没有血腥味。商文异跟在黑发青年身后走了进来,有些担忧地望着他的侧脸,嘴唇翁动,像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事实上,林书渝现在还算平静。狐狸们的障眼法已经撤去,被云层所遮住的月光也得以入窗户照进来,为血泊上的物品笼上一层细微的光。
忽然,一小块光斑晃过。林书渝的目光顿了顿,抬起脚来走入了血泊之中。
那是一小块金属夹,浮浮沉沉地飘在血泊表面,剩下的部分暂时没能看清。林书渝弯腰将其捡起——哗啦!金属夹连带着下方的工牌一起被提了起来。
血珠滴滴答答地滑落,林书渝没有理会那些飞溅在裤腿上的液体,将工牌翻转过来,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太岁那张熟悉的脸。
林书渝抿了抿唇,继续向下看去。工牌被防水套包裹,因为上头的字并没有被晕开,楷体的员工名工整的和所属部门放在一起。
[祝千龄:秘书部]
最下方是公司的印章,[荣飞集团]四个字循环着作为边框绕了工牌一圈,可以看出其领导者对公司的自信。
哗哗的淌水声再度响起,林书渝转过去,将工牌递到了商文异眼前。商文异愣了愣,在看清楚那是什么之后不爽地咋了咋舌。
“那女人是故意把这东西扔下来的吧?”
简直就像是光明正大地送上了名片,邀请他们去寻找她一样……真是有够嚣张。
林书渝不置可否,只是将工牌收回了口袋里,摸了摸另一侧装着的瓷瓶。
无论那是不是太岁女有意设下的钓饵,他们都不得不咬钩试试。只不过,现在最关键的并不是这个。
“走吧。”林书渝平静地向门口走去,“送这些魂魄回去。”
然后……他们也该回家了。
这个小副本差不多要结束了[化了]
狐狸们没那么容易死啦,只是恢复身体还要很久(当然太岁女也是,她和徐霖都属于相当能活的类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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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