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的时间仿佛在这一瞬彻底凝固,狐狸们呆滞地望着破开的供台，如同化为了无数座雕塑。
林书渝身形摇晃了几下，幅度很小的活动了一下右肩。这把斧头毕竟是生满了锈的，就算商文异临时处理过也要用双倍甚至更多的力气才能将这供台劈开。大学生涯并没有给林书渝多少使用斧头的经验……虽然之前几次用的也不少。
赤狐还保持着被他甩开时的趴伏姿势，眼睛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他，里头充着不可置信。
“不用这样看着我，你自己也能猜到我态度变化得这么快一定有蹊跷，却还是放任我继续行动……为什么？是没猜到我会这样做吗？”
好吧，虽然他不想承认，但他的所作所为确实可以被称为绝情。林书渝平静地在心中想道。
但给予怜悯的前提是对方并不想对你不利。狐狸爪子上沾着的他的血还没有完全干透，要是商文异再晚个半分钟，林书渝毫不怀疑自己的动脉会被划开，成为狐狸们平复怨恨的“泉眼”。
一道身影灵巧地从后方敞开的窗户跳了进来，稳稳地落到了林书渝的身侧。商文异的脸色铁青，对着林书渝展示了一下手臂上挂的彩。
“那帮狐狸恨不得给我手挖个洞。”他拖长了尾音抱怨道。很诡异的，林书渝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他在对自己撒娇。
狐狸们显然对他们这幅悠闲的作派相当不满，于地面上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林书渝将脑海中不合事宜的想法挥开，重新对上了赤狐的眼睛。
“放我们离开。”林书渝语气很平淡，听上去却惊人的强势，“不然我只要将这座庙烧掉了——你们知道我会这么做的。”
其实他手头上连火柴都没有，如果真要烧庙的话就得在众目睽睽之下钻木取火……当然这并不重要，因为这只是口头威胁。
此话一出，狐群顿时躁动起来，除了哀切，或许还有些茫然。它们等待的时间实在太久，早就分不清自己守着的到底是这座庙，还是那空置神位上的[人]。
它们所求的到底是什么？是眼前的人回来，还是为这座庙找一个新的主人，将这个抛弃了它们的人类吞吃入腹，好一辈子也不分开？
林书渝并没有给它们剖析自我的时间，而是紧跟着开了口：“你们偷走的那些魂魄和孩子呢?藏在哪里？”
狐狸没有回答，伤佛要将这场对峙一直拖延下去。一种难言的沉默在庙中漫延开来，直到一道忽然响起的脚步声打破了死寂。
“——在我这里代为保管着呢。”
来者很是懒散地回答了林书渝的问题，踏着微弱的月光跨过门槛，走进了这座“热闹”的庙中。她的体态并不算太好，有些驼背，走路时带着几分挥之不去的疲惫。一副平光眼镜松垮垮得挂在她的脸上，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她就像是个最为普通的上班族，扔到人群之中眨眼前便无法分清。
可正因如此，在看到那过于年轻的肌肤时，女人身上的违和感才会像井喷一样爆发出来。林书渝的瞳孔紧缩，认出了这张脸。
“你是将塑像交给了吕家的那个人。”
女人愣了愣，随即忽然笑了起来。她笑得实在是太厉害，眼角都跟着渗出几滴泪。
“我就说那天有谁看了我一眼，原来是您啊！”她抬手将那几颗泪珠抹去，明明用着敬称，声音里却没有一点敬意。
林书渝抿了抿唇，后退了一步。女人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动作，如影随形般跟了上来，狐群沉默地向两侧退开，为她让出一条道路。
女人不紧不慢地走上前来，停在离他五步远的位置，先是笑吟吟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紧跟着饶有兴致地开了口：“这还是我第一次这么近的看您……唉，本来我以为自己与您无缘相见呢，今日也算是达成夙愿了。”
林书渝不是很想搭理她。眼前的女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令人不喜的恶意，让人忍不住反感——就像是徐霖一样。
他眯起眼睛，捕捉到了这微妙的联系：“你和徐霖是什么关系？”
“徐霖？”女人装模作样地沉吟道，“这可有些复杂。简单来说，互相收尸的关系吧。”
她和徐霖果然认识，林书渝不动色地朝商文异打了个手势，对方了然地皱起眉头，发出了讽刺的笑。
“互相收尸的关系？两条效忠同主的狗就不用说成这么情深意重的样子了。”
女人的注意力然被吸引过去，她仔细观察着商文异的五官，恍然大悟般说道：“这不是商老板么？久仰大名啊。怎么，不想当老板，想给自己找个东家了？”
还没等商文异回应，她就自顾自的将头转了回去，意有所指地对林书渝发出了提醒：“老东家，您找狗可要擦亮眼睛，别什么东西都收。”
“我不记得自己认识你，别乱用称呼。”林书渝冷冷地回应，“还有，他才是我老板。”
女人的表情顿时变得微妙起来，目光在两人之间打转，像是想搞清楚这又是在玩什么把戏。只不过两人那毫无波澜的表情让她的审视一无所获，只能遗憾地叹了口气。
“好吧，是我猜错了——老东家，您可比之前有意思多了。”
林书渝已经不想对这些语焉不详的话做出什么反应，直接略过了她的话题：“你和这群狐狸是什么关系？”
能让狐群避让的绝对不会是什么简单认识的关系，这整件事可能都和眼前的这女人脱不开干系……啧，一个徐霖，一个这个，还真是阴魂不散。
“很简单的互帮互助关系。”女人摊开手，这时候林书渝才看清了她手中捏着一枚小瓷瓶，“我一开始说了，那些脏物都由我来暂时保管——看，都在这里呢。”
她故意晃了晃手里的瓶子，含糊不清的哀嚎声穿透瓶身传到外界，比起放出声音来喊叫还要显得阴森可怕。见林书渝的表情逐渐变得凝重，女人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几分。
明明知道林书渝现在最关心的是什么，女人却故意将瓶子收回了怀里，老神在在的环顾一圈，发出了假惺惺的感慨：“对了，我刚才还没仔细看，这供桌怎么成这样了？有什么事情好好聊聊不行吗？何必将场面弄得这样难看。”
商文异发出冷笑：“你说得倒是轻松，就是不知道你是以什么身份来大言不惭的说出这番话的？”
“就不能是因为共情么？作为同样被抛弃过的人，我心怀怜悯地伸出援手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她停顿了一下，放慢了语速，听上去很是意味深长，“说到这里，商老板您不是更能共情吗？”
商文异放在身侧的手猛然握紧，又在林书渝看过来前松开，脸色相较比之前阴沉上许多：“你不用扯上我来修饰你站不住脚的解释。”
“噢，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女人耸了耸肩，轻飘飘地将这句话带了过去。
一场无形的交锋落下帷幕，女人又往前走了两步，拉近了与黑发青年之间的距离。这也让她从黑暗中走到了光下，那张与其年龄极为不符的面庞越发清晰起来，皮肤甚至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感，可那胶质的皮肤下方却看不到一点血管的痕迹。
这种质地……他好像在哪里见过。林书渝的眼中划过一抹思索，开始在脑海中搜索起了相关的记忆。
很快，在那燃烧的庙宇中所看到的画面便眼前的女人逐渐重叠——半透明的、胶质的、过分光滑的。
是肉太岁。眼前的这个女人，全身的肉都是太岁肉。
这个发现实在是有点惊悚，让林书渝短暂的失神了一瞬。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女人歪了歪脑袋，故作困惑地说道：“老东家，这张脸很好看吗？”
林书渝收回思绪，面无表情的说出了攻击力相当强的一句话：“我只是觉得你的脸很有意思。”
一想到眼前的这个人可能是肉太岁成精，就连这特地化出来的黑眼圈都变得有趣起来。
女人被这句话噎住了，过了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苦笑着碰了碰自己的脸：“哈哈，这句评价我还是第一次听……看来我的捏脸技术还有待提高。”
这几乎是明示了。林书渝吐出一口浊气，目光在她的口袋处停住。
“废话就不要再说下去了。”他抬眼，与太岁女的眼睛对上，“你想要什么条件？”
太岁女的笑容不变，那标准化的弧度就像是刻在了她的脸上。她微微躬身，贴近了林书渝的面庞。
“别说得我像是要敲诈您一样——我想的是交换。”
她将那只瓶子拿出来晃了晃。
“我掉下来的那块肉应该在您的身上吧？我们交换一下，您拿走这些不值钱的魂魄，我把自己的肉拿回来，就是这么简单。”
太岁女，徐霖的同僚，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之前没有见过鱼鱼，只是自称曾经也是鱼鱼的座下走狗
今天和舍友在宿舍做了金针菇肥牛卷和玉米萝卜汤，美味[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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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太岁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