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合作逃离一场追杀后，他们将车停在一个居民小区暂作休息。
“给，水，还有吃的。”利朵将东西递给阿飞，语气中还残留着些许兴奋。后者正忍痛查看自己伤口，血已经浸透包裹物，车座上湿了一小片。车厢内弥漫着一股淡淡血腥味，提示着某种不好的信号。
“我们得赶快找个地方处理一下你的伤口，虽然哨兵的愈合力极强，但继续失血下去你的体力会大大减弱。”利朵皱眉俯身去查看他的出血量，轻轻触碰伤口后抬头，“你知道什么比较近的医院吗？哪怕没有医生，处理类似伤口我也很有经验。”
阿飞垂下目光沉默片刻，深吸一口气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狠心说道：“小花姑娘，很抱歉之后的路我不能陪你走下去了。现在已经安全，我们就在这里分开走吧。”
此话一出，利朵试探伤口的手指顿时僵在半空，因为太过突然，她缓了好一会儿，才用非常克制才不显得太过干涩的声音问道：
“为什么？是因为我拖累你了？”
“当然不是！”阿飞紧紧抓住膝盖上的布料，快速回答道，“但我已经受伤，对你帮助不大。而且、而且……”说着，他又开始迟疑。
三次呼吸之后，利朵缓缓替他接着说道：“而且每一次我试探敌人位置的时候都会暴露自己位置是吗？你也发现了？”
阿飞苦笑一声，本来想否认这个事实，嘴唇动了一下又再次合上，艰难点头：“是的。其实我很早之前就发现你是向导。每一次闭眼之后你总能得到敌人的位置，让我们逃出追捕，可是在那之后我们总会遭到更加激烈的围攻，你能预测到他们的行动计划对不对？有没有可能，他们想要追捕的就是你？”说到后来，他已经带上了些许情绪，听着让人觉得有些刺耳。
利朵低着头不敢去看阿飞。
“而且你还认识金家的人对吗？谁都知道那个金色八卦是金家徽章。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干脆呆在金家请求他们保护？你也知道金家保护不了你？”
车里顿时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一时之间，除了车外风声，车内只能听到利朵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又像是过了很久，利朵才缓缓点头：
“你猜的对。不是金家不愿保护我，是我不愿被动地躲在金家保护之下乖乖地做一个笼中之鸟，而且我也有自己的计划，于是跑了出来。”
“我确实会暴露自己的位置。我眼睛看到的一切，耳朵听到的声音，鼻子闻到的气味，脑海里正在进行的思考，都可能被敌人反侦察确定我的位置，所以我不能固定呆在同一个地方。”
“刚才那些追杀者估计有很多是冲我而来，连累你也受伤了。刀枪无眼，你呆在我身边确实会很危险，分头行动确实是更好的方法。”
阿飞不好意思地咳嗽一声：“其实我也不想……”
利朵止住他：“那你什么时候走？想到去哪儿疗伤了吗？”
阿飞收回目光转头看向车外：“我已经有了一定方向。要不……我们现在就分开。”
“嗯，好。”利朵微微点头，将背包里的水和食物一件一件拿出来摆在车窗前，码得整整齐齐。
她低头看向背包，清点里面东西：“我的食物也不多了，所以只能给你这些。我有蓝牙，车给你。刚才那个小区出口没什么人，你可以用普通速度慢慢开出去，尽量不要引人注意或者被异能者看到你和你的精神体。如果实在遇到危险，躲在某个居民楼内蛰伏不动也可以躲避追捕。他们不是万能，不会发现你在哪儿。”
“被普通人看到也不行吗？”
“是的，尽量少被看到。还有这个，也给你。”利朵将水枪递给他，弹药舱里是一支新的药剂。
阿飞在这一刻颇为动容：“你不要吗？”
“你知道我其实并不需要。”利朵苦笑一声。
阿飞接过水枪，目光闪烁：“谢谢你小花，你……自己小心。”
利朵点了点头，咬牙拎起背包推门下车，转身迟疑片刻，选了一个行人稀少的巷子慢慢离去。
这次分别其实并不意外。两人能合作这么久也在利朵意料之外，但两人分道扬镳的时间点并不好，正在利朵谋划着一鼓作气冲出包围的时刻，她的合伙人要求拆伙，让一些计划得推翻重来。
汽车发动的声响在寂静的小区慢慢远去，只遗留下万家灯火的烟火气。利朵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这个临时同伴，回过头时脸色已恢复正常。
阿飞的话没错，选择也没错，但他不知道的是，其实他们并没有逃离包围，周围十公里内都有他们的眼睛和哨兵，而且正在以利朵为中心向她靠近。
利朵打量一下小区。
这个小区不大，很多是十层楼高的老式楼宇，楼与楼之间有通道相连。寒冷天气里没什么在走廊晾晒衣物，倒是有不少杂物堆积在走廊，不时可见几只猫咪飞跃楼宇之间的身影。小区下有几个花坛，大多植物都在沉睡等待唤醒，一些松柏类树木还苍翠欲滴。
利朵避着昏黄灯光走到一个角落将背包放在花坛边，蓝牙舔了她一口后在她身边下沉隐没身形。她拉开黄色卡通图案的羽绒，里面是一片素净的黑色，她动作迅速地反过来穿上，拆开马尾让头发披垂，从背包里拿出绒线帽戴上。从阴影中走出来后，她立刻从一个不知世事的少女变为准备回家的打工妹子。
面带着微笑，她跟随在出入小区的行人身后不疾不徐地行走。周围偶尔寒暄的人们竟然都对她的出现不以为意。最后她选定一栋凹字型的高楼，跟在刷卡出入的居民身后顺势走了进去。
谁也不知道，在走进这栋楼后她没有跟随大流进电梯，而是马上向左拐进楼梯间并且关上防火门。在里面待了一会儿，等顶上的感应灯自动关停之后，她缓缓闭上眼睛。
一如之前那样，整个麦城徐徐展示在她脚下。在一个庞大的集合意志身边，她渺小如尘。
仿佛触动了什么逆鳞，王向她再次追来。而她马上以快如闪电的速度飞驰。
经过好几轮尝试，利朵渐渐摸索出少许规律，那就是所谓的王并不是万能。至少在全知全识这一方面，他并不像自己吹嘘的那样万能。比如她这个小小的向导“上线”时，那个王如果正好不在附近，也需要数十个呼吸才能找到她，驱逐她，打碎她。
而且利朵最怀疑的事实是，只有在自己被找到并被打碎后，这个王才能得到她脑海中的记忆。这是她在这个巨大意识集合中死亡无数次得出的结论。
今天正是验证它的时候。
一秒。
她所在的小区位置已经映入脑海。最近的一个眼睛已经驱车来到在小区门口，很快就会靠近她所在的楼宇。借着这个眼睛，她看见三个人的脸，分别是一个漂亮的年轻女人，一个戴着帽子约十五岁的小孩，一个叼着烟的中年男人。至少四人。可惜不能进一步看到他们的等阶。
稍远一点的眼睛正在赶来途中，不到两公里，她能听到一个年轻男人正喋喋不休地跟一个老年人争吵。但是利朵没有时间去抓住这个眼睛，因为王的气息来到，在他抓碎她前，她强行下沉意识睁开了眼睛。
“交给你了。”利朵在安静的黑暗中说道，声音在空旷的楼道里轻轻回响。她的脚边，蓝色毛发一闪迅速消失无踪。随后，她开始沿着楼梯向上慢慢走去，不疾不徐，像每一个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普通人一样，一步一个脚印向上爬。
一辆屎黄色面包在小区门口停下。车内一个女人抱怨道：“怎么在这里就停下了？就不能开进去吗？这个小区这么大，不知道还要走多久才能找到他们！”这个女人叫做丽丽，旁边坐着一个小孩，对人介绍自己说叫史前暴龙，我们姑且叫他小龙。开车的中年男人自称范小刚。
范小刚吐出一口烟：“先开到这儿。没看到里面的地形很复杂吗？只有这个门口地形开阔，可以防止偷袭。你只不过是开窍了，结果还是什么也不懂。”
那个叫丽丽的女人怒道：“我不懂？不过是个向导，外搭一个哨兵。咱们这里可是有三个人，这还抓不住她的话咱们就都去上吊吧！不过是一阶就敢在姐这里穷叫唤，前怕狼后怕虎，好好修炼几年再出来丢人现眼吧！还有，你那烟能不能别抽了！本来觉醒成哨兵后就鼻子过敏，你却还在车里抽烟，是嫌精神过载不够剧烈？你是想害死我们吗？”
范小刚闻言火气一下子飙了上来，直接将烟按灭在车窗玻璃上，烟灰簌簌往下掉，被北风吹得到处都是。
“哎我说你是不是有病，你不也是一个小小一阶哨兵，不就是因为小有姿色能够爬上去，要不然谁会跟你出活儿。你最好也有点自知之明，给能干活的的人留点口德，要不然你自己进去吧，我们都不陪你玩了。”
丽丽气不打一处来，正要继续说话，旁边的小龙已经不耐烦起来：“吵吵吵吵吵，一天到晚就知道吵。我都听烦了。你们能不能一边儿吵去！”
这个小孩的话一出，车里顿时安静下来。吵架的一男一女都露出忌惮神色，拿眼刀再杀了几回，终于没敢再出声。
车里第四人终于说话了：“还是干正事要紧。我刚才看到有几辆车出去，其中一辆车里的男人似乎就是我们的目标人物之一。他们只走了一个人，另一个人一定就在前面的小区。我会继续在这里找她。你们留下小龙在我身边，其他人分头行动吧。”说话的这人有着一口好嗓音，分明是个年轻女人。
对于这个女人，其余三个哨兵都意外地服从度较高。这就是利朵发现的一个眼睛，一名向导。
丽丽和范小刚一左一右分别下车，慢慢向小区走去。
“我听说，他们有一柄水枪很邪乎，跟咱们用的射枪有点相似，你以前有没有见过？”
范小刚没搭理她。刚才还针尖对麦芒不顾脸面地吵架，转头这个女人又可以没脸没皮地搭话，他长这么大也只有这个女人可以做到。
见他大步走在前面不理睬自己，丽丽不服气地快走几步跟上去。
“跟你说话呢？要不要这么闷？哎，你是本地的还是关外来的？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范小刚终于忍不住回道：“关内的怎样关外的又怎样？人还能分个三六九等？你干好自己的事再关心别人私事行不？一天到晚的撩骚，也要看人家是不是向导啊！”
丽丽瞪起眼珠子，挑起细眉：“哎你特么……”
范小刚抬起一只手止住她说话：“不要吵了，我闻到一些气味，一男一女，女的似乎是往左边那栋楼里去了。”说着他用鼻子反复抽吸着空气，左右寻找。
丽丽看着他那跟狗似的左右嗅闻的丑态，暗自又鄙视地嘁了一声。
“哎，你不要光在那儿看呀，你觉醒了什么异能？就不能一起帮忙找找线索？”
女人用涂了银光粉甲油的指尖撩过自己的红唇，意有所指道：“还是你自己忙吧，我觉醒的是触觉异能。”
范小刚一怔，又看了看她那不以为耻反义为荣的模样，忽然明白了什么，往地上呸了一声：“原来又是一个只会蹭的。”说着，他打开了利朵才刚进入的那栋小区楼。
丽丽冷哼一声：“穷**丝！”也不管范小刚听没听见，也跟着他后面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