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是个特别的孩子,妈妈这么告诉我。
虽然我没觉得有什么特别,所有人都长得差不多,两只眼睛一张嘴,走路用两条腿。当然,也有一些人说不定会选择在没人的地方偷偷用四条腿走路,我尊重他们的不同生活选择。
我以前住在离东京不远的一个镇子上,左右隔壁家里的小孩很多,很吵。喜欢学人说话,大部分时候学的是他们家大人,就那种喜欢装模作样说“小孩子不懂事,乱说不要放在心上”的蠢货。
他们总是说我脑子有问题,以为我听不懂。
我觉得他们脑子才有点问题,不过我也说不准,因为妈妈不让我打开他们的脑袋研究。
他们经常拿装着老鼠和蛇的袋子吓我,很烦,丁点大的老鼠在角落到处乱爬,没我手臂长的蛇和泥鳅一样在地上打转,这些东西根本不值钱,留着也没有意义。所以我拧掉了老鼠和蛇的脑袋装进袋子里丢回去,他们却怕得尿湿了裤子。
这件事我能嘲笑他们一整年。
很可惜的是,他们不配跟我玩那么久。而且我也说不好下一次我手上拎着的会不会是他们的脑袋。
这事儿被家里人知道了,因为这些吵闹的小孩家里还有一帮更不知道消停的家伙。
家里总是主张以和为贵,要我说那是生来懦弱,被一通挤兑之后竟然选择了搬家。
我对他们畏怯的行事作风感到非常失望。
因为我喜欢别人送我什么,就还回去什么。
于是临走之前,我送了点礼物给他们。爸爸收拾好东西在天亮之前搬家,我在他们睡醒之前跑了出去,拧断了左右邻居家里除了那些人之外的所有牲口的脑袋摆在他们的窗前,摆得整整齐齐,僵硬的眼睛直勾勾地对着屋内,只要他们早上醒来睁开眼就能看见。
只花了我一个小时不到,很轻松。
其实蹲在他们床边摆脑袋的时候,有想过把他们的一起摆进来。但妈妈不让,她不给我碰任何人的脑袋。
作为生育我的人,我允许她提出这样的要求。
二
后来搬到了一个新的村子,和以前没什么不同,一样的无聊。
爸爸是个铁匠,以前是锻刀,禁刀令之后为了不饿死一家子三张嘴,就改成了锻农具,家用器具,最近他总是说让我以后继承他的工作。
我不打算做铁匠,因为打铁没有意思。
但是我又懒得拒绝,而且我似乎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索性跟着爸爸打铁。
这种决定让我每天都在发愁,在想这样的生活什么时候是个头。
烦躁的时候,下手会重一点,锤子沉沉砸在烧红的金属上,漂亮的赤红色火光飞溅开来,心这时候也会跟着跳一下。不好说为什么,但心情会变得舒畅,而且能得到爸爸的夸奖。
我大部分时候都搞不明白他的想法。
以前也是用这样的力气抡着锤子砸死了几只鸟,他却满脸不安地看着我,妈妈还会流泪,我不知道她在哭什么,也许是哭这些死去的鸟,她好博爱,感觉即使是路边的蚂蚁死掉了说不定也会哭泣。
妈妈的眼泪总是让我觉得烦闷,也让我非常没辙。
所以直到现在我也小心地控制着手里的力气。
除了打铁的时候。
也许是看我的表现非常优秀,爸爸给我找了个新的乐趣,数钱。
给我第一份薪水的时候,他笑得很大声,粗糙的手掌拍在我脑袋上,很用力,触感热乎乎的。他说,很快我就可以跟他一样独当一面。
我问他独当一面是什么意思。
他说,是你能够养活自己。
我的理解大概就是能赚钱的意思。
于是我安安分分的打了好几年的铁。
因为钱是个令人快乐的好东西。
三
跟着爸爸出去跑腿,手里的工作忙得没有一个定数,回来得迟,天黑了。
路上遇见了奇怪的家伙,紫面獠牙,赤红色的眼睛,嘴里叼着一截人的手臂,满身恶臭。
那家伙后边还抓着个人,活着的,被拖行的时候还在发出可悲的哀嚎。
夜里风大,干涸的泥土味道混着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刺激得我两眼发烫,心脏这时候跳得异常快。并不是因为害怕。
我有些说不上来的蠢蠢欲动,这玩意儿看来并不是什么好东西,或许我能抡着斧子给他来一下,但是爸爸拦住了我。
那家伙朝我们过来,喉咙里咕哝咕哝直响。
爸爸喊着让我快跑,站在我前面,将我严严实实地挡起来。
我以前没觉得他背影看起来有这么高大。
后来他死了。
啊,事情开始变得很麻烦,特别是想到家里等着的妈妈。
我捡起了地上的斧子,想回头问问爸爸我能不能砍了他的头,后来反应过来,压根没人会搭理我。
不知道是兴奋还是别的,我的脑袋异常的热,耳朵也是,像是有什么在里面烧滚了起来。记忆似乎出现了一点偏差,很多都变成了停滞卡顿的画面,我记不太清楚是怎么砍到了那家伙的脑袋,我只记得他的脖子和人的一样,适当的粗细,适当的大小,挨到刀口的时候手感有点硬。
一斧子下去他没死,脖子上一个巨大的豁口源源不断地向外冒着血。
我的虎口反而被震得发麻。
我低下头看着手掌心黏糊糊的腥臭的血液,心脏跳得更快了,几乎要从我胸膛里蹦出来。在胸腔里上下跳动的剧烈动静砸在了耳膜上,一下又一下。我的斧头砍下去时,耳边全是自己的心跳声,刀刃砸在他脖子上发出了接连的闷响,紧跟着心跳,噗通,噗通的,血液飞溅到了我的脸上,糜烂的肉屑粘在衣服上,到处都是,我被臭气熏得快要睁不开眼。
我砍了很多次,斧头被我砍得卷刃了之后才丢掉。
也说不上具体是什么样的心情,那个不断嚎叫的脑袋终于掉了下来,我踩在他的肩膀上,两只手稍微用力,脆弱的脊椎像萝卜一样被拔了出来,一个丑陋的,面目全非的萝卜挂在我手心里晃荡。
他大而无神的眼珠子像一面镜子,我在里面看见了自己极度兴奋的脸。
有点陌生。
渐渐还有点惆怅,过去的几年里,我不知道错过了多少这么有意思的事情。
我有点惊讶,他的脑袋被我拿在手里,身体被我踩在脚下如同一滩烂泥不能动弹,嘴巴还不会停止,不停的咒骂我。
这家伙已经不是人了吧,为什么这张嘴和人一样讨厌?
这时候没注意天亮了,只想着找个视线清楚的地方仔细研究。远处山边已经照起了一线淡金色,微薄的光,我把这颗脑袋放到朦胧熹微的亮光下,照清楚他扭曲的面孔。但不等我看清楚更多,只听到他从长大到畸形的嘴深处,挤出了一阵十分难听的尖鸣,恶心至极。伴随着尖叫声,他的头发,皮肤,血肉,逐渐在阳光的照射下化成了灰烬。
我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时,他已经不见了,身体也消失了。
只剩下我自己两手空空地站在被血液浸透的泥土里,内心很空虚。
回过神,我满身是血,头发也凝结成一块一块的,跟那家伙一样,散发出一股十分难闻的味道。那个被啃了一半的手臂滚到了我脚边,我顺着血迹,一路看进山里,我的爸爸就躺在那儿。
那个还活着的人已经吓昏过去了,胸膛还有些起伏。
我没办法同时背两个成年男人下山,于是在带走活人和死人之间选择了前者,因为昨晚的事得有人帮忙解释。
这是个熟人,是我搬家前脑子不好使的邻居。
好心把人带下山报警。
出场可能有点惊悚,出现在街口的时候引起了很多人的惊慌。走了一路,听了一路的尖叫声和哭声,即使我什么也没做。
我很是不解。
这时候背上的蠢货醒来了,大哭大闹,还指着我说我是’怪物’。
然后我被抓了。
我到现在都没搞明白为什么。
甚至很后悔,还不如带个死人回来。
四
抓我的人说我年纪这么小,惊人能犯下这么惊世骇俗的罪,简直是匪夷所思。
我也觉得很匪夷所思啊,这到底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试图解释,但没人信我。他们把我关了起来,没说要怎么处理我,但也没说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呆在牢里比在外面更加无聊。
隔壁关着一个失明的和尚,比我大很多,整天念经,贼烦。后来也听习惯了,娱乐活动有限的时候,念的经听起来也跟歌似的。
妈妈来看过我过几次,哭得一次比一次厉害。
明明被关着的不是她。
那个害我坐牢的蠢货到现在话都说不利索,却能带人找回爸爸的尸首,还有那把被我砍得卷刃的斧头。
现在好了,他们说我弑父。
很多人觉得我应该被处死,给我送饭的人这么说。
他也是这些人之一,我看见他给我的饭里吐了口水。
妈妈最后一次来的时候憔悴了很多,老了很多,头发一片灰白,她佝偻着背,跪坐在我面前哭泣,到最后泣不成声,临走时拉着我的手对我说,“我相信你不会这么做的,绝对相信你。”
“妈妈相信你是一个好孩子。”
然后我再也没见到她。
后来我听说她在关押我的地方替我喊冤,然后切腹自尽了。
没救回来,因为几天没吃饭,身体早就虚得不行。
我跟她说过了,这没有用。
真的。
没人会因为她的话放了我。
这不就白死了。
她好傻。
五
我蹲牢房的时候看不见太阳,分不太清楚时间。
但我知道应该有几个月,送饭那个家伙是个长期工,衣服换了几趟,最后一次来见我的时候穿上了加厚的长着。
至于我为什么知道他是最后一次来见我。
因为我扯断了他的手臂,大概这辈子都没办法再干这趟活儿了。
理由是他出言侮辱我妈妈。
这个瘦弱的男人压根不需要我多花力气,他嘴里出来那些污言秽语的时候,他的手臂就已经到了我手上。可能他只听到了自己骨头断开的声音,紧跟着衣物破裂发出呲啦的声响,剧烈的疼痛追上他的时候,他已经坐在自己的血液中几近昏厥。
我把他的手臂丢回了他脚边,拿他破掉的衣服擦手。
我妈妈是有点傻,但这么个东西也没资格说她。
隔壁的和尚要阻止我,他站在能够看见我的地方,不停的念经,劝我冷静。
我嫌烦,“我不会杀他,你能不能不要念经了。”
他一脸严肃,告诉我,“你这么做,可能会被处死。”
“无所谓。”我说。
我真的不在乎自己是死还是活,我只是想知道,妈妈他们下葬没有。
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出了点小意外,我没死。
外头传言来了个有钱人要保人。花了不少的钱把我捞了出来,一并还有我隔壁那个和尚。
那个男人叫产屋敷耀哉,留着及肩的短发,一副慈悲的,佛像似的面孔。
我们见面的时候,他说:“我相信你不会伤害你的爸爸,你也并非他们所说的那样天性残忍。”我蹲了几个月的黑牢,在和尚隔壁听了几个月的佛经,都比不上他说的一句话,说不好他真的能骗我出家当和尚。
我问他,“为什么信我?”
“因为我知道你遇到了什么。”
他告诉我,那天夜里我遇到的东西是鬼,不是画本上那种追魂索命的鬼,是真实的吃人的恶鬼。他们凶悍残忍,力气异常的强大,皮肤犹如铜墙铁壁,普通人无法伤害他们,普通的武器也没办法根除他们。能够伤害他们的只有太阳和名为日轮刀的长刀。这种刀,正是产屋敷家族组建的鬼杀队所用的武器,他组建了一支队伍专门猎杀鬼。
这里就说到了他救我的目的,他希望我加入他们。
我本来打算回去打铁,想早日把他捞我的钱还上。
结果他希望我帮他打工。
只能说算他有眼光。
六
我找产屋敷预支了一笔工资,给草草下葬的父母重新修了坟。村子里的人不让我把他们埋在村附近的墓地里,所以我背着他们走进了山里。
我以前知道死掉的人会变重,但是不知道死掉了变成骨头的人也那么重,明明轻而易举能够翻过的山,让我气喘吁吁。一路没有停歇,到了山顶才回头看自己的脚印,一步比一步要深。路那头的余晖颜色烧得很深,云层浓浊至发黑,风吹过的时候,摇摆的树影在黄昏中犹如烧尽的火堆,我走过来的路,早就被烧成了炭黑色。
像是没办法再原路走回去的样子。
不过也不是很重要,鬼杀队的方向在山的另一边,这条路确实只走这一次。
我在山里坐了一晚上,什么也没干,什么也没想,就是发呆,盯着太阳升起的方向。
他们的墓碑就在不远处陪着我,是这座山被朝阳照耀的第一块石头。
七
还没成年,我就加入了这个叫鬼杀队的打工组织。
这是份好工作,钱多事少。
本职工作就一件,杀鬼。
其中最重要的是要杀一个叫鬼舞辻无惨的鬼。
日轮刀在入职后没多久送到了我手上,没有斧头好用,和锻刀的师傅沟通了一下,改了刀的形制。我们很有共同语言,勉强能算半个同行,说不定以后鬼杀队混不下去还能去他们村子里当个铁匠。
一年后我就过了选拔,产屋敷给了我’癸’的等级。
我其实没怎么认真听什么等级,参加队内宣讲之类的活动的时候,我基本处于走神的状态。
一心只想上场杀鬼。
队里的同事大部分都在用一个叫’呼吸’的招式,话有点多,还有点浪费时间,一开始不打算学。
但产屋敷说服了我,他说学了能砍得更利落。
于是我去学了。
我那个时候刚靠着平A三个月一路砍到等级’甲’,据产屋敷所言,速度快得异于常人。同事私底下喊我怪物,我听到了,因为不能杀人,所以我把他踢到了蝴蝶屋。
产屋敷训了我一通,扣了我工资,再三告诫,不能对同事动手。
行吧。
估计他觉得我不会听话,所以找了个人看着我。
大家都叫他‘水柱’,他让我喊他鳞泷老师,我私底下一直叫他老头。
年纪不小了,貌似过两年准备退休。总是带着红色天狗面具,据说是因为他看起来太慈祥,一点威胁性也没有,带个恐怖的面具,在战斗中起到一个烘托气氛的作用。
我觉得有点搞笑。
以前说我好欺负的,我没见过能有人敢说第二次,不搞以貌取人那点虚的。
老头第一次见我的时候,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人心中的成见其实并不会因为你做了什么而改变,不必太放在心上。”他说的是最近队内的抗议事件,鬼杀队的剑士里有不少人直言拒绝和我一起出任务,最近开始,已经有激进的声音认为我应该退出鬼杀队。
我跟他说我不在乎。是真的,我退不退出真不是他们说了算,因为刀在我手里。
他望着我很久,随后叹气,说:“那为什么会动手呢?”
“他说我没有家教。”我家教很好,谁都不能够否认这点。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明明是个不错的孩子。”
“谢谢,我妈妈如果听到你这么说应该会很高兴。”
我对他蛮有好感的,于是跟着他学了水之呼吸。
那和平A的感觉不太一样,刀尖像是切入水流,呼吸的节奏带动肢体发力。
还可以,切鬼的脑袋变得异常顺利,喜欢。
不过半年后还是用回平A,比起流畅的,一气呵成的剑术,可能我更喜欢粗糙又有阻碍感的砍伐。
没过多久老头收了我作继子。
他手底下的继子没几个能比我活得久,于是他退休去做培养师之后我就顺手接了水柱的位子。
我的工资涨了,这是我升职之后唯一的想法。
八
当了水柱后抗议的声音就消失了,当然也有可能是我太忙了,没空听。
身边的同事换了一批,跟原来的不一样,都是人才,说话也好听。
只不过更新换代蛮快的,刚认明白一个,又得换一个。
我印象最深的是蝴蝶屋的几个女孩子,说话温声细语,呼吸的动静就像是蝴蝶在扇动翅膀,好轻盈。负责管理她们的是蝴蝶香奈惠,她在我升任水柱后没多久升位花柱,是少数几个第一次见到我就会微笑的人,上一个是产屋敷。
她身边的妹妹蝴蝶忍和她脾气相反,见到我总是没什么好脸色。
大概是因为被她抓到了几次我拔掉了她们院子里养的蝴蝶翅膀。
我解释说只是好奇,好奇蝴蝶翅膀上的颜色掉色后会是什么样。
她不信,把我从蝴蝶屋驱逐了出去,不给我进去,即使是受伤了她们会带着东西上门处理。
行吧。
后来香奈惠战死,我偷偷溜了进去,因为大家那会儿忙成一团,打算偷拿点止血的药自己处理。
没找到药,但是找到了蝴蝶忍,她躲在香奈惠生前的卧室里,抱着香奈惠生前穿过的蝴蝶羽织啜泣。
我想起后来鳞泷那老头给我说的,蝴蝶的翅膀上艳丽的颜色掉光了就会变得灰扑扑的。
像人死掉一样,皮肤变成冷的青灰色。
我站在门口看了她好久。
屋外有些冷,屋内却很闷,药材的苦味和死亡**的气味堆满了房间。
我尝试理解蝴蝶忍的哭泣,想知道她为什么哭,但是失败了。
这么多年来,我已经失败了很多次。
这让我对她有点向往,又有点羡慕。
所以我进去房间抱住了她,双手从她的背后绕过去,紧贴着她温热的手臂,泪水沾湿了她的袖子,摸到的时候,触感湿答答的有点发粘。我认为我应该和她一样落泪,但注意力总是被奇怪的事情吸引,她的头发扎到了我的脸,她的手抓住了我的手,很用力,手指陷进了肉里,我只感到微弱的疼痛,那还不足以让我哭。
她的小声抽泣却成了放声大哭,可能是把我的那一份也哭掉了吧,我贴着她的头发,望着黑黝黝的房间角落发呆。
她的泪水摸到的时候是冷的。
我试图从她身上学到点什么,但是失败了,一次又一次,直到她哭到疲惫,伸出手回拥着我,低声说了句“谢谢”。
我眨了眨眼睛,依旧没有东西掉下来。
于是抱着她更用力了一些,我怕被她发现。
九
蝴蝶忍后来穿上了姐姐香奈惠的羽织,没花多久的时间升任了柱,开始接手香奈惠的工作,她因为之前那个拥抱,貌似成了我在柱里面关系最好的一个。
换了好几个柱之后,炎柱也上了个新的,是前任炎柱的长子。热情好客,喜欢找我切磋,我们第一次交手的时候,他被我压着过手几十招不还手,只是不停地对我说着什么’不错不错’,差点让我怀疑他有什么特别的爱好。
没过多久又新来了一个愣头愣脑的霞柱,比我小两岁,听说只花了两个月就成了柱,成功替代我在同事们嘴中成为了新的’怪物’。
不过现在都流行叫他天才。
不懂为什么那个时候没人这么叫我?
我觉得被针对了。
蛇柱和恋柱两个人比我迟来几个月,目前还健在。
音柱比我呆得久一点,我很喜欢他的钱,他是我认识的唯一一个善用钻石珠宝装饰的男人。
风柱我忘了他什么时候来的,我们俩没怎么见过面,房子也隔得很远,仅剩的交流机会在柱合会议,但他根本不和我说话。
还有上任比我早很多的岩柱,正巧就是我当时坐牢隔壁的那个和尚。时隔数月不见,依旧热爱且擅长一边念着经,一边给鬼超度。
他是少数几个愿意和我搭档出任务的好心人。
但我不乐意跟他出去,因为很烦他在我隔壁念经。
总怀疑他是不是想要给我物理超度。
十
在蝴蝶忍升职的间隙,鳞泷老头给我丢了个新人让我照顾,年纪比我大,比我菜。
叫富冈义勇。
他不爱说话,喜欢自己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练习,看他不吵不闹十分乖巧,我就答应了带他。
老头常年给我送点吃的,吃人嘴软。
而且眼光很不错。
就跟当年慧眼识珠挑中我当继子一样,他挑中的富冈义勇也是个很有天分的剑士,感觉要不了多久就能出师。
我对教导工作的理解一直停留在“只要人不死就行”这个地步,富冈义勇这小子也很可靠,一路升上来基本没有遇到过什么危及生命的大问题。
在他升“甲”级前夕,我接到了临时通知,去捞人。
吓得我一个激灵。
好不容易养出来的甲级剑士,死了就太亏了。
不过考虑到富冈义勇的实力,我又认为这应该是个有点水平的对手,于是怀着紧张又期待的心情赶了过去。
我切入战场的时候富冈义勇负伤半跪在一旁,他是个很讲究的家伙,基本上没见过他狼狈的样,就算是跪着也跪得很有骨气——一脸从容赴死的姿态。
这小子看起来不打算还手,气死我了。
甩着刀击破了靠近富冈义勇的血鬼术,看见我站定,那个紧追不舍的鬼挤出一个亲切的笑容,说了一句,“哦,我认识你。”
挺有礼貌,上来打架之前还带见面问候。
“我们见过吗?”
“见过的,我还见过你的妈妈,她被你逼死,不得不切腹自尽,我亲眼看到介错人斩下她的脑袋。你跟她长得很像。”
礼貌过头了,开始问候别人妈妈。
之前有人赖我弑父,现在还说我弑母。
简直是放屁,讲点道理行不行。
这个见面问候别人妈妈的鬼,在我手底下没走过两招就跪了。
好烂的水准,烂得我胸口冒火。
不知道为什么富冈义勇能在这个垃圾手里受那么重的伤,好废物。
回头准备教训两句的时候,富冈义勇站起来了。
他终于站起来了。
但好像奔着撞我没收好的刀来的。
坏了,冲我来的。
于是我A了上去给了他一巴掌。
“你想什么呢?碰瓷吗?”一巴掌扇醒了这家伙。
他愣住了,两只眼睛通红,委屈得不行。不等我继续说话,扭头就跑,过来给他处理伤口的隐喉咙喊破音了也没撵上。
我担心自己下手重了,他要是回头告我状,我得因为这个巴掌被扣工资。留下来给后勤部门的队员打听情况,后来通过消息比较灵通的队员了解到这个鬼属于本身实力并不强,但是却特别擅长胡言乱语,趁虚而入,利用血鬼术蛊惑人心的类型。
正面打的话实力不怎么样,但是对那些心里藏着事情的家伙特别有用,差不多来一个就送一个。
我嗤之以鼻,玩这种战术的心都脏。
又反应了过来,富冈义勇是个有故事的人,是我误会了。
蝴蝶忍处理完自己工作的首尾听说了这件事后跑来告诉我,说我应该去关心一下,因为他名义上是我的继子。
我什么时候收他做继子了?是鳞泷那老头走后门塞进来的吧。
虽然没寻思明白我跟他的关系,但我还是去了。
他躲在家里卧室,房门紧闭,一言不发。
我蹲在门外边愁得头发都要掉了,劝他和我谈谈,只要不投诉我殴打同事,什么都好说。
蹲了半个点后他出来了,面色沉重地说,“我知道输了就是输了。”
你有这个觉悟就太好了,我有点欣慰。
他低着头,继续说,“今天发生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
嗯?你要让我背锅,怎么叫跟我没关系?
“这是我的事情,我们没有什么能说的。”说完扭头就走。
这小子好像在挑衅我。
富冈义勇变得更刻苦了,每次我从道场走的时候都能看见他一个人在训练。
水之呼吸在我手里和在他手里逐渐变成了两样东西。
不久前鳞泷来慰问,顺便和我切磋水呼,结果被气得面具都要掉下来。
富冈义勇的剑技不出一年就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精妙,产屋敷破例提升了他为水柱。
所以现在水柱有两个了。
我们的关系自从上次的话不投机后变得很尴尬,蝴蝶忍建议我主动邀请他庆祝升职。
我觉得有道理,于是主动联系,结果是将近大半年,我都没在鬼杀队里见过富冈义勇的人影。
偶尔在外头碰面,他板着一张脸,打招呼看起来很不爽我。
难道我被讨厌了?
为什么?
富冈义勇真的是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男人。
因为他的态度,再加上我们两个人在柱合会议上述职总是轮替出现,队内莫名产生了我和富冈义勇之间不和的传言。
而且大多人还说的是我仗着辈分高在欺负他。
风评莫名其妙被害。
十一
职场问题处理起来不是一两天的事儿,我懒得管,索性接了个长期任务出差,不然总担心哪天遇见同事就忍不住上去抽人家一顿。
人命是小事,被扣工资是大事。
划不来。
蝴蝶忍在我出发前向我表达了她的同情,还给我包里装了很多止血药,又警告了我一次,不准再偷溜进蝴蝶屋,私自拿她们的药品。月底清查的时候很麻烦,给她额外增加了很多不必要的工作。
我说她们处理伤口的动作太慢了,真的不如我自己来。
她拿出一副可怕的笑眯眯的脸,“伤口要是感染死掉的话收拾你的尸体会更慢的。”
我很体贴地告诉她,如果我真的死掉了,她可以把我直接埋在她蝴蝶屋后院,这样会比较省事。
结果她让我滚。
出差的路上遇见了十二鬼月,产屋敷给我科普过,他们比其他的鬼耐砍,总共有十二个,我一直很喜欢遇见他们。
死的时候我翻出来他的眼珠看清楚上面刻着下弦,我已经砍过不少,现在觉得腻了。
这次出差的任务罪魁祸首就是这家伙,所以收拾完了就准备打道回府。
在回去的路上遇见了一个很特别的家伙,半路窜出来的,浑身冒着蓝幽幽的鬼火。视线对上的瞬间,我手臂的汗毛就竖了起来,一种古怪的,冰冷的凉意从天灵盖淌下来,顺着脊椎蔓延至全身。
我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那种兴奋的颤抖。
看清楚了他眼珠里的数字,上弦三。
“你看起来很不错啊。”他热切地打招呼。
我原本猛烈跳动的心脏几乎要破开胸膛的骨头,冲出来,飞奔向他。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同时也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愉悦。
他散发着讨人喜欢的味道。
尤其是有礼貌这一点,很值得夸奖。
我对他投入了前所未有的热情,上弦三的想法似乎跟我不谋而合,这种犹如知己般的共情令我差点把持不住自己的身体,快感让我后背发麻。
不知道怎么,想起了不久之前在蝴蝶屋偷听到的八卦。蝴蝶忍的继子们是鬼杀队队内八卦情报最灵通的一批,就算是悲鸣屿行冥的消息也能从她们这里打听到。
我那天听见她们说起队内有两个剑士在谈恋爱,其中一个还是水呼的人。
那我怎么不知道这回事。
事后和蝴蝶忍说起,她毫不留情,说谈恋爱算什么,水呼队伍里除了富冈义勇,其他人死掉了我应该都不会发现。
胡扯,鳞泷老头要是死了我也会知道的。
我还补了一句,你死了我也会知道。
蝴蝶忍面不改色地给了我一刀柄,砸在我胸口,梗得我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我真是谢谢你啊。”
“恋爱是什么东西,”她打完我就走,我跟了上去,契而不舍地问,“听起来是会让人感到高兴的好东西。”
蝴蝶忍白了我一眼,没解释,只是说这东西和我这辈子都不会有联系。
她在乱讲,因为我现在就尝到了恋爱的滋味。
一种欲罢不能的,蠢蠢欲动的情绪。
啊——太棒了!
我把身边喋喋不休让我小心的鎹鸦丢出很远,告诉它准备找人给我收尸。
我有预感,我可能会死在这里。
上弦三是个嘴甜的男人,他比我遇见的所有鬼都会说话,不停地赞美我的身法,刀法,甚至我砍下他的手,他都要夸我一句砍得好。
这男人太有意思了。
他热情极了,还在邀请我,“跟我一起变成鬼吧。”
但我觉得那没意思,因为鬼死掉的腥臭的身体只是一滩烂肉。
这样膨胀到极致的情感让我爆发出极强的摧毁**,我想要杀了他,兴头上来,也许刀也会捅进我自己的肚子里。
忘了什么时候听过其他同事说,一起上天堂这种说法听起来有点像耍流氓,但是一起下地狱这种话听起来就蛮像情话的。
所以比起变成鬼,跟我一起下地狱怎么样。我这么邀请他。
不过很可惜,我们最终没能说服彼此,他没能跟我一起下地狱,我也没同意他把我变成鬼。
因为天亮了。
上弦三愤愤不平地离开,我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激情退却后四肢的知觉也开始跟着消退,好像是迈不开腿了,深呼吸片刻,我才拄着日轮刀站稳,鼻腔里全是血的腥气,眼睛快要睁不开了,远处地平线也变得很模糊。
太阳融化了,只剩下一道细细的金线。
应该是疼痛造成吧,脑子变得不太清楚,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朝霞轻抚过我的额头,一阵温热的风迎面而来,捂住了我的眼睛。
失去意识之前,我突然想到妈妈。
太阳也是这样日复一日地,温柔的抚过他们的墓碑吗?
真不错。
再醒过来时,已经躺在了蝴蝶屋。
从蝴蝶忍那知道我是被几个隐扛回去的,迷迷糊糊躺了整整一个月。
不知道为什么,醒过来之后变得备受关注。
产屋敷来了很多次,他坐在我的床边,由衷地为我还活着感到高兴。
蝴蝶忍也很高兴,她用力地抱着我,力气大得差点把我的伤口崩开。不过就这一次,她后来为了让我听话吃药,换药,一直骂我骂得很大声。
等伤好了点,我跟她提到了上弦三。
她的脸色凝重地问我对方是不是远比我们之前遇到的鬼要强。
我说是。
她叹了口气,让我之后和其他人也谈谈,因为在我之前没有人遇到了上弦三还能够活着回来。这种情报的价值非比寻常。
我发自内心地劝她,如果遇到了上弦三要找我,你打不过他。
她生气了,一周没跟我说话。
真不讲理,我只是不想她死掉。
虽然香奈惠的蝴蝶羽织不是真正的蝴蝶翅膀,变成灰色的之后可以洗干净,但是人变成灰色的,就死掉了,活不过来了。
她气消了之后来找我,说发现生我这种笨蛋的气没意义。
我道歉说没有轻看她的意思。
她飞快地打断我,让我没什么好话能说的时候务必选择闭嘴。
搞不懂她在想什么,也搞不懂什么才是好话。
于是挑挑拣拣想了一下,我跟她说,我觉得我爱上了上弦三。
她不假思索地骂我,说我有病。
不懂,人身攻击同事为什么不能扣工资。
十二
住院那段时间富冈义勇来过几次。
这人以为他自己藏得很好,无声无息,其实每次都被我发现了。
说实话,看他偷感那么重,我怀疑他是不是要暗算我。
我们上一次见面似乎还是柱合会议,当时我坐在大人左下首,同为水柱的他特立独行,非得坐在最后一个,离我能有多远是多远。看他总是一脸冷漠,不近人情,孤僻又独来独往,我一直在猜他是不是对跟我并肩当水柱这件事心里有点意见。
联系起来,他应该是想趁我病要我命。
这么多年的同事情都是假的,鳞泷那老头给我丢了个什么奇怪的家伙。
警惕了几天,富冈义勇没再露面,被派出去执行任务了,和蝴蝶忍一块。
有点担心蝴蝶忍会因为跟我关系太好而被他下黑手。
万幸他们还是平安的回来了。
还带回了几个’癸’等级的病患队员,住隔壁房间,一天天的吵得很。
蝴蝶忍回来告诉我,这几个新来的人里面有个家伙随身带着一只鬼。风柱那个受不了这样刺激的家伙当时就发飙了,场面一度十分的惨烈。
很可惜我不在现场。
十三
隔壁病房在新来的几个队员入住后一直很吵,有个大嗓门的家伙一天到头都在尖叫,扯着破嗓子,一个劲地在喊,怎么办,怎么办,这药怎么这么难喝,这是人能喝的东西吗。
我其实也蛮同意这点的,蝴蝶忍老给我改药的配方,一天比一天难喝。
不过这小子的嗓门比苦药还难熬,于是忍无可忍的跑过去制止。
打开房间门,一直在哀嚎尖叫的是个金色头发的男生,年纪不大,十分情绪化。看见我之后,连眼泪都没擦,就冲过来抱着我的小腿,声情并茂的来了一句’请跟我结婚’。
这王八蛋把鼻涕擦我衣服上了。
病房里认识我的下级队员一脸惊悚地跑过来抓走了他,按着他的脑袋跟我道歉,差点把脑门砸在地板上。
他战战兢兢地跟病房里的三个病号介绍我。
病房里有几秒钟的安静,金色头发的队员闭上了嘴,失去了表情,红发带着花札耳饰的少年则两眼发光的看着我。
角落里还有一只猪无动于衷的躺在床上。
这三个家伙真是古怪得要死。
十四
我伤口好得快,恢复工作也就是时间问题,但蝴蝶忍不放我出院,这段时间只能乖乖地留在这里被她监护。
住院的时候,蝴蝶忍介绍我认识了带着鬼的同事,也就是那个红头发带花札耳饰的家伙,叫灶门炭治郎。
我问他能不能让我见一见那只鬼。
他纠正我,鬼的名字叫灶门弥豆子。
叫什么都好,不重要,我只是很好奇养鬼是什么体验。开过这一遭先河后,产屋敷能不能同意我也养一只。
但灶门炭治郎很坚持自己的观点,因为那只鬼是他妹妹。
他语气郑重地说,希望我不要拿对待其他鬼的态度来对待他的妹妹,她没有吃过人,也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她只是不幸的成为了没有选择余地的鬼。不是可有可无,死掉也不会对世界有任何影响的人。
这只鬼是他仅剩的家人。
如果我把她当做猎物,他不会让我见她。
那当宠物呢?
我没问出口,感觉说出口的瞬间就会被隔壁的蝴蝶忍把脑袋打下来。
十五
住院的时间比过去任何一次都长,我很无聊,没有鬼可以斩,没有架可以打,就像当年蹲黑牢,那会儿好歹还有一个悲鸣屿行冥在旁边念经充当背景音乐,现在我的身边,只有一个傻兮兮的我妻善逸的无规则尖叫呐喊。
我只好去骚扰蝴蝶忍,跟她说我陷入了奇怪的人生问题之中。
应该是爱吧,大概,我其实也说不好。
这问题有点超纲。
我不是个拥有丰富感情体验经验的人,这么说好听点,直白点就是蝴蝶忍说的,没有感情。
是个连哭泣都学不会的人。
我很少这么愚钝。
从各方面来说,我是聪明的,学剑很快,拿刀也很利落,不论是单刀打斗还是双刀对砍都是小菜一碟。升职飞速,斩杀效率在队内首屈一指,产屋敷不止一次说过我很有天赋。
但这种天赋在别的地方,似乎不怎么好用。
我一直在和蝴蝶忍学习感情,比我学水呼还上心。只是眼下,学习进度始终停滞不前,我感到困扰,以至于有些焦虑,说到底,是不想承认自己的学习方面是个废物。
蝴蝶忍一直很后悔跟我谈关于爱和情感这些东西。
她说我当务之急是应该学着做个人,而不是去想爱不爱。
这人说话好过分。
蝴蝶屋忙起来之后没办法继续骚扰她,于是我在院子里抓到了落单的灶门炭治郎,那个时候他正在努力的练习怎么运用全天候·全集中呼吸。
我本着来都来了的心情打算抓住他问问这个正处于青春期的少年有没有喜欢的女生,让我学习一下什么是蝴蝶忍说的“正常人的感情”。
结果被他先一步打断。
因为我是个柱,他的话题总是落在呼吸和战斗的技巧方面,以至于我最后直接忘记了想说的话,光顾着和他讨论怎么能更高效地砍下鬼的脑袋。
聊久了之后,我觉得他可能问错人了。
所有的柱里只有我喜欢平砍,方法技巧四舍五入为零,他问出来的很多问题我几乎都没思考过,顺着本能就干了。技巧方法论都是空的,而且全天候全集中呼吸这东西我没学过就会,谈不出任何经验,也完全体会不了他的心情。
十六
我很少这么主动的努力的去尝试维持一段关系,和灶门炭治郎这种个性的人说话有点费劲,他没有攻击性,包容度极高,最常说的话是,“虽然听不太明白,但感觉你能够做到这样的事情真的很厉害”。
他也很会夸人。
但我在他面前却时常感到难以言喻的疲惫。
有种束手无策的感觉。
不过努力还是颇有成效,我成功和他拉近了关系,并见到了他那个成为鬼的妹妹。
蝴蝶忍跟在旁边并成功制止了我再见到对方的第一时间动手的**。
我小声说,“鬼受伤了也会恢复。”
蝴蝶忍:“我给你一拳的话你也会恢复,你可以不生气吗?”
“那也会痛的。”
“对啊,灶门君也会痛。”
“为什么他会痛?”
“因为那是他的妹妹。”
我顿悟,这就是感情吗?伤口出现在一个人身上的时候,另一个人会因为这样的东西,而感受到同等的疼痛。
砍上弦三的时候就会这样,他的拳头和血鬼术打断了我几根肋骨,内脏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至今,我的手落在胸口上,按下去还会有轻微的疼痛。
我的刀就捅穿了他这个地方。
疼痛忽然就变得愉悦起来。
我想知道更多。
所以找了个机会和灶门炭治郎单独对练,我问他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
能不能告诉我更多的,关于感情的事情。
然而他没回答我,只是手里的刀掉在地上,红着一张脸支支吾吾的半个字都没说出口。
最后问题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我的学习之路依旧止步不前。
十七
没有痊愈之前得知炎柱接了新的任务,公费出游,包食宿,行程花销,他会登上那辆很有名气的无限列车。我听过很多次,但是一直没机会坐,于是想跟着一块去。
跑去自荐,却得知另外有任务安排给我。
很可惜。
炎柱探病的时候安慰了我,和我爽快地打了一架,打完之后我让他给我带火车上的便当,之前听恋柱提过一嘴,还记着。
他痛快地答应了,让我等他回来。
是个非常不错的同事。
几天后我的具体任务下来了——带教下级同事。
于是我又去找炎柱打了一架,他劝我说前不久濒死重伤,即使恢复了身体也不能任意妄为,带教是为了不透支我的精力,让我平稳的康复。
我搞不明白,殴打同事的时候也会消耗精力,透支健康。
那还不如让我去打鬼。
纠结了几天,看在钱的份上,我还是耐着性子跑去带队。队伍里又来了一批新人,其中有当初住我隔壁的三个家伙。他们在蜘蛛山一行收获不小,从低级别剑士提了上去,训练强度也跟着水涨船高。
金头发的我妻善逸话很多,对我很热情,但似乎目的不纯,没搞明白之前已经因为训练强度见到我就退避三舍。带着猪头套的嘴平伊之助在道听途说中发现我可能比富冈义勇还厉害,总是嚷嚷要找我单挑,我很高兴有这样的勇士,于是答应了,并在保证不加重蝴蝶忍的工作量的前提下抽得他满地乱转。
心情突然就好起来了。
灶门炭治郎跟他们是同一批剑士,但是他有点不太一样。不好战不激进,实力比较平均,训练很踏实。在同一级剑士因为训练强度心态爆炸,选择消极抵抗的时候,他一个人在外面安静的站着才显得突兀。
有时候我会觉得他看起来有点傻,还格外喜欢笑。
灶门炭治郎没在这里呆上太久,因为无限列车的任务也落到了他头上,一并还有我妻善逸和嘴平伊之助。
又感到被针对了。
我也想出差。
十八
带教还没结束,鎹鸦带回来了炎柱的讣告,我当时正在蝴蝶屋被小葵单方面口头教育,她以前不敢说我,现在有蝴蝶人撑腰,敢骂我了。
我一言不发,望着鎹鸦缓缓飞远。
火车便当吃不到了,炎柱这家伙也等不到了。
回头小葵脸色担忧地说:“别难过。”
我心头一喜,来不及问她我是不是真的看起来很难过,转头就去找蝴蝶忍。
蝴蝶屋从没有这么安静过,只听见鎹鸦拖长音调,在空中不断高喊着“杏寿郎战死——”。
声音徘徊在寂静的院落里,每个人的脸上都带了泪。
不对,不对,我看向蝴蝶忍,她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廊下听着鎹鸦口中最后一声“杏寿郎战死”的播报。好一会儿,她才转过脸看向我,我们隔着很远,远到连她脸上是否有泪都看不清,但我还是感受到了她身体内不断沸腾的滔天恨意。
我正身处于这样的世界,这里的情感泛滥到近乎能够使我溺毙。
感情真的很难学,我所处的鬼杀队每个人心中都带着对鬼的无尽恨和愤怒,我模仿过他们的哭泣,悲鸣,嚎叫,是徒劳,试图表演出我所不理解的感情,只会看起来很滑稽。
他们拥有着我竭尽全力也无法得到的东西,这让我羡慕不已。
柱合会议时听说是遇见了上弦三。
我有点不甘心。
这一架本来应该是我的。
而且,说不定炎柱那家伙不会死。
十九
炎柱战死没多久,鬼杀队又忙碌了起来,病患有增无减,鬼永远杀不完。
出去没多久的灶门炭治郎三人又回到了蝴蝶屋,严重的差点没救回来。他们昏迷了很久,灶门炭治郎醒来的时候蝴蝶忍告诉了我,我带着东西来慰问他。
他躺在那儿,浑身是伤,眉毛也紧紧地拧在一起。
我很认真的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很久,一直到他不自在地别过脸。
“你是在难过吗?为什么?”我这么问他。
灶门炭治郎听后很惊讶,不只是惊讶,短短几秒之内,我从他脸上看见了很多情绪,多到我甚至无法判断,此时他到底是什么心情。
他的神色很快归于平静,看着我,目光异常的温柔。让我想起产屋敷把我从黑牢里赎出来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的看着我,目光落在脸上,像是极轻柔的抚摸。
我开始有点不自在。
我问过很多人这种问题,从没得到过这种回应,上一次这么问的时候还差点被打。
不过那家伙如果不是被其他人拦着,挨打的不一定是我。
“因为失去了很重要的人。”我刚刚才发现,灶门炭治郎有双漂亮的眼睛,大而明亮,没有瑕疵。
我在他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脸,上面什么表情也没有。
我追问他:“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灶门炭治郎这时候却笑了,这又是一件令人感到不解的事情。
明明他在笑,我却不能明白这样的笑容在表示些什么。
我只知道,这肯定不是高兴。
“身体内部像是在燃烧一样滚烫,随着时间,胸口会产生要被烈火烧穿了的错觉,五脏六腑明明没有受伤但是却在抽搐,整个人会因为不存在的伤口和不明确的痛楚难受到蜷缩在一起。”灶门炭治郎很细致地描述着他内心的悲伤,他的声音很平缓,“真的会感受到剧烈的疼痛。”
“比骨头打断了还疼吗?”我很少受太重的伤,少数几次能够想起来的惨痛,是上弦三那次,我差点废了一只手,肋骨断了,万幸肺部没有重创,撑到了隐的队员赶来为我急救。
他这么回答,“我感觉,比任何伤口都疼。”
我很疑惑。
一半因为灶门炭治郎的话,一半因为我贫乏的想象力。
小的时候发现人会哭是件很新鲜的事情,妈妈会哭,摔倒的小孩会哭,被吓到的大人也会哭,他们的眼睛除了能够看见,还能够流出泪水。于是我学着他们落泪,只要刺激眼睛,我也能够流出差不多的东西。
但总是会被问“你哭什么”。
我答不上来。
更大一些,我发现了他们那简单的脑袋里装了更多新奇的东西,他们很容易焦躁,愤怒,大声嘶吼。不管是什么事情,都要喊出一个声势,给他们的匪夷所思的想法鼓气。然后没多久,我发现了他们的怯懦与畏惧,紧接着,我又看见了他们的悲哀与怜悯。
不过短短十几年内,我发现了他们拥有太多我没有的东西。
这多不公平。
更不公平的是,见识过这一切之后,毫无进展的学习进度似乎在劝说我,让我接受自己的一无所有。
我在很多方面都有着极强的学习天赋,唯独在这件事屡屡受挫。
为了解决问题,我又和灶门炭治郎认真的谈了谈我的过去,还有一些从来没和别人说过的事。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能够给我答案。
灶门炭治郎耐心听完了。他坐在病床上,浑身缠着绷带,看起来脆弱得不堪一击。日光薄薄地从窗口斜着打落,笼罩在他的身上,绷带,病号服,苍白的皮肤,在一瞬间全都融进了光里,他的身形变得轻盈,且模糊。
那对明亮的眼睛看着我。
“被排除在情感之外,很孤独吧。”他这么说。
孤独吗?
说不上来。
我抱着手臂思考了很久,眼睛下意识瞥到他的脸上,看见他的眼睛里带着泪。
他是天使吧。
二十
灶门炭治郎后来还和我说了很多,每个字都听得明白,组合到一块时,我就觉得那应该是另一种语言。
理解他的话花了我很长一段时间,这期间除了出任务,我总是会去蝴蝶屋找他。蝴蝶忍发现了之后颇为同情地说,“那孩子真倒霉,碰到你。”
真没礼貌。
隔段时间又去了蝴蝶屋一趟,发现音柱也在蝴蝶屋,不过他看起来不像是在做什么好事。
他肩上扛着小葵,手里抓着小清她们,要往外跑。香奈乎跟在后面一手拽着他的衣服一手拉着小葵的手,小清三个人的哭声几乎要把屋顶给掀翻了。
音柱有毛病吧。
没怎么想,我动手A了上去。
这个家伙说话好烦人,尽说些我听不懂的话。如果不是因为砍断了他一点东西我可能就要赔得倾家荡产,我应该早跟他动手了。
“你干什么呢!”音柱吃了一拳头后不得不闪躲到一边,他朝我嚷嚷。
我正好从他手里抢个了小姑娘,说“见义勇为啊,这不是很明显吗,这话应该我问你。”
“我要带人出任务,别在这挡路。”音柱蹲在对面墙上朝我喊,可能还人身攻击了我几句,我没听清楚。
我就说人身攻击也得扣工资,回头就去投诉他。
而且这崽种在蝴蝶屋搞绑架为什么还能这么理所当然的指责我。
我警告他把人放下,小葵不能出外勤,他敢走我就敢把他脑袋打下来。
结果还没等我们两个继续交手,就有三个人包抄了他。还是熟人——灶门炭治郎三人。
在灶门炭治郎几个的帮助下,音柱不得不把小葵放了,蝴蝶屋几个女孩子跑到我身后哭成一团。
我一脸嫌弃地看着音柱。
“你有什么资格对我露出那个表情!”他看起来想跟我打一架。
我为什么没资格,我风评什么时候这么差了。
二十一
出去执行任务回程的时候收到消息发现十二鬼月,地点在吉原花街,是个救援任务。
我已经有几年没执行过救援任务。
不过没记错的话,这地方是音柱带着灶门炭治郎三个人去的地方。
想了想还是跑了这一趟,反正路程不远。
希望我过去的时候音柱还能活着,毕竟我过去的主要任务不是给他送葬。
赶到花街的时候整条街道几乎被拆成了废墟,路边奔走逃亡的人在哭喊,不断有人从支离破碎的建筑物里爬出来,空气里满是血腥味和尘土味。路过顺手救了一个被压在屋顶下的漂亮姑娘,看衣服像是位花魁小姐,安顿好人才继续深入。
逆着人流往深处走,风灌入鼻腔,战斗激荡起来的浓烈躁动气息让我后脑勺发麻发烫,两腿跑动的时候有种说不上来的轻盈感。
跟在我身边鎹鸦和我说了一堆实时共享的信息,但我只听见花街里藏了两只上弦鬼。
闯入战场的瞬间,一眼看见了不远处的灶门炭治郎,他受了重伤,面前的是个身形佝偻满面黑斑的男人,握着镰刀。
我当机立断,提着刀上去从鬼的手里把灶门炭治郎挑出了战场。
和灶门炭治郎交换了地方,清楚地看见了鬼的眼睛里写着上弦六。我一向抵抗不了十二鬼月的强大诱惑,身体眨眼间就沸腾了起来,飞身冲到鬼的面前,卸下了他的两条手臂。
我是想砍他脖子来着,但是他身法太快,两次刀砍歪了,交叉切开了他的锁骨。余光撇见旁边屋顶上还站着一个女鬼,实力并不怎么样,没怎么留意,这两个人只有眼前这个才有意思。
刚被我挑出去的灶门炭治郎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站到了我隔壁。
我说了几次让他站远点,别碍事。
大概是语气比较委婉,他没听进去。
这几年我脾气变好了,以前这种时候我一般会说滚开。
灶门炭治郎已经浑身是血,很狼狈,即便这样他也不忘提醒我,“请小心,对方的刀刃有毒!”
果然是个天使。
算了,他爱站那就站吧。
屋顶上的女鬼企图从背后攻击我们,我正打算反手顺了她的脑袋的时候看见一闪而过的雷光。
也是熟人,金色头发的我妻善逸,他拦住了对方。从鳞泷老头那儿知道了他是雷呼的继承人,一直跟着退休的雷柱,平时看起来没什么出息,正儿八经拔刀的时候倒是有些出人意料。
不错的实力,就是状态看起来很糟糕。
没看见那个猪头和音柱。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死了。
哦,音柱没死,刚走了一会儿神他就活生生地跳了出来。上弦六那两把镰刀砍到我脸上的时候,这个血迹斑斑的家伙就跟我一人一边扛住了。
’谱面完成了!我可是要拿下这场战斗!!’音柱很亢奋,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我听不懂的话。
与此同时,我在心疼他头上裂开的钻石。
音柱是双刀流,断了只手,按原来的打法会吃力不少。
所以我在一旁替他挡刀。
烦死了。
那个鬼看起来又急又气,我仔细听了一下,他在嫉妒音柱的美貌。
我跟着回头看了一眼,战损音柱的脸看起来确实不错,蛮有品味的。
没想到就算是鬼也流行以貌取人,真是世风不古。
交手之间上弦六一刀差点砍在音柱的眼睛上,被我扛了,刀刃有毒是真的,不过因为常年混迹在蝴蝶忍身边,这点毒对我来说不是什么大事。
音柱趁机退后半步,一副刮目相看的神情,匆忙中跟我道谢。
我希望看在他的那张漂亮脸蛋完好无损的份上,事后可以支付我点报酬。
挡刀的间隙,音柱回过身施压,扛住了袭向灶门炭治郎的攻击,为灶门炭治郎创造了极佳的砍头时机。
身后女鬼那边,一只猪也加入了战局。
挺意外的,对战上弦,身为下级剑士的他们都还活着。
身侧,灶门炭治郎飞身跃前和我齐肩,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人头上那块像是被烫伤的疤痕在风中亮起了微弱的红光。战时片刻不能耽误,我只是看了一眼就回到了战场中央配合音柱打掩护。时机刚刚好,灶门炭治郎奋不顾身地冲到了最前方,身侧刀尖燃起了绵延不绝的冲天的火,他头发似乎也犹如火焰般亮起,整个人犹如一团狂热猛烈的火。
斩下鬼头颅的是他。
刀落下时看得一清二楚的我脑子里出现了片刻的断档。
鬼倒下后,我停在了原地,距离日出还有一段时间,天空黑得看不见尽头,也看不见月亮,我抬起头,长长地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有一阵奇怪的失重感。
废墟之中钻出了三个女人,我记得她们,是音柱的三个老婆。
她们在远处欢呼,听不清楚说了什么,纷纷看向我。
音柱面色惊慌,在朝我大喊。耳边只能听见风的声音,呼呼响。
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直觉有些不对劲,低下头盯着鬼的尸体看了一眼。
眨眼间,我已经捞住了瘫倒的灶门炭治郎,带着他腾空而起。
一阵巨大的冲击力炸开,我差点没有站稳,踉跄着站稳在不远处的屋顶上。
站定后,爆炸中心的黑色漩涡已经将所剩无几的建筑物吞食殆尽
玉石俱焚的一招。
我很无语,这鬼长得丑就算了还玩阴的。
二十二
被我拎着的灶门炭治郎被他妹妹祢豆子接走了。
祢豆子不会说话,她给了我一个笑脸,鞠躬当感谢。我以为她要走,直起身后她却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准确说,是看我的手臂,被上弦六切开的那地方。伤口其实有点深,不过避开了要害没伤到骨头,看着皮开肉绽有点吓人。
才想起来祢豆子是鬼,不能见血,不知道是不是有点馋。
于是我把手伸过去,问她要不要尝尝。
我跟风柱那小子不一样的。
结果她一脸紧张地摇头,只是伸手过来抚摸我的伤口。
她的手心触感很微妙,只是轻轻碰一下就会让我感到皮肤发烫,身体很快热得异常,从伤口那儿开始。
没一会儿,看见伤口处起了一簇火,整节手臂都烧了起来。
祢豆子只是笑,带着灶门炭治郎跑了。
我一边试图拍灭手臂上的火,一边想他们兄妹都好古怪。
火最后是自己灭的,也不疼,烧完了跟烧之前没区别。
收拾残局的时候发现了快要死掉的伊之助。
祢豆子也同样放了把火点燃了整只猪。
这么快就火葬?
感觉还能救救吧,还有一口气呢。
等火灭了,那只猪又活蹦乱跳起来,才发现祢豆子其实是在解毒。
祢豆子忙忙碌碌地跑来跑去,给音柱的毒也一块解了。
看着没了一只手臂,如果我没来或许可能还没了一只眼睛的音柱。
“可喜可贺,还活着。”我跟他祝贺,音柱表情很嫌弃。
“一点也不可喜,你慢死了!”
“不管怎么说,我也救了你,”我拉开一个僵硬的微笑,“我不来你说不定就死了,带点感恩的心吧。”
貌似他那三个老婆被吓到了。
其实还有比我更慢的,蛇柱刚刚来,我们俩并不熟,所以只是礼貌性地打了个招呼就擦肩而过。
踩着吉原花街的断瓦残墙往前走了几步,四处看了看。
我以前来过这里,那时候还没那么多的尸体。
这晚上死了很多人。
我听见哭声,抬头看着音柱和他的三个老婆抱在一起。还有灶门炭治郎几人,他们又哭又笑,互相支撑着对方的身体,祢豆子被包在中间。
分不清他们在难过还是在高兴。
我内心依旧如同死水,什么也感受不到。
只是夜风骤然袭来时,依旧有什么穿透了我的胸膛,激起极微弱的波纹在回荡。
灶门炭治郎似乎在看我,他的眼睛明亮,而且温暖。
只是,为什么要这么看着我呢?
二十三
隐来的时候三个人都耗尽了体力晕倒在地,反而是音柱很健康,能跑能跳,还在叽叽喳喳的说话。
我听到他的声音,有点想下黑手把他敲进蝴蝶屋。
后来他退役了,我有点幸灾乐祸。
对了,灶门炭治郎那个叫祢豆子的妹妹是我背回去的。她可以变成小孩的形态钻进箱子里,很轻,背起来几乎没什么实质的重量。
很神奇,人死掉了之后会变重,成鬼了反而会变轻。
送他们回去后我又马不停蹄地出了几个新任务,把刀给弄没了。
给我锻刀的金刚寺小姐热情地邀请我这段时间去锻刀村度假散心。
我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所以我去了。
跟着我一块的还有恋柱甘露寺蜜璃。
她是个情感很丰富的女孩。
唉,羡慕。
锻刀村附近有天然温泉,恋柱邀请我一块去。
泡温泉的时候她和我说了很多,大部分是当炎柱继子时候的事情,她很想他,想完突然扑过来抱着我说,这次花街我没出事真是太好了。她的手臂滑腻腻的贴着我的肩膀,我被闷得说不出话。
她其实也很爱说些我听不懂的话,但又和音柱不一样,她说话的时候我不会觉得她很烦。我坐在温泉蒸腾的雾气里看着,她的脸被熏成了淡粉色,语气异常轻快,愉快的语调像是在歌唱。
她好可爱。
这应该是我人生里唯一一次进行的正常女生之间的对话,蝴蝶忍就不会这么跟我说话。
蝴蝶忍总是说那是她对我单方面进行爱的鞭挞。
甘露寺聊到兴头,还夸我说觉得我平常莫得感情的样子很帅气。
我也觉得我很帅气,谢谢。
趁这个机会,我也问了她恋爱的感觉,当然还有很多其他的情感。
她说:“伊黑先生看着我的时候就会有那样的感觉!”
我没看出来他们俩还有这事儿。
算了,也不是头一回。
后来她说起自己小时候,她是个胃口很大的小孩,吃得很多,步入青春期后因此遇到了不少问题,她的相亲似乎总是因此无疾而终,总有人说她吃太多了,总有人拿异样的眼神看着她。
我就说鬼杀队是个好地方,根本没人管你吃饭吃多少碗。
她兴奋地说真的很喜欢鬼杀队,也很喜欢对内性格各异的同事。
那很博爱了,不理解。
我是个’味觉’贫瘠的人,生活于我而言味同嚼蜡,借他人嘴中的滋味稍加想象,无异于画饼充饥。
我看着甘露寺陶醉的面孔,心里又产生了失重的感觉。
十分不好受。
二十四
不知道为什么又遇见了灶门炭治郎。
他意外的热情。
脸上带着傻乎乎的笑,我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笑。
我可能也有点傻。
帮我铸刀的金刚寺小姐找过来有事请求,没和灶门炭治郎多聊。
不过我还是非常高兴见到他。
金刚寺小姐的哥哥失踪了,她要帮我铸刀无法脱身,只能拜托我去找一找。
于是恋柱准备离开时我还得多留几天。
袭击来得很突然,我护好金刚寺小姐,抓着旁边半成品的刀砸断了冲进房间里的鬼的脊椎,没等喘口气,一批硕大的金鱼从屋外喷涌而出。
金刚寺小姐抱着几把刀躲在一边,按照我的磨刀速度,大约一把刀是不够我砍的,她在旁边帮着递刀。
村子里这时已经陷入一团乱。
我迫不得已使用了连发的水之呼吸,就算这样也砍不过来,金鱼脑袋多得数不过来。
整个人却因为砍脑袋而处于一种诡异的满足状态。
但刀不顺手,金刚寺小姐跟在我身后给我递的全是不趁手的刀。
好在甘露寺原路折返了回来,金鱼不出一会被我们二人扫得一干二净。
按照眼下的情况,金刚寺小姐的哥哥如果再不出现,十有**已经遭遇不测。
金刚寺小姐其实应该知道了,因为她跟在我后面在偷偷的抽泣。
“别哭。”我下意识伸手摘下她碎掉的面具,擦掉她的眼泪。
这个时候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到底是在用怎样的心情说这样的话。
但是这句话对金刚寺小姐有用,她没有哭了,转头加入了清理村庄的工作。
此刻,我指尖的泪水还没干,捻着指尖,心情有点点古怪,像是被推着放逐到了前后不见边际的荒原,荒凉又无措。
我和甘露寺在处理了村子里的骚动后在村附近找到了陷入苦战的三人。
我只认识灶门炭治郎和祢豆子,剩下一个不认识。
甘露寺救下了即将被鬼挤碎的灶门炭治郎,我斩断了那鬼奇怪的异形身躯。
接住了祢豆子,至于那个陌生的少年,他自己站稳了。
刚落地听到鬼说甘露寺是’女流氓’。
现在的鬼说话真的很别致。
二十五
我和甘露寺遇见的鬼是上弦四,后来战斗结束我才知道时透无一郎也来了,他单挑上弦五。
这一战在我看来并不算太艰难,甘露寺因为轻敌意外受了点伤,我一边跟着追击那个剩下的鬼一边替其他几人清扫威胁,途中受了轻伤,手臂脱臼,被我自己按了回去。
其他几人伤要严重一些,灶门兄妹甚至从悬崖上摔了下去。
万幸的是赢了。
我很久没这么认真的看过一个人挥刀,上一个还是鳞泷,因为要学他的刀法。不过这时候,我没有想从灶门炭治郎身上学到任何东西,我只是想看着。
什么都没想,只是看着他。
这其中发生了一件意外的小事,祢豆子能够在阳光下生活了,作为一只鬼。
我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的发生,日出不过片刻,初光透过丛云直泻而下,我一直看着笼罩在一片清光之中的灶门炭治郎。
他神情愣怔,眼泪都没有干就笑了出来。
那一刻,我忽然听到了心跳的声音。
用力的砸在胸膛上,和过去的每一次的声音都不一样。
二十六
在蝴蝶屋敷药的时候,我抽时间去和灶门炭治郎说了两句话,我告诉他我最近体会到的情绪。
只是很奇怪,在胸口膨胀的情绪并不像他所描述的那样难受。
灶门炭治郎欣喜地表示这是好事,祝贺了我,他告诉我如果有了难过的心情,那伴随而来的必然是失去,他希望我永远都不会体会到这样的情绪。
讲得有理,但是我还是想要。
这和吃饭一个道理,饿了一辈子的人不会接受只吃一碗米饭就好,我会是那个即使撑死了也要往嘴里装饭的人。
这几天的状态尤其好,只是望着灶门炭治郎,情绪就会膨胀。
很难形容,就有种满足感,和平时砍鬼的那种满足截然不同。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后来参加柱和会议。
蝴蝶忍总是一副担心我脑袋磕坏了的样子,因为之前检查发现头骨上有不少的伤。
这次是天香夫人主持的会议,因为产屋敷病情恶化,已经不能起床。
我一言不发地坐在原地,上次见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卧病在床,只能在床上坐起,短暂地走动。从认识开始他的身体就一直不好,自从当上柱后,见他的次数更多,见面一次比一次虚弱,感觉随时就会死掉。
我希望他在看见我杀了那个叫做无惨的鬼之后再死。
天香夫人在会议中提到了斑纹,据了解,锻刀村一战中,除了我以外的剑士都开纹了,而灶门炭治郎早在吉原花街一战开纹。从时透无一郎的报告中简单分析得知,斑纹和个人情感意识觉醒有关。
会中几人纷纷看向我。
我一脸懵逼。
蝴蝶忍后来的个人解释说是觉得我如果一直不开纹,说不定会拉低战斗力。
有被冒犯到。
会议结束后,岩柱敲定了由柱引导的队员训练计划,我有殴打同事的风险,他着重警告了我。
身边的富冈义勇这时候率先离开。
还撂了一句’我和你们不同’,差点和风柱打起来。
我就知道,水柱风评被害肯定是因为这小子。
二十七
我和蝴蝶忍聊天时和她提及了我这些时间的想法。
她笑着说:“炭治郎对你而言一定很特别吧。”
我觉得她说得很对。
突然想要去见一见炭治郎。
蝴蝶忍带着欣慰的表情送走我。
到的时候灶门炭治郎正在看一封信,我对别人的**没有兴趣所以打算等他看完再进去。
不过进去的时候炭治郎就毫无意识地暴露了信的内容。
他问我和富冈义勇熟不熟。
以前还行,现在就那样,基本上不会同时出现的关系。
炭治郎听完傻乎乎地点了点头。
“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我打断他,没兴趣听富冈义勇的八卦。
经过长时间的深思熟虑以及蝴蝶忍的精准打击,我认为我对上弦三那个家伙的感情应该并不是爱情,砍他的脑袋会让我开心,产生短期的亢奋。但是炭治郎不太一样,他每次只要看着我,我就会感觉到一种奇怪的情绪在滋生。
持续性的那种。
我意识到炭治郎在我心中已然是成为了另一种存在的代表,我渴望他能使我滋生更多的可能,而且我希望我对他的在意能够坚持得更久一些。
“能不能给我个机会让我追求你?”这话是蝴蝶忍教我的。
炭治郎没回答我,他似乎宕机了,坐在病床上顶着一个红彤彤的脑袋,一副喘不上气的表情,怪可爱的。
他宕机时间太长,我没空等他回复,接下来还得带人训练。富冈义勇那个小子不知道为什么又自闭了,水柱不能一下撂两个担子。
临走之前我郑重其事地说:“请好好考虑一下,灶门君。”
二十八
再次见到炭治郎是在柱指导的时候,他通过了退休的音柱和霞柱的考验,兴致勃勃地到道场的时候看见我还呆了一下,有点不知所措。
我负责的工作其实很少,基础功,拉高平均值。
我擅长平A,几乎队里面的人没人能和我一样热衷于用这样粗糙的方式去砍脑袋,不管是什么的脑袋,只是简单的A过去脑袋就会掉下来。全集中呼吸只是提升了我对力道的掌控以及精准度,不会在多余的地方浪费体力。
炭治郎来之前已经倒下了一批。
我忍他们很久了,因为平时不给殴打同事。
很可惜富冈义勇不在,不然我第一个应该削他。
过去被我培训过的灶门炭治郎是头一个完好无损地通过了训练,他的进步非常大,有着孜孜不倦的学习精神和百折不挠的毅力。这让我感到很骄傲,毕竟半个徒弟。
而且他比上一个徒弟富冈义勇还讨喜一点,长得很可爱。
他离开道场时,停了一步,站在门口忽然对我说:“追求这件事并不应该由前辈来做。”
我以为他的意思是我并没有追求的资格,陡然感到一点失落。
“请允许我在战斗结束之后,能够认真地追求前辈,是以结婚为目的的追求。”他就这么大剌剌地站在门口喊了起来,丝毫没有压制自己的音量,表情认真的带着点傻气。
把道场里的“尸体”给喊活了,纷纷挣扎着起身要看热闹。露出一种比见鬼还可怕的表情。
还以一种侥幸的心理认为我应该听不到他们的胡扯。
不知道是谁说的,追求我不如面对上弦鬼。
这家伙可能是真的对活着没有太大的指望了。
二十九
灶门炭治郎的话一天不到在队里传了个遍,成了茶余饭后最大的八卦。
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训练场地跟我一个南一个北的宇髓天元特地放了他的鎹鸦过来以关心队友的名义名正言顺地看热闹。
如果不是他的鎹鸦跑得快,宇髓天元应该能够感受到我对他的关心。
我并不在乎这些传言,毕竟都是真的。
但炭治郎特地跑来向我道歉,因为让我卷入了麻烦的流言之中。
他似乎感到困扰。
于是我找了个聚众八卦的小团体,特地在他们闲扯地时候出现,正直地发起了单挑请求。
我单挑他们十几个。
打完之后我向他们表达了对流言的态度。
于是这些消息随着我的暴力干扰和忙碌地训练逐渐消散。
果然人就是闲的。
不过灶门炭治郎看起来还是很困扰。
不懂。
蝴蝶忍实在看不过眼,告诉我因为我的粗暴手段让灶门炭治郎误以为我因为麻烦就开始讨厌他的心意。
原来男生的心思是这样的吗?
于是我去岩柱那找人了。
我打听了一下,灶门炭治郎之后和风柱干了一架,并且被勒令不能靠近风柱。说起来风柱除了那一手凌厉的刀法我比较欣赏之外,他在我心中的地位和富冈义勇不相上下。
我都搞不明白他们两个莫名其妙地怎么每次都能吵起来。
风柱这边驱逐了炭治郎,他此时正在岩柱那进行训练。
岩柱表面上严肃得很,听说我来找炭治郎,表情看起来跟他嘴上说的一点也不一样。
果然他也有听八卦。
灶门炭治郎见到我的反应很可爱。
不过好像并没有像蝴蝶忍说的一样因为我的行为困扰,那没必要进行多余的解释。
于是我掉转口风询问他的近况。
他正因为训练效果不明显而发愁。
听过,我留下来无偿当了一会儿陪练才离开。
在我训练时,富冈义勇终于出现了,这次轮到我露出见鬼的表情了。
他表示想要一起训练。
考虑到过去的一些事情,我率先发起了柱与柱的喂招练习,在不使用剑技的前提之下,我痛快地抽了他一顿。
不过似乎坐实了我欺负他的事。
管他呢,先爽了再说。
虽然后来被他用水呼剑技找回了场子。
单挑富冈义勇之后,我频繁被其他柱发起了单挑。
蛇柱和我单挑的时候气氛十分诡异,他好像不太喜欢我,不对,他好像除了甘露寺,谁都不喜欢。
不懂他这个擅长恋爱的人在想什么。
岩柱和我单挑是纯技术交流,因为他实力极强,我打了个爽。
霞柱也来切磋了一把,因为当初他年纪太小记性不好,大家来往很少,现在貌似听说中二期过了,还算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孩。再加上天赋满点,身手灵活,在这种全方面施展的天才面前,我头一次觉得打架还是个脑力活。
恋柱凑热闹也想体会一下,于是我们也干了一架。我很羡慕她惊人的柔韧度,如果不是力气够大,我可能会被她以古怪的方式打结成麻花。
至于风柱,我有理由怀疑他单纯是为了泄私愤,和我抽富冈义勇的方式如出一辙,他是所有人里面最看不惯水柱的家伙。
一定是富冈义勇害我。
后来我和蝴蝶忍交手了一次,说不上什么技术方面的沟通,我们俩不是一个路子的。她只是单纯地报复,因为这么多年以来饱受我的精神摧残,必须要打我一顿。
她力气不够大,并没有成功。
但是用药成功放倒了我。
药效过了之后,我扛着刀慢吞吞地从蝴蝶屋走回家,穿小路经过富冈义勇家附近的时候,顺手砍了一个眼珠子一样的恶心玩意儿。
三十
产屋敷给我送来了口信,让我去见他。
他已经无法坐起身,病痛折磨得他浑身瘢痕,大概很痛吧,他说话的时候声音在颤抖,低低的,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天香夫人正坐在一旁陪着,面带微笑看着我,有种妈妈的感觉。
产屋敷似乎不是因为正事见我,他没有问我这段时间杀了多少鬼。
“你的内心,此刻有什么变化吗?”他这么问我。
“心情很好哦。”
“是么,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天音夫人坐在一侧,接替体力不支的他说完了他说不下去的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说起第一次见我的事情,他说带走我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我那时候看起来不会笑也不会哭,是个很孤独迷茫的小孩。
“也许和普通人不太一样,但是能看得出来是个好孩子,从今往后也请这样好好生活。”天音夫人说这句话时笑得眼睛弯了起来。
我说我现在也还是不会哭。
她说:“能够学会笑,也是很了不起的进步。”
我望着她温柔的脸,沉默了片刻,问她:“我可以靠在您的腿上吗?”
她看起来很疑惑,但还是同意了。
“天音夫人。”
“嗯?”
“你好像妈妈。”说起来,我这些年很少回去看他们了,那里已经被年复年生长的草木所包围,我上次去的时候找了很久。唯一没有变化的,大概就是太阳依旧会在日出之际,亲吻他们的墓碑。
刚刚甚至突然在想,妈妈这时候在干什么。
回过神来心里又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她早就不在了。
产屋敷在天音夫人走后和我说了一件事情,他说想要以身入局,当作引鬼舞辻无惨现身的诱饵,并对他进行围剿。我听了这个名字很久,从来没有见过他,也不知道他具体做过什么,只知道他死了,所有的鬼都会消失。
他很会躲藏,至今为止只有炭治郎一个人见过他。
产屋敷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不能够再让无惨这样躲下去,才决定出此下策。
我说我可以留下,这样能够保证他在遇到无惨的时候的安全。
他拒绝了,并跟我说了他想要带着无惨一起死的想法。
产屋敷轻声说:“这样的心情,就像是父亲为了拯救自己的孩子,即使是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为什么呢?我问他。
爸爸,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因为——”
听见紧急诏令的瞬间,我已经全速冲了出去。
我想,如果动作更快点,说不定能够赶在产屋敷自杀之前杀了鬼舞辻无惨。
只是没等我近身,产屋敷居住的宅邸就已经燃起了冲天的火焰。
那里面有天音夫人和产屋敷,还有一双女儿,全部一轰而尽。
还是迟了一步。
火烧得猛烈,高温烫得我眼眶发虚。
迷茫吗?我的方向,我的目标前所未有的明确。
混乱的情绪在大脑里胡乱攒动,体温不断攀升,让我误以为自己已经融进了翻天的烈焰中。
“——想要将希望留给孩子们。你也是我希望的一部分,接下来,要拜托你们了。”产屋敷的声音消失了。
我和岩柱率先靠近,斩首了那个一直盘踞在产屋敷心中的鬼——鬼舞辻无惨。
身后,剑士从四方而来,强风平地而起。
正如会议所言,斩首并不能令他死亡,高速再生的□□在各方面的威胁之下也不会受到更多的伤害,和过去我面对的鬼有着不一样的感觉。
我第一次认真地使用水之呼吸。
“水之呼吸 ——”
我想起了爸爸死去的那个夜晚。
我知道太阳还会升起。
我会带着鬼舞辻无惨的头颅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三十一
被卷入无限城——他们是这么称呼的。
我落单了。
一直在等待鎹鸦同步信息,不断试图寻找鬼舞辻无惨所在的方向。
我心头一慌,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周围没有造成威胁的家伙。
闯了好几层,鎹鸦没有半点消息。
其余人各自对上了上弦鬼,我心心念念过的上弦三遇见了富冈义勇。
富冈义勇应该能赢,毕竟对战上弦三我活着回来了,他也会活着。
忍也对上了上弦二。
使用雷之呼吸的我妻善逸独自对上了上弦六。
似乎大家都各自忙碌着,我则在一望无尽的走廊之后盘旋。
直到——忍战死。
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下去。
我站定在原地,因为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慌感正在吞噬着我的大脑。胃似乎剧烈的痉挛了起来,感觉内脏都要从喉咙口爬出来,呕吐欲顶到了上膛,顶得我两眼发晕。
强烈地冷意从脊椎升上来。
身后偷袭的鬼向我蜂拥而来,我穿梭在鬼的潮浪之中,几乎没有知觉。毫不费力地从他们的皮肉之下抽出一节节脊骨,将他们的脑袋一个一个从上面拔下来,踩着他们支离破碎的□□。
分不清是我自己的血还是鬼的血,我浸泡在其中,冷得浑身发颤。
我曾经疯狂地着迷于战斗和鲜血。
失去这种狂热的**让我感到很陌生。
我忘记了使用日轮刀。
啊——
我甚至忘记了现在应该做些什么,我只是徒劳地在这里走过来走过去,这座城市看不到尽头,层层叠叠的和式房间垒叠至无限远。
麻木地撕扯着鬼的身体,浸泡在他们的血液里,我企图让自己清醒过来。
为什么——
为什么会悲伤——
为什么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我明白了。
好像经年累月的模仿,学习,探究,深思,在这一瞬间,在头顶盘旋着的鎹鸦大喊着“蝴蝶忍战死——”的这一刻,教会了我。
我一度想把自己的眼珠挖出来。
这时,鎹鸦开口了——附近有上弦鬼。
三十二
我拔刀直接砸穿了几层墙。
没想到那家伙正在发大招,气势高涨,浑身上下都是刀刃。
鬼的审美追求一个比一个奇怪。
“水之呼吸,十二之型 ——”我拔出刀,第一次使用了这个剑技,“——止水。”刀刃在半空之中连转,我踏浪而行,五感犹如沉入水中。
其实我并不是忘记剑技基础,在富冈义勇的刺激之下我也跟着独创了一门。
在过去大多数时候,剑技于我而言没有太多的帮助,砍下去的确会很爽,但是和我依旧更享受血肉相接的那种粗暴方式。
我天生热爱追求杀戮,我的身体里是非人的疯狂细胞,当我开始悟出剑技时,我没想过会是这样平静,安宁。拟液态水中时间流逝骤缓,我握着发烫的刀柄像是化身水中,在我能够感应到的一切地方,杀意顿消,剑气消散。
我切身体会了一次时透无一郎所说的——浑身高热,灵魂在颤抖着,灭顶的怒意无法控制的漫溢。我沉没在内心的死海之中,死水不断翻滚着,为我的愤怒而沸腾,这温度一同煮沸了皮肤之下猩红的血液。
手背上滚烫的温度一直顺着手臂烧到额角,水波般的斑纹缠绕着攀延弯曲。
止水彻底打断了对方的血鬼术,斩断了他身上的几支刀刃。从那家伙身边捞出了差点被腰斩的霞柱,一并接着惯性带走了反应不过来的不死川玄弥。
这小子真重,他才多大啊,我记得是新来的。
止水的效性尚未结束,风柱和岩柱在我的示意之下已经在第一时间冲了上去接替。手头丢下没缓过劲的霞柱,我也马不停蹄地回身挥刀直向那个长着六只眼睛的家伙——上弦一,黑死牟。
我占着新入战场的优势,刀刃直指黑死牟咽喉。
三十三
我砍下了黑死牟的脑袋。
就像砍其他的脑袋一样。
非要说些不同的,大概就是过去我追求杀戮快感而斩鬼。
如今我为了自己内心深处诞生的感情而杀鬼。
这是头一回。
不过我一直记得十二鬼月的脑袋很耐砍,果然,身体没有崩毁。
那家伙重生了一个丑陋无比的头颅,名副其实的恶鬼。
岩柱和风柱虽说愤怒却也没有停下攻击,我几乎是把以前不怎么用的剑技全部放在了这个家伙身上。
我是唯一一个没受致命伤的人,所以冲在了前面。被一刀贯穿肩窝,手滑了一下,刀就从黑死牟肩胛骨的地方砍了下去。
不算失望,因为岩柱的链锤在这个时候已经跟了上来,砸碎了黑死牟的头。
我发现,黑死牟的动作刚才似乎迟疑了。
我是离他最近的一个,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消散。
莫名的感受到了一股从对方身上传来的无止境的悲哀和空虚。
一时之间我连疼痛也忘了,两眼放空。
我在专注的体会这一刻繁杂多变的滋味。
最开始,我有点高兴,很想回去蝴蝶屋告诉忍。
后来那种灼烧的感觉就上来了,因为我想到了忍。
三十四
上弦一死后,我只受了轻伤,是目前战力富余最多的一个。
风柱不死川陷入昏迷身体依旧靠着直觉行动,岩柱悲鸣屿情况看起来比风柱好上一些,实际也受了不轻的伤,得停下来缓缓。最严重的是不死川玄弥和时透无一郎,两个人肢体呈现不同程度的破碎,好在还有一口气。
等不死川实弥清醒过来,他向我道谢,我第一次看见他脸上露出那样的表情。
我知道了不死川玄弥是他的弟弟。
兄弟二人相拥而泣的时候我有些感慨。
突然摸了摸脸。
我发现我落泪了,面上的神情不知道是喜是悲。
三十五
学习情感是一件很复杂而且很需要耐心的事情,我真切的认为。
因为一直到这一刻我也只是堪堪学会了落泪。
要是再早一些该多好。
妈妈切腹的时候或者爸爸去世的时候,只是落下一两滴泪水也好。
为什么悲伤,我过去曾经问过不少人。
以为得到答案就会获得这样情感。
后来发现是白费力气。
如今我学会了,只是万分的煎熬。
还不如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