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世子爷他明明想留下,你怎么还给赶走了?”芙莺半蹲下身子,声音有些急,却还是压低着嗓子。
芙莺是从阮昭嫁进祁阳侯府便跟随在身边的,最是清楚主子的事。
先前因为祁嬷嬷,世子在屋里歇了几日,但后面世子又开始躲姑娘,便是回府也在书房,好似她家姑娘是洪水猛兽一般。
不过今日世子回府便来寻姑娘,同之前躲着完全不同,可姑娘却开口把人赶走。
阮昭摸了摸芙莺的头:“去打水来,今日怪累的。”
本该出门去铺子的,却意外因为大少夫人的事耽搁,她这会儿很累,只想休息。
阮昭很清楚自己要什么,从拥有前世记忆后,她明面在接受着这个朝代的禁锢,但内心一直有着分割。
大房夫人白日的话,放在这个朝代并无错处,甚至可说是常见,阮昭也不是在可怜大少夫人,她在可悲女子命运。
很不幸,她也是其中之一。
摆脱不掉,那就去规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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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夫人的丧事办的很隆重,大房那边更是哭的情真意切,前来吊唁的人无不感叹大少夫人可惜。
然而,可惜归可惜,却已经有人迫不及待让大公子续弦了。
“娇儿是孩子们的姨母,定是比旁人更疼爱他们,两家亲上加亲可谓大好事,亲家母觉得呢?”急着让大公子续弦的不是别人,正是死者的亲娘王苏氏。
阮昭也不是刻意来听墙角,实在是不凑巧,王苏氏与大房夫人说话时,她刚与丫鬟出恭归来。
大房夫人语气倒是淡淡的:“老大媳妇刚去,亲家母急着说这件事未免让老大媳妇寒心。”
王苏氏又道:“慧儿是我生的,若她活着也会这般劝亲家母,毕竟孩子为重。”
大房夫人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孩子自然重要,亲家母非要在今日这样的日子说续弦?”
相较王苏氏着急让另一个女儿来接手女婿以及外孙,大房夫人却无意与王家再结亲家。
“亲家母给个准话。”王苏氏语气没有丝毫退让。
好似今日大房夫人不同意她另一个女儿嫁到大房来做续弦,这事便没完一般。
大房夫人许是也有些恼了,直言道:“我与亲家母直说罢,我已经为我儿挑选好了继室人选,便不劳烦亲家母。”
王苏氏声音拔高了几分:“你们是有预谋害死我女儿。”
“亲家母说话可要讲证据。”
“证据?我女儿怀着身孕还要伺候你儿子,害的她早产丧命,你们简直下作。”
大房夫人冷笑,并未退让,道:“亲家母说话可要多想想,你女儿怀着身孕还不让别人伺候我儿,自己非要霸占着我儿,传出去旁人只会笑话她善妒。”
屋内安静一瞬。
双方看似都有理,可若是真将大少夫人死因爆出去,丢脸的是他们两家人,谁也幸免不了。
阮昭看了眼青石板上的缝隙,青石板瞧着打扫的一尘不染,缝隙中却藏污纳垢。
刚落座,便听周氏轻声道:“回来了,再坐会儿我们便回府。”
闻声,阮昭点头:“好。”
王苏氏与大房夫人的争执无人知晓。
面对宾客,两人也没表现出龌龊来。
甚至为着死去的大少夫人,她们尽全力演绎着为人母的伤心与不舍。
大少夫人下葬快,前后不过五日。
阮昭日日跟着周氏往大房走一遭。
待大少夫人下葬后,这样的日子才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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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大少夫人难产一事,阮昭收敛心思,并将萧辞往外推。
也不知是否将人伤着了,在大少夫人丧事期间,一直没再见着他人。
锦芝拿着帖子进屋,禀道:“世子夫人,尚书夫人送来帖子。”
放下手中的活计,用绢帕擦了手,阮昭接过帖子打开。
锦芝一边收拾桌子一边看阮昭,身为贴身丫鬟,她与芙莺都知两位夫人还未出嫁时在阮家的事。
她家姑娘可没少受四姑娘刁难,以前每次四姑娘寻她家姑娘总没好事。
如今两人出嫁了,收到四姑娘递来的帖子,锦芝还是替她家姑娘担忧。
“尚书夫人邀夫人是有什么重要事吗?”若无重要事,姑娘应该能推辞掉,毕竟如今姑娘已经嫁了人,不必再受四姑娘的气。
阮昭随口道:“邀我明日游湖。”
大冬天游湖,亏阮书瑶想得出来。
“世子爷。”
屋外传来芙莺的声音。
闻声,阮昭放下手里的帖子,抬眸看去时,萧辞已经进屋来。
“夫君回来了,喝杯茶暖暖身子。”
说着起身倒茶。
接过茶杯,萧辞瞥了眼桌上的帖子,并未在意,道:“明日我沐休,吩咐底下人备好物件,随我去庄子狩猎。”
狩猎!阮昭眸底生了几分兴趣。
不过怎突然要带她去狩猎了,莫不是老太君说了什么。
“妾身这就吩咐人收拾。”
余光瞥见桌上的帖子,刚还在想寻思用什么理由拒了阮书瑶。
得知要去狩猎,芙莺与锦芝都开心,在阮家时,她们都没什么机会出门,狩猎这样的更是还未碰过。
天未亮,暮云苑的下人便忙碌了起来。
狩猎的庄子在城外,因要赶路起的有些早,阮昭想趁赶路时在马车上歇歇。
不等她上马车,耳边传来萧辞的声音。
“庄子有些远,你坐马车久了易难受,我带你骑马。”
阮昭眨了眨眼,这么冷的天骑马?
不容她开口,面前已经伸来一只手。
当着下人面,阮昭自是不能拂他面子,将手从暖炉上拿开,搭在了萧辞的掌心。
一股力拽着,她身体凌空被拉到了马背上。
阮昭会骑马,但与人共乘一骑还是头一次。
因着不打算生孩子了,阮昭便想着拉开两人的距离,故而身子端坐的直直的。
岂料马刚迈腿,她便往后仰去,撞在了萧辞胸膛。
“是我做了什么惹到夫人了?”
萧辞声音不算太大,却足够阮昭听清,甚至能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喷在耳尖。
阮昭不解:“夫君此话何意?”
“夫人为何躲为夫。”萧辞这几日虽未归家,府上的事却是知晓的。
相较之前,即便他不在府上,阮昭也会想了法子的送绢花或是派人去书房打听。
这几日她过于安静了,安静的让他觉察出异样来。
阮昭回头看了眼萧辞。
看来上次赶他出门一事让他记上了。
不过阮昭素来不是将过错往自己身上揽的人,除非别有目的。
神色期艾的看了眼萧辞,略带委屈道:“明明是夫君不着家,怎成了妾身的错,妾身都见不着夫君人,何来躲你一说。”
阮昭的委屈并未表现的太久,既然打定主意不自己遭罪生孩子,自然就无需去诱他。
“让夫人受委屈了。”
阮昭没回头,萧辞突然带她出门狩猎,让她意外。
萧辞的态度也与之前疏离不同。
“庄子在那座山上。”萧辞抬手给她指方向。
阮昭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那座山怎雾蒙蒙的。”
“庄子上有温泉,到了冬日便如此。”
‘温泉’二字让阮昭眼眸一亮,这可比狩猎让她心动。
郊外庄子不是太远,半个多时辰便到了。
知晓庄子有温泉,进了屋便觉热气扑脸,芙莺为她解了大氅。
“夫君,妾身还未见过温泉,想去瞧瞧。”古代温泉她还未见过,不免好奇。
萧辞来狩猎,东西都备齐了,下人正在往外搬狩猎所用之物,闻声看了过去,叮嘱道:“别走远了。”
站在一旁的一年轻妇人上前,恭敬道:“温泉房错落不一,奴婢为世子夫人引路罢。”
那年轻妇人瞧着二十来岁,是庄头的儿媳,是个会看眼色之人。
阮昭闻言颔首。
“夫人,这里面好暖和。”杳陵没有温泉,两个丫鬟也是头次见。
并非露天温泉,而是修建了房子,内里奢华。
因着是冬日,水面漂浮着白烟。
阮昭对这里喜欢极了,这庄子应当是侯府的,看来往后每年冬日她都可以来这里住上些时日了。
看过了温泉,阮昭恨不得现在就泡一泡,奈何今日出来是狩猎,只能暂时歇了这念头。
狩猎的地方还要远些,要徒步到山腰往上去。
树林中积雪多,想要发现猎物并不容易,阮昭觉得此行狩猎怕是不易。
不料无意中她似乎看到了一只:“夫君,那是一只兔子吗?”
但有些不确信,便指着方向问萧辞。
“还真是,夫人运气真好。”萧辞见状拿了弓箭在手,又道:“既然是夫人发现的,便由夫人来猎杀如何。”
阮昭摇了摇头:“还是夫君来罢,妾身不曾用弓箭狩猎,别失手反把兔子吓跑了。”
“无妨,我教你。”说着便挑了一把不算太重的弓给她。
不等阮昭拒绝,手中已经被塞了一把弓,见拗不过便没再多说。
萧辞又抽了一支箭给阮昭,随后伸手握住阮昭拿弓的手,与拿箭的手,完全将她圈在怀中。
“不用紧张。”
说话声很近,阮昭只微微侧脸,便蹭到了萧辞的脸颊。
肌肤的冰凉感刺的她一顿,忙转头看向自己手中弓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