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认为,被告人向法庭提出的主张,是对帝国法律**裸的挑战,被告人的所作所为,是对军人使命**裸的背叛。
帝**人时漾,所犯罪行有三:
其一,散播反动言论,煽动矿星公民进行暴|乱。
其二,加入黑恶社会,杀害水井街移民局局长。
其三,阻拦军方行动,击毁光速炮勾结反叛军。
按照帝国法律,应判处死刑。”
偌大的军事法庭上,帝国最高检察官乔南一字一句控诉着时漾的罪行,其声音清晰有力,极富感染力,如果时漾不是被控诉的一方,她都要忍不住为这人这一番表现而鼓掌了。
军事法庭与一般的法庭不同,其面积更大,布局更为特殊,而因为这起案件有帝国继承人阿尔弗列德与克莱门特的出席,其主场配置就更不用多说,连时漾这个被告都能安稳地坐在那里,并且配有专门的水杯等物品。
军事法庭大致分为五方人员,上方审判席七人,下方陪审团十二人,被告一方、检察官一方以及观众席。
因为案件特殊,所以今天的观众席势力也不简单,分别是三位继承人克莱门他、阿尔弗列德、霍伊尔这三方势力,还有就是时漾一方势力。
其中霍伊尔本人还在第九星域并未亲自前来,代替她前来的是她手下的一名副将。
时漾坐在被告席,安静地听着检察官对她的控诉,她扭头注视这位年事已高,据说是帝国最高检察官的乔南长官。
乔检察官看上去早已到了退休的年纪,眼角额头皱纹难以隐藏,但头发依旧茂密,黑发变成了大片的银白,长发到肩头,发尾卷曲。
她的脊背没有普通老年人的弯曲,反而比许多年轻人的还要挺直,发言内容激烈神情却异常平和,陈述时不紧不慢,能让人刚好跟上她的思路。
时漾从事律师多年,还未见过有如此风采的检察官,不骄不躁,优雅知性。
如果是平时,她一定会感到高兴,但是现在...
唉,难搞啊!
不知不觉中,乔检察官已经结束了她的开庭陈述,在这期间放出了许多证明时漾罪行的铁证,比如她在截塔星一区三号矿场的照片,比如亲眼看见她杀害移民局局长的Omega证人,比如她阻止光束炮的战舰记录,再比如镜楼之战她的在场证明,其中一些东西的详细程度连时漾本人都没有想到。
这些证据放出来后,星网上的舆论基本上就开始一边倒了,原本支持时漾的人也开始摇摆不定起来。
首先,军事法庭上不太可能放假证据,其次,如果证据都是真的,那么基本上就可以给时漾定罪了,其他的不说,光勾结反叛军这一条就足以死刑。
【唉,曾经舍己救人的军校学生居然也勾结反叛军了,可惜啊】
【不是吧,前几天星网上不是还宣传她的救人的事迹吗,这什么情况】
【哇去,惊天反转】
【我早就觉得这人有问题了,什么人能独自面对整个星盗战舰还能活下来了】
【勾结反叛军还滥杀无辜,这种人也太恶心吧】
【呃,大家还是不要太早发言的好,矿星什么情况,懂得都得】
【再怎么样也不能背叛帝国吧,这种人简直狼心狗肺】
看着网上这些对时漾不利的言论,被锁在房间的安格斯面色青白,他一挥手打落手旁的玻璃杯,把凡是手边能够够到的东西统统都朝门口扔去,发疯般大喊大叫:“爱德拉!你放我出去!我知道是你!快放我出去!”
拍了一会儿房门,没有得到任何反应,安格斯的头颅低垂下去,隐在阴影里的面庞变得怨恨,他呢喃,“我不会放过你的,绝对不会,最后胜利的人一定会是我...”
时漾不知道安格斯的担忧与痛苦,此刻轮到了她来发言,她没有接受周斯越为她请来的知名律师,而是选择自己为自己辩解:
“法官大人,请允许我现在为乔检察官对我的指控进行一一辩解,首先针对掀动矿星公民进行暴动一事,我想乔检察官对于截塔星的局势一定不太了解,也从未了解过截塔星矿区公民过着怎样的悲惨生活,否则她一定不会对我进行这样的指控。
想必各位都知道最近第八星域截塔星发生的暴-乱吧,但大家可能不知道,这次暴乱的起因是一场史无前例的矿难。
星历2027年3月21日晚,截塔星中心矿场三区上空飘起了黑色的灰烬,这灰烬来源于地下负一千零八十三米的爆炸,在这场爆炸里,有一千九百三十七名帝国公民殒命。
众位可能觉得,这场矿难虽然令人心伤却也无可奈何,因此丧命的一千九百三十七名公民只是有些不幸,可如果我说,这场矿难不是天灾而是**呢?
乔检察官拿出了我参加矿区暴-动的照片以及我鼓动矿区公民以暴力手段反抗矿场统治的录音,我承认,我的确参与了这场暴动并从中推波助澜。”
时漾坐在被告席,面色平静地面对审判席的七位法官与上空密密麻麻的悬浮摄像头,她语气缓缓地陈述,在她亲口承认自己罪行的那一刻,审判席的法官与星网公民无不感到震动,但这种震动不是对她的恶劣行径而震惊,而是被她身上的那种在灰烬中燃烧的同归于尽的气势所震慑。
果然,在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后时漾后面说出了自己真正想要世人知道的话,她道:
“但是,我从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即使今天因此站在了军事法庭。
作为亲历者,我可以明确告诉在场各位,发生在截塔星中心矿场震惊世人的三·二幺事件是一场**裸的谋杀,策划了这场谋杀的人正是矿场负责人王建东。
众所周知,乌精矿是最容易发生爆炸的地方,三区矿难最开始的确是天灾,没有人可以预料,但是在爆炸发生后,矿区负责人王建东等人在明知会造成怎样的灾难性后果还是停止了往井下送风,并且命人堵死了井下出口。
各位可能不知道井下送风是什么意思,没关系,你们也不需要知道,你们只需要知道在矿井发生爆炸的情况下停止往井下送风会导致一千九百三十七人梅斯中毒身亡就可以了。
如果不是王建东在这一命令,这场矿难原本是不用死这么多人的,是王建东等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害死了她们。
诚然,在罪行暴露后王建东等矿区领导在第一时间就被督查组带走调查了,但是,造成这场灾难的仅仅是因为王建东这几人吗?”
时漾看着台上法官发出质问,随后她扭头看向右手边的乔检察官,乔检察官皱起了眉,时漾又转身看向身后观众席,目光在阿尔弗列德、克莱门他、周斯越等人的面上一一掠过,这些人自出生起便是人上人,他们站的位置太高,底层人民的苦难与挣扎向来是看不到的,因此也无法理解时漾为何如此愤怒。
她注视着这些矜贵的上等人,以下等人的身份与他们对话,向他们质问:
“人口超过上百亿的截塔星经济由储量庞大的乌精矿一力支撑,而矿区矿产则由截塔星政府与矿业集团联合把控,谁跟政府官员关系好,谁给官员送的礼更丰厚,谁就能得到更多的矿区开采权。
而矿区开采权则意味着源源不断的金钱,在这样的诱惑下,逐利的商人自然会用尽各种办法讨好或控制政府官员,政商联合,**滋生。
而顺利得到开采权的商人却依旧不知足,开始想尽办法从矿工身上压榨油水,下矿防护是不到位的,开采机械是不检查的,发生矿难是隐瞒的,隐瞒不了是武力威胁堵口的,死者家属的抚恤金是从来拿不到手里的。
为了少发工资,他们大量雇佣未成年人与没有身份证明的拾荒者,在下矿之前与他们签下生死状,签下之后原本几十万的抚恤金就变成了两万。
在这样的一系列操作下,井下矿工死亡人数不断增多,矿难发生次数不断上升,死者家属状告到法院,但法院官员早已被矿业集团收买,当地记者媒体也被控制,受害者的发声无数次被镇压。
商人与官员联合,矿工与矿场对峙,矿工要反抗,矿场就纠结黑恶社会人员压制,与此同时不同矿场之间为争夺地盘也常常发生武力冲突,由此截塔星黑恶势力异常嚣张,普通公民的生活水深火热。
我想请问诸位,此局何解?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如果你们是截塔星是一位普通公民,面对摆在自己面前一千九百三十七具尸体,你们又会如何做?”
时漾目光凛然,明明没有释放精神力,却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种极大的压迫感,这种压迫来自道德,来自良心,凡是有一点社会道德观念的人都会感受到,就连豺狼一般,向来不把普通人性命看在眼里的克莱门特此刻也说不出话来。
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即使他们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时漾对这个情况早有预料,她也并不期望这些人的回答,她转回身再次面向法官,说道,“我申请被告一方证人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