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特莱尔还想和塞西莉说点什么，但是已经登记完的恩贝尔站在几步开外，像是刚做完登记，正笑眯眯地看着这边。
不止是她，周围好些个已经完成登记、正等着下一步安排的未来教师和工匠们，也都或明显或隐晦地探头探脑，脸上带着善意的、好奇的笑容。
塞西莉和安特莱尔迅速但自然地松开了手，然而相视一笑间，某种无形却坚实的东西已经悄然建立，那份默契无需多言。
不过，素来喜欢调侃塞西莉的恩贝尔这次却很体贴，没打算给这对新鲜出炉的小情侣增加更多窘迫。
她只是慢悠悠地踱步过来，像寻常唠家常一样问道：“哎呀呀，我刚刚好像听到什么开放日啊，什么是开放日，好玩吗？”
她的目光在塞西莉和安特莱尔之间扫了个来回，眼中促狭的笑意更深了些，却并不点破，仿佛只是一句再‘单纯’不过的闲聊。
塞西莉：……太假了，你都听到开放日了，我不相信你就没听到后面的内容。
她轻咳一声，迅速切换回工作状态，但语气比平时轻松不少：“我们计划在集市或者学校附近举办一个‘开放日’。
简单来说，就是搭建一个平台，让像您这样已经决定加入的工匠、老师们展示自己的手艺，比如您的刺绣，或者制作面包。
让平民们亲眼看看、甚至亲手试试，同时，我和安特莱尔他们会在现场，直接回答大家关于学校、工作和未来生活的任何问题。
目的是打破传言和顾虑，让大家看到实实在在的机会。”
她看向恩贝尔，发出邀请：“如果您感兴趣，我们非常希望您能作为刺绣技艺的代表参与展示，我相信您的技艺本身就是最好的说明。”
安特莱尔在一旁补充，语气诚恳：“这不仅是一次展示，更是一次宣告。我们需要让所有人看到，斯莱德珍视并愿意传承真正的技艺，而非仅仅看重出身，像您这样真正有手艺之人的参与，会给予这项活动极大的分量。”
恩贝尔听着，那双阅历丰富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她拍了下手，显得兴致勃勃：“这个主意妙啊！让人亲眼瞧瞧真本事，比发一百张羊皮卷通告都管用！我当然感兴趣，不仅要去，还得把看家的本事亮几手。”
她摩挲着下巴，已经开始盘算：“比起描绘美好的未来，当然是亲眼所见来的更真实一点，这样说不定本来犹豫的人也会改变立场，那我可得拿出点真本事来。”
恩贝尔那股子‘这事儿有意思、能干、而且有好处’的利落劲儿，让本来还在思考的人下意识的顺着她的思路去考虑。
“这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一位站在人群边缘、原本只是陪丈夫来观望的妇人低声对同伴说，眼睛看着恩贝尔那边热闹的场面，“让孩子提前看看，摸摸工具，总比整天在泥地里疯跑强，我们也好选一门适合他的。”
她心里盘算着，家里的小儿子手指灵巧，说不定能学一门好手艺。
旁边另一位同样在贵族家帮佣过的妇人，则想得更深一些。她悄悄瞄了一眼不远处正在与安特莱尔低声商议的塞西莉，又看了看在旁边坦然自若的汉娜，心里那杆秤开始倾斜。
“这也是个露脸的好机会啊，”她想，“让塞西莉大人和那些管事的大人们看到咱们的手艺和胆量，要是能被记住，将来也会过的更容易些。”
“我要去！”一个清脆的声音率先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出声的是个年轻姑娘，脸庞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的：“我、我跟妈妈学过织补，补得可好了！我能去帮忙吗？或者……在旁边学也行！”她鼓足了勇气，看向负责登记的一位文员。
她的请求自然得到了塞西莉肯定的答复，而这顿时激发了大家的热情。
“我！我家小子劲儿大，能不能让他试试木工活儿？”
“我丈夫会点简单的泥瓦活，修个灶台什么的，不知道能不能展示……”
“我认得几种草药……”
七嘴八舌的声音响了起来，目标不再仅仅是“让孩子上学”，更扩展到了“我能不能也贡献点什么”、“我能不能也被看见”。
这不仅仅的关于他们孩子的未来，更是他们自己的机会！
“当然，都欢迎！”塞西莉的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笑意。
“大家请先安静一下，”她不得不提高声音，压过兴奋的议论，“看到这么多人愿意加入，我非常高兴！我相信有了你们的加入，斯莱德一定会更好。”
“不过。”她摊开手，做了个无奈又俏皮的表情，“大家都这么积极，光靠我一个人的脑子，可记不住这么多名字和手艺，要是记错了影响了大家都展示，那可就太遗憾了。”
她的话引来一阵善意的哄笑和理解的点头。
“所以，”她指向刚才用于登记的屋子，“还得麻烦各位，再排一次队！这次，我们好好登记，把您的名字、您会的手艺、您孩子想学什么，或者您自己希望找个什么活计，是否愿意参加开放日的活动，都清清楚楚地写下来！”
“米娅。”她转向得力助手，“再安排几个人帮忙，务必让今天每一位愿意留下名字的人，都能登记上。”
“是，大人！”米娅立刻应道，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迅速指派了几个伶俐的文书和助手去准备更多的羊皮纸和墨水。
于是刚刚完成登记的众人，此刻又带着更大的热情和明确的目标，涌回了那间临时充当登记处的屋子前，队伍很快排了起来，秩序却比之前更好，人人脸上都带着期待的笑容。
安特莱尔看着热热闹闹的场面，确定这边没什么问题后起身穿上外套：“我去找那些商人们喝茶，他们一定‘很高兴’知道，像汉娜这样背景的仆人选择来到斯莱德，并且获得了怎样的机会。”
在安特莱尔还使用莱尔这个名字的时候，作为一个刚入行的‘新人’游商，为了获得第一手的消息常常请那些经验丰富的老商人们喝酒。
尽管如今与从前不同了，莱尔变成了安特莱尔，小酒馆常见的麦酒也变成了难得的好茶。
但是有些事情不会轻易改变，与其说是安特莱尔告诉他门消息，倒不如说这些商人的消息才是最灵通的。
他们天生就知道本地最有权势的家族在哪里，更敏锐地嗅到谁即将失势、哪里即将崛起。他们还知道哪条商路最安全，哪种货物最紧俏，哪个领主最吝啬或最慷慨。
同时他们也可以轻易的将这种敏锐的洞察力反过来，轻松地让斯莱德的居民知道什么叫做流行，什么才算体面。
他们手中的货物流向，就是品味的指南；他们闲聊时散播的只言片语，经过市井发酵就可能成为共识。
操纵舆论，掌控初级市场，把握一座新兴城市的消费乃至文化方向，听起来非常的不可思议，但这正是商人们最擅长的事情。
所以，将开放日的活动经过商人之口流出去，无疑是目前最快速、最广泛，也最‘可信’的做法。
“替我向大家问好。”塞西莉笑着说，“也替我转告，斯莱德核心商区正在规划中，只要大家愿意，我们不介意预留一些位置优越、管理费优惠的好摊位给最早的朋友。
毕竟，一座充满希望和新消费者的城市，总是需要最丰富、最新颖的货品来点缀，不是吗？”
“当然。”安特莱尔温和的点头，“我猜他们一定很高兴听到这些消息。”
他转身步履从容地离开，阳光正好，暖融融地洒在新铺的石板地上，也洒在那些刚刚登记完、正三五成群兴奋讨论着未来的人们脸上。空气中充满了活力：
“我擅长鞣皮，我妻子会织粗布，要是都能用上就好了……”
“咱们三家先合租东区那个带院子的房子？孩子们也有地方跑……”
“先逛逛，看看斯莱德到底什么样……”
这些嘈杂而充满生气的对话，让安特莱尔嘴角的笑意更深。他穿过人群，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广场一角，几位商人正围着几辆刚卸完货的马车，为首的哈伦手里拿着账本，一边核对货物，一边低声吩咐着什么。
“好久不见，哈伦先生。”安特莱尔走近，声音带着熟稔。
哈伦闻声抬头，看到来者，精明而沉稳的脸上立刻露出真诚的笑容。
他合上账本，恭敬地颔首致意：“安特莱尔先生，日安。看来今天，斯莱德又向前迈了一大步。”他目光扫过远处热闹的人群，意有所指。
“确实是令人振奋的一步。”安特莱尔走到他身边，与他一同望向人群，声音轻快，“而且，我想带来一些您会感兴趣的消息，当然、是好消息。”
今天是个好日子，所有人都该听到点好消息。
我努力了，还是没赶上（哭泣）
大家晚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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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第九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