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无烬摔门而出,那声巨响震得老医师浑身一哆嗦。
他快步离去,仿佛身后不是他命令救治的属下,而是什么令人作呕的秽物。
一路回到自己奢华却冰冷的寝殿,萧无烬胸腔里的怒火依旧翻江倒海。
他素来有洁癖,近乎偏执,对自己的所有物——无论是人还是东西——都有着极强的占有欲。
即便是他未必看重、甚至时常忽略的暗卫,在他的认知里,也打着他二皇子的烙印,是他私有的工具。
如今,这件“工具”不仅可能因为“使用不当”而濒临报废,更让他无法容忍的是,上面竟然沾染了别人的痕迹!
那些吻痕、牙印,如同污渍,玷污了他的所有物!
一想到暗九可能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与某个不知名的对象纠缠厮混,将本该完全属于他的身体和忠诚分与他人,萧无烬就觉得一阵反胃,一股暴戾的破坏欲在四肢百骸叫嚣。
“备水!沐浴!”
他对着殿内低吼,声音因为压抑的愤怒而微微变形。
侍女们战战兢兢地准备好香汤花瓣,萧无烬将自己狠狠浸入水中,用力搓洗着方才触碰过暗九手腕的指尖,仿佛要洗掉什么看不见的脏东西。
温热的水流无法平息他心头的怒火,反而让那股被背叛、被玷污的感觉愈发清晰。
沐浴更衣后,萧无烬依旧心绪难平。
他需要发泄,需要展现他的绝对权威。
他径直去了位于王府最深处的暗卫营。
训练场上,黑影闪烁,呼喝声、兵器碰撞声不绝于耳,充斥着铁血与肃杀。
暗一正在场边监督,见到萧无烬阴沉着脸出现,立刻上前行礼。
萧无烬抬手制止了他,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场上每一个挥汗如雨的身影。
他的出现,让原本热火朝天的训练场瞬间鸦雀无声,所有暗卫停下动作,齐刷刷单膝跪地,垂首听命。
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压力。
萧无烬缓缓踱步,冰冷的视线从一个个低垂的头颅上掠过,最终停在暗一身上,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校场,带着渗入骨髓的寒意:
“暗卫营,是本王最锋利的刀,最听话的狗。”
他的语气平淡,却字字诛心。
“刀,只需要锋利,不需要多余的想法。狗,只需要忠诚,不需要背着主人偷食。”
他刻意停顿,让每一个字,都重重砸在所有暗卫的心上。
“本王不管你们私下有什么心思,都给本王收起来!记住你们的身份,记住谁才是你们唯一的主人!若是让本王知道,有谁敢私下里不清不楚,勾搭厮混,乱了尊卑,坏了规矩……”
萧无烬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冰刃出鞘:
“犹如此柱!”
他话音未落,反手抽出腰间佩剑,寒光一闪,身旁一根碗口粗的练习用木桩被齐刷刷斩断!
断口平滑,轰然倒地,扬起一片尘土。
全场死寂,连呼吸声都几乎消失。所有暗卫将头埋得更低,心中凛然。
萧无烬收剑入鞘,目光最后冷冷地瞥了一眼暗九住所的方向,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那个昏迷不醒、身上带着“污点”的身影。
“暗一,盯紧了。若有违逆,严惩不贷!”
“是!属下明白!”
暗一沉声应道,后背沁出冷汗。
萧无烬不再多言,转身离去,衣袂带风。
他今日这番敲打,看似是对整个暗卫营,实则,更像是针对某个特定的人。
他要让所有人都明白,包括那个不知死活的暗九——
他的东西,哪怕他不要,也轮不到别人染指。
暗九醒来时,窗外天色已近黄昏,橘色的余晖透过破旧的窗棂,在冰冷的地面上投下狭长的光影。
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意识逐渐回笼。
高烧似乎退了,额头不再滚烫,但浑身依旧酸软无力,背上的鞭伤和身后传来阵阵闷痛。
他动了动,发现身上的脏污衣物已被换下,换了一套干净的里衣,背上的伤口和……后面的伤处,也都重新上了药,清凉的感觉缓解了部分灼痛。
是谁……
他正茫然间,一个略带雀跃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九哥!你醒啦?”
暗九抬眼,看到暗十六端着个粗瓷碗,探头探脑地走进来。
暗十六是营里年纪较小的,性子活泼,平日里就数他话多。
“嗯。”
暗九撑着身子想坐起来,声音依旧沙哑。
“哎你别动别动!”
暗十六赶紧把碗放在旁边的小几上,过来扶他,“医师说了,你得好好休息。喏,这是熬好的药,趁热喝了。”
暗九接过药碗,漆黑的药汁散发着苦涩的气息。他沉默地一饮而尽,将空碗递还给暗十六。
暗十六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挠了挠头,压低声音道:“九哥,殿下让你醒了就立刻去见他。”
暗九端药碗的手一颤,险些将碗摔落。他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掩盖住眸中一闪而过的慌乱与绝望。
算账……终于来了。
殿下果然是知道了。
知道昨夜那个承欢在他身下,被他临时标记的人,不是外面找来的坤泽,而是他这个本该是中庸的暗卫。
欺骗主子,隐瞒身份,还是以这种方式……
殿下定然震怒不已。
想起今日在书房,殿下那冰冷审视的目光、讥诮的语气,以及昏迷间他的怒火……一切都有了答案。
“殿下……很生气?”
暗九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暗十六重重叹了口气,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何止是生气!简直是雷霆震怒!下午突然冲到营里,把大家都训斥了一遍,说什么不准私相授受,不准背着主人乱来,还一剑劈断了训练桩!那架势,吓死人了!”
他凑近些,好奇又担忧地问:“九哥,你到底怎么惹到殿下了?我看殿下那样子,像是冲着你来的……”
暗九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暗十六的话,如同最后一块巨石,砸碎了他心中仅存的一丝侥幸。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的哽咽和眼眶的酸涩。
是了,殿下有洁癖,最厌恶所有物被他人染指。
而自己,不仅隐瞒了坤泽的身份,昨夜还……想必在殿下眼中,自己已是肮脏不堪、欺瞒主子的罪人。
“我……知道了。”
暗九睁开眼,眸中一片死寂。他掀开薄被,忍着浑身的疼痛,艰难地站起身。
“我这就去……领罚。”
或许,这就是他的结局了。
欺骗主人的暗卫,从来没有好下场。能留下一具全尸,已是恩典。
他推开暗六想要搀扶的手,一步一步,朝着那座象征着权力与审判的主殿走去。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单薄而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