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秋还没说完，拧着眉头的戴欣就推开众人走了过来，她的语气很不友善，“你开什么玩笑？这不是苏念是你吗？我和小哲亲眼看见的还能有假？你…”
眼前的手指让她愣住。
李云秋抓着尸体冰凉僵硬的手掌，然后用力掰着已经无法活动的手指，那只手的手指骨骼纤细，一眼看上去就是属于女性。
但问题是，李云秋见过苏念的手，小拇指上有块相对来说有些粗糙的薄茧，手背要稍稍厚一些，很像是学了很多年的美术的人。
“不是她。”李云秋看了眼满眼怀疑的戴欣，转头又去看了看尸体的脸。
那张和苏念一模一样的脸上青筋暴起，皮肤透出一种极其病态的苍白，眼睛上的血已经凝固住了，血痂糊在两个血洞上，铁签子已经被人拿掉，从外面斜着可以看到，左眼和右眼之间有个不到小拇指粗的洞口。
洞口从鼻梁下面穿过，眼球已经彻底碎掉了，眼皮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手法粗暴地割了下去，两只眼睛变成了血窟窿，看起来格外渗人。
尸体身上皮肤肌肉撕开了，野兽状的撕咬痕迹触目惊心，内脏都碎得稀烂，人体像是个盛着碎肉骨骼的器皿。
李云秋的脸色沉着，她小心翼翼地分开黏连在一起的皮肤，摸着下面的骨头。
都断了，每一处她可以摸到的骨头都断成了无数块。
“这不像是人类能做到的程度，这人也不是苏念。”和她一起查看着尸体的陆北也开口，他摸着尸体的头骨和牙齿，“不是苏念的年龄，这具尸体大概三十多岁了。”
其他人有些愣在原地，他们看着对着尸体从里到外检查还面不改色的两个人，默默地吞了口口水。
不是、我说、这俩人之前指定是坐过牢。
“两个人长得像可以理解，但真的会有人长得一样吗？”戴一航先反应过来，他看着那两人满手的污血欲言又止，“要去洗洗手吗？”
“好。”李云秋捡起地上的白布随意擦了擦，想到了什么一样又转头看向那句带着两个血窟窿的尸体，歪了下头。
她总觉得这具尸体还有什么不太正常的地方。
于长安捕捉到了这个小细节，她上前一步抓住李云秋的手臂，“走吧，你跟陆北都先洗洗手再说。”
戴欣冷哼一声，脱离开人群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似乎对李云秋的敌意很大，这谁都能看得出来。
“不好意思，其实她…”戴一航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自己妹妹脾气一向很大，只是这次多多少少有些下了人家的面子。
毕竟当时也是自己邀请人家李云秋和陆北两人过来的。
对此李云秋倒是并不在意，她认认真真地把手清洗干净，直到上面只剩了些许肥皂的皂香味儿后才回到刚才的房间里，指尖还有些微湿，冷风一吹更有些发冷。
戴一哲起身把窗户关上了。
“尸体是假的，那么我们面对的问题就从——为什么苏念被杀害变成了——为什么动手的人要让别人认为苏念被杀害。”陆北总结着，他觉着这事儿处处透露出一丝不对劲来。
正常来说，就算是苏念，或者其他他们认识的大活人死在了面前，事实上他们这些作为玩家的人也不能做什么。
如此大费周章地算好时间，又找到或者做出一具长相一样的尸体，目的是什么呢？
如果是无垠城做的，那无垠城针对他们营造出这种骗局的原因是什么？
“或许…”李云秋开口，她的嗓子几乎发不出什么完整的音节，大部分是混合着气声的，沙哑粗粝得仿佛硌人的石子。
“或许，其他的那些尸体都不是原本的他们呢？”
于长安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冷颤，浑身鸡皮疙瘩直竖，她摸了摸自己发凉的手臂仔细回想着李云秋的话，发现自己无法反驳。
这让屋子里再次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这不仅推翻了先前的种种猜测，也让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为什么？这么做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两个问题就像是螺旋旋转的蚊香一样盘旋在所有人脑子里，李云秋也想不明白，这些事情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没道理啊。
“其实这种事情，很早的时候就发生过。”戴一航突然开口。
这话让人心里直跳鼓，戴一航继续说道，“那个时候你们应该还没来，也是我刚来的时候听说过的，一模一样的手法，三年内死了四个人。”
“那个时候人少，很多人都在调查，但是遗憾的是什么头绪都没有，最后没有人继续死了，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李云秋皱了皱眉，刚想开口说话的时候就听见一阵略显急促的敲门声，她向门口望去，却见陆北起身去开了房门。
是崔明和段涵，两人似乎是一路跑过来的，身上的黑斗篷都没来得及脱，气喘吁吁地进了房间。
“我住的地方的朋友们。”李云秋解释着。
几人匆匆打了招呼，崔明一屁股坐在了某个沙发上，长喘了口气才对着陆北说道，“我和涵姐打听了一圈，还真打听出来点东西。”
段涵看着几人脸色不算太好的样子抬手拍了下崔明的后背，“别卖关子了，我先说吧。”
“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我们发现这些受害者都有一个小小的共性，社交圈子不大。”段涵看了眼低着头思考的李云秋，“认识的人几乎只有一两个，其他人的印象都是不熟，平时那些人也不怎么出门。”
李云秋眨巴了下眼睛，有些迷茫地看向段涵。
怎么感觉在说她呢？
“这些人往往特立独行些，非必要不和其他人合作，反正我们听说的大部分都是，那些人死了之后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天才被人发现的，其中有一个，还是楼管负责人去看了看之后才看到的。”
苏念平时也是这样的人吗？大家无从可知。
在进入春季之旅之前他们都不认识对方，苏念的话，对于李云秋而言只是一个相对来说值得夸赞的队友。
那一手好似神笔马良一样的能力真的很方便的。
李云秋东想西想着，不自觉地就有些跑神。
陆北捏了捏她的手心轻声道，“听段姐说完。”
“但是，我们还打听出来点别的东西。”段涵放慢语速，音量都降低了些，“你们有没有听说过扫尸人？”
“扫尸人？”于长安看起来像是知道，她的表情看起来不算太好，“有一些道具不会随着拥有者的死亡失效，比如衣服道具，因为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所以价格也很是低廉。”
“这些东西不会有人特意去处理的，有的人死亡之后亲人或者朋友会收起来，但很多人都是维持住原本的样子，然后推到无垠城放尸体的地方。”
“像这种时候，就会有人起了拿尸体身上道具倒买倒卖的心思，他们往往将尸体上的所有东西洗劫一空，而且还…”
于长安顿了顿，眉头皱起，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所以有人叫他们扫尸人，不过，怎么了吗？”
崔明快速地点了点头，“我们在来的路上遇到一个扫尸人，给了点钱之后还真的问出东西来了。”
“那个扫尸人说，这两天放尸体的地方多出来几具被剥了脸皮的无名尸。”
李云秋突然明白过来自己刚刚看着那具尸体的时候，心里的不对劲从何而来了。
那个有着苏念的脸的尸体，面皮似乎过于服帖了。
没有一丝皱纹和毛孔，甚至连皮肤的肌理都被抻得舒展开，像是手机贴了张膜一样服帖。
李云秋被自己的比喻恶心到了。
“一共多少具这样的尸体？”陆北问着。
崔明想了想，“十三具，那个扫尸人说尸体上的东西都在，除了那些高级的道具被无垠城回收了以外，其他的都没被拿走。”
“十三…”戴一哲轻声重复了下，他抬眼看了看屋内众人，然后眼神落在了李云秋的身上。
“除了刚刚那个你看过的人以外，也是13人遇害死亡。”
李云秋沉默了下，说出了一个刚刚她就想说的事实，“那可能，苏念也已经，或者马上要真的遇害了。”
气氛一下子古怪起来，连于长安都闭上了嘴巴。
李云秋自然知道这是为什么，原因无他，如果这事儿是其他玩家做的话那还有余力可以一博，拼一拼这么多人兴许能把真正的苏念带回来。
可这事儿大致理论上不会是玩家所谓，那只剩一个猜测，是无垠城所为。
无垠城做的事情，他们这些在这座城市里苟延残喘的玩家真的可以与之抗衡吗？
而且更重要的问题就是，苏念这个人，对他们来说…真的值得吗？
就只是副本中遇见的人而已啊。
李云秋先想明白了这件事情，她垂着眼帘站起来，唇角勾起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弧度，话题在这儿突然被她终止了，“不早了，我们先回去…楼里有宵禁。”
其他人并未反对，戴一航站起来沉默地送些几人离开，于长安也在其中。
众人陆陆续续安静地离开，像是做错了事情挨训的学生，空气都有些凝固住了。
这副场景穿过一个针头大的小孔，孔中画面边缘模糊，声音隔着墙壁闷闷地传过去，人走在地板上的拖沓声却格外明显。
一颗眼球正紧紧贴着墙壁，眼珠转动时蹭到了上面的白灰，灰白色的粉末扑簌簌地掉进眼睛里，蛰得里面满是血丝。
“呵呵…”
眼睛主人抬手将自己的眼眶撑开，指甲的边缘扣住了眼球上方，而后向后伸去，指腹微微用力，一颗挂着血管和人体组织的眼珠就躺在了手心里。
那人抽了张纸巾出来，慢悠悠地擦拭着，就像是在擦一颗玻璃珠一样漫不经心。
随后，眼球被重新按了回去。
“这些人就这么不找你了。”
“苏念，你是该死的命呢。”
戴欣的声音在房间里悠悠荡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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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第 14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