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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33

吴瑾萱的消息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炸出无数潜水的鱼。

手机嗡嗡震个不停,提示音密集得像暴雨砸在铁皮屋顶上。

【李素雨?网络上的武生?瑾萱你问这个干嘛?】

【哇!瑾萱你终于开窍了?看上李老板了?!】

【那可是朵高岭之花!听说追她的人能从他们戏院排到西校门!】

【冷是真的冷!上次我去看戏,想找她签个名,那眼神扫过来,我差点当场冻成冰雕!】

【不过业务能力没得说!扮相帅,功夫硬!上次《挑滑车》那个鹞子翻身,绝了!】

【她好像挺神秘的,除了唱戏很少露面,也没听说跟谁走得近。】

【瑾萱你从实招来!怎么突然打听她?是不是有情况?!】

她手指停顿了一下,继续打字:【少废话!说点我不知道的!比如她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跟谁关系比较好?最近在忙什么?】

群里沉默了几秒,然后一条消息跳了出来,来自一个戏剧学院舞美系的学姐:

【李老板啊……她最近好像确实挺忙的。】

【听我们班去戏院实习的同学说,她们最近在排全本的《贵妃醉酒》,准备应对文化局的审查,李老板亲自盯,要求特别严,几乎住在戏院了。】

《贵妃醉酒》?全本?文化局审查?

吴瑾萱的心猛地一跳。周罗带这几天魂不守舍地练的,就是这个?

又一条消息补充:【对了,说到关系好……她跟她们戏班的梁池昌师姐关系不错,好像还有个经常去戏院的小姑娘,不是我们学校的,长得挺漂亮,耳朵后面有一缕绿头发,挺扎眼的。】

绿头发!

吴瑾萱的呼吸一滞。周罗带今天没扎头发,但那缕标志性的挑染翠绿,她绝不会认错!

所以,那个“经常去戏院的小姑娘”,就是周罗带!

她最好的朋友,不仅天天跟那个冷面武生混在一起,还成了戏院的“常客”,甚至可能卷入了什么“文化局审查”的大事里!

而自己,对此一无所知。

她正盯着手机屏幕出神,一条新的私聊消息弹了出来,来自那个舞美系的学姐:

【瑾萱,你打听李素雨,是不是跟你那个好朋友有关?就设计系那个周罗带?】

吴瑾萱手指一紧:【你怎么知道?】

【猜的。我们班那同学说,最近经常看到周罗带去戏院,一待就是大半天,有时候深夜排练室的灯还亮着,就她跟李老板两个人。而且……】学姐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李老板对她,好像不太一样。挺上心的。】

不太一样。挺上心。

这几个字像小锤子一样敲在吴瑾萱心上。

她想起周罗带下意识反驳“她不冷”时微红的耳根,想起李素雨递过板栗饼时那自然又突兀的举动,想起两人之间那种旁人无法介入的默契……

一个荒谬又似乎越来越合理的猜测,在她脑子里逐渐成型。

难道周罗带她……

就在这时,奶茶店的门被推开,风铃叮当作响。

吴瑾萱下意识抬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是梁池昌。她穿着简单的针织衫和长裤,气质温婉,与戏台上的形象截然不同。

梁池昌也看到了她,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走了过来。

“吴同学?这么巧。”她的目光落在吴瑾萱面前那杯没动过的奶茶和板栗饼上,“一个人?”

吴瑾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起身:“梁学姐!坐坐坐!我正想找你呢!”

梁池昌从善如流地在她对面坐下,点了一杯柠檬水。“找我?有什么事吗?”

吴瑾萱深吸一口气,决定单刀直入:“梁学姐,罗带她……最近是不是在跟李老板学《贵妃醉酒》?”

梁池昌握着水杯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了吴瑾萱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嗯。素雨在教她。”

“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吴瑾萱紧紧盯着她,“我看罗带状态很不好,李老板也……怪紧张的。还有文化局审查是怎么回事?”

梁池昌沉默地喝了一口柠檬水,似乎在权衡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瑾萱,你是罗带的好朋友,关心她是应该的。有些事,我不方便多说。”她顿了顿,语气变得郑重,“但你只需要知道,罗带现在在做一件对她来说很重要、也很不容易的事。素雨……是在帮她。”

“帮她?”吴瑾萱追问,“帮她对付她爸吗?我听罗带提过一点,她爸好像不同意她学戏,还想要戏院的地契?”

梁池昌没有直接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吴瑾萱:“有些仗,只能自己打。外人能做的,最多是递递弹药,或者……在旁边喊声加油。”

她拿起吴瑾萱没动过的板栗饼,塞回她手里:“这饼味道不错,别浪费了。罗带现在需要的是信任和支持,不是无谓的担心和追问。”

说完,她站起身,拍了拍吴瑾萱的肩膀,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结束意味:“我还有点事,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梁池昌离开了,留下吴瑾萱一个人坐在原地,手里捏着那块已经微凉的板栗饼,心里五味杂陈。

梁池昌的话像一团迷雾,看似什么都没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她关掉了群消息提醒,将手机塞回口袋。

然后,她拿起那块板栗饼,咬了一口。饼皮已经有些软了,但内馅依旧香甜。

她慢慢地、认真地吃着,像是在品尝某种复杂的滋味。

信任和支持吗?

她看着窗外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天色,和华灯初上的街道。

好吧。

周罗带,既然你选择了一条这么难走的路。

那作为你最好的朋友,除了相信你,替你守住后方,我好像……也确实做不了别的了。

她掏出手机,给周罗带发了条消息:

【排练完记得吃饭!别饿死在小破戏院里!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发送。

然后,她将最后一口板栗饼塞进嘴里,拍了拍手上的碎屑,站起身,走出了奶茶店。

夜风微凉,吹散了她心头最后一丝烦躁。

她决定,暂时收起那些无用的猜测和担心。

她相信周罗带。这就够了。”

至于那个李老板……

吴瑾萱哼了一声,心想,等这事过去了,她非得好好“审问”一下周罗带不可!

现在,她得回去赶那该死的建筑模型课题了。

毕竟,好朋友在前线“打仗”,她也不能在后院掉链子,不是吗?

戏院后台,灯火通明。

许翟正对着一个断裂的梨花木枪杆发愁,看到李素雨和周罗带一前一后进来,像是看到了救星:“素雨!你可回来了!这枪……”

李素雨快步走过去,拿起断裂处仔细看了看,眉头微蹙:“应力断了。备用那杆呢?”

“上次演《挑滑车》磕了一下,还没修好。”梁池昌无奈。

周罗带站在门口,看着李素雨冷静地检查道具,又看了看角落里堆着的其他待修的行头,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和焦灼。文化局提前审查,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刀。

李素雨放下断枪,目光扫过后台,最后落在周罗带身上:“你先热身,活动开脚踝。”语气是惯常的指令式,听不出情绪。

周罗带点点头,默默走到角落开始压腿。身体的疲惫还在,但精神却高度集中。

李素雨则和梁池昌低声商量着什么,语速很快。周罗带隐约听到“借”、“来不及”、“改动作”几个词。

过了一会儿,李素雨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杆看起来更陈旧、但保养得极好的白蜡杆长枪。

“今晚排‘破阵’那段,用这个。”她把枪递给周罗带,“重量和平衡点跟之前那杆不太一样,你尽快适应。”

周罗带接过枪,入手微沉,木质温润。她试着抖了个枪花,果然感觉不同。

“文化局那边……”周罗带忍不住问。

“照常。”李素雨打断她,眼神锐利,“戏好不好,不在道具,在人。”

她看着周罗带,目光在她依旧难掩疲惫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把你昨晚在排练厅的那股劲,拿出来。”

周罗带心脏猛地一跳。她知道了?她怎么知道的?

李素雨却没再解释,转身走向舞台方向:“十分钟后开始。”

周罗带握紧了手中的白蜡杆,冰凉的木质似乎传递过来某种沉静的力量。她深吸一口气,将所有杂念抛开,开始专注地感受这杆新枪的特性。

排练一直持续到深夜。

期间,周罗带几次因为不熟悉新枪的特性而失误,甚至有一次差点脱手。李素雨没有斥责,只是在她每次失误后,极其简洁地指出问题所在,然后让她重来。

汗水再次浸透了周罗带的练功服,脚踝的旧伤也开始隐隐作痛。但她咬着牙,一遍遍重复,眼神越来越亮,动作也越来越流畅。

最后一次走完“破阵”的整套动作,周罗带以枪杵地,支撑着几乎脱力的身体,胸口剧烈起伏。

李素雨站在台下阴影里,看了她几秒,然后很轻地拍了一下手。

清脆的掌声在空旷的戏院里显得格外清晰。

“可以了。”她说。

周罗带一下子松懈下来,几乎瘫坐在地上。

梁池昌赶紧递上水和毛巾。

李素雨走上台,从周罗带手里接过那杆白蜡杆长枪,手指拂过枪身,眼神里闪过一丝极淡的、类似怀念的情绪,但很快消失。

“这杆枪,是许老师年轻时用过的。”她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很轻,“第一次登台《长坂坡》,用的就是它。”

周罗带猛地抬头,看向那杆看似普通的枪。

李素雨将枪仔细放回架子上,转身看着周罗带:“明天,就用它。”

没有多余的话,但周罗带明白了其中的分量。

她重重点头。

收拾好东西,锁好戏院门,已经是凌晨。

深秋的夜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周罗带裹紧了外套,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一件还带着体温的深蓝色运动外套突然披在了她肩上。

周罗带一愣,转头看向李素雨。对方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练功服内衬,神色如常地看着前方昏暗的路灯。

“穿着。”李素雨的声音没什么起伏,“明天不能感冒。”

周罗带抓着还残留对方体温和皂角清香的外套,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两人沉默地走在回公寓的路上。

快到楼下时,周罗带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拿出来看,是吴瑾萱的消息:【排练完了给我个消息,多晚都行。】

她这才想起忘了报平安,赶紧回复:【刚结束,准备睡了。放心。】

发完消息,她收起手机,发现李素雨正看着她。

“你朋友?”李素雨问。

“嗯,瑾萱,她……有点担心我。”周罗带解释道。

李素雨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到了公寓楼下,周罗带脱下外套还给李素雨:“谢谢。”

李素雨接过,随意搭在手臂上。“明天下课直接过来,最后走一遍全场。”她顿了顿,看着周罗带的眼睛,“别想太多,睡个好觉。”

周罗带看着她转身走入夜色,直到那挺拔的背影完全看不见,才转身上楼。

回到冰冷的公寓,她洗了个热水澡,疲惫像潮水般将她淹没。但躺在床上,她却毫无睡意。

脑海里反复回响着李素雨的话,那杆白蜡杆长枪冰冷的触感,还有披在她肩上时那件外套残留的体温和气息。

她翻了个身,摸出枕头下的薄荷糖盒,打开,看着里面那枚黑色的摄像头。

恐惧依然存在,但似乎被另一种更强大的情绪压制了。

她合上盒子,紧紧攥在手里,闭上了眼睛。

明天。

无论如何,戏必须唱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