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底层的黑暗开始稀释,如同墨水滴入缓慢流动的清水,并非褪色,而是以一种难以察觉的方式“晕染”开来。许未晞最先恢复的不是视觉或听觉,而是一种更加基础的“存在坐标感”。他模糊地“知道”自己不再是一团纯粹的、漂浮在虚无中的意识残渣,而是重新拥有了一个“边界”——虽然这个边界感觉起来异常古怪:一半是冰冷坚硬、布满细微能量流回路的“物质感”,另一半则是沉重滞涩、带着麻木刺痛的“血肉感”。两种感知在某个模糊的平面上生硬地拼接,中间似乎还夹杂着某种第三种的、难以描述的“连接组织”,既不属于晶体也不属于血肉,更像是……某种无形的“网”,将两者强行粘结在一起。
(身体……还在?)
这个认知带来一阵轻微的晕眩和荒谬感。他以为自己早就该彻底变成一堆碎晶和腐肉了。
紧随其后恢复的是模糊的谐律感知。他能“感觉”到周围空间中,一股微弱但稳定的乳白色秩序能量场,如同温暖的洋流,缓慢冲刷着他这具破碎不堪的“容器”。这股能量场很熟悉,是静滞场的核心。同时,他还“感觉”到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属于另一个存在的谐律脉动,正以一种奇特的频率,与他自身的残破能量流产生着共鸣。那共鸣并非同步,更像是一种“互补”与“支撑”,如同一根濒临断裂的弓弦,被另一根同样破损的弦以错位的频率振动着,勉强维持着不彻底崩断。
(书呆子……也还在……)
许未晞尝试“移动”那部分还保留着血肉感知的区域——主要是左臂和左半身的部分躯干。命令下达的瞬间,反馈回来的并非敏捷的动作,而是如同生锈机器启动般的、从神经末梢传来的、细密而尖锐的刺痛和沉重的滞涩感。他能“感觉”到左手手指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指甲划过某种坚硬冰冷的地面,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这声微响,在绝对寂静的厅堂里,却如同惊雷。
几乎在同一时刻,紧挨着他的另一具身体,也传来了极其细微的动静——一声压抑的、带着痛楚的吸气声,以及右臂(相对完好的右臂)布料与地面摩擦的窸窣声。
陈镜辞的感知恢复过程更为“有序”。他的意识如同从深度格式化中艰难重启的古老终端,最先加载的是最底层的“系统自检协议”。
【意识核心稳定性:12.7%(缓慢回升)。】
【基础感官模块重新上线:触觉(受损率71%)、谐律感知(受损率89%)、视觉/听觉模块启动失败,能量不足。】
【身体状态扫描:左半身重度污染侵蚀(‘种子’效应黑色纹路),组织活性低下,神经传导受阻;右半身中度物理创伤及能量透支。关联个体A(许未晞)状态:右半身高度结晶化(‘种子’效应矛盾结晶),组织转化度84%,左半身中度结晶侵蚀及创伤。双方生命体征均处于临界值下方,但存在微弱且同步的谐律共鸣维持基础生命循环。】
【‘概念连接协议-初级’活性检测:稳定运行,协议编织度13.1%,持续缓慢增长。功能:意识基础维系、谐律共鸣协调、部分痛苦感知分流。】
【外部环境扫描:静滞场核心能量输出稳定(低功率模式),未检测到高威胁混沌污染源。推测外部‘**悖论雏形’已被‘概念否定裂痕’彻底抹除。】
【综合评估:生存危机暂时解除,但身体状况极度危险,急需专业医疗干预。建议:尝试恢复基础行动能力,寻找撤离路径。】
冰冷的数据流在陈镜辞的意识中划过,带来一丝熟悉的“掌控感”,尽管这掌控感建立在如此残破的根基之上。他尝试睁开双眼,眼皮沉重如同灌铅,视野最初是一片模糊的乳白色光晕,随后才逐渐聚焦,勉强辨认出上方能量球体散发出的、微弱而稳定的光芒。
他微微偏过头——脖颈传来仿佛锈蚀轴承转动般的艰涩感和刺痛——看向身旁。
许未晞侧躺在他身边,两人依旧紧挨着,姿势与他们失去意识前几乎没有变化。许未晞的脸大部分被暗红色的晶体覆盖,只有左眼下方一小片区域还保留着原本的皮肤,但皮肤下也布满了蛛网般的晶纹。他的左眼紧闭,右眼(那只晶体化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隙,里面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暗红色的、仿佛凝固熔岩般的混沌微光,此刻正极其缓慢地转动着,似乎在尝试聚焦。
两人的目光,在微弱的光线下,极其艰难地撞在了一起。
没有言语,甚至没有明确的眼神交流。
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沉重的确认。
(都还活着。)
(虽然可能比死好不了多少。)
陈镜辞的嘴唇动了动,试图发声,喉咙里却只传出一阵干涩破裂的气音。他吞咽了一下,喉咙传来刀割般的疼痛和浓重的铁锈味。
许未晞似乎也在尝试,覆盖着晶体的下颌微微开合,最终也只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带着晶体摩擦杂音的“嗬……”声。
交流暂时只能依靠最基础的意识接触和那微弱的“概念连接协议”。
陈镜辞集中精神,通过协议,传递过去一个简单的意念脉冲:【能动?】
许未晞那边的回应隔了几秒才传来,信号微弱且充满杂音,但意思明确:【左……手……一点。你?】
【右臂……可轻微移动。】陈镜辞回应,同时尝试屈伸右手指。手指关节发出细微的、不正常的摩擦声,但确实能做出屈伸动作,尽管每一次动作都伴随着肌肉撕裂般的剧痛和能量枯竭的眩晕感。【必须……离开这里。寻找医疗。】
【怎么走?】许未晞的意念带着惯有的烦躁,【老子……半身是石头。】
陈镜辞没有立即回答。他缓缓转动视线,观察周围。厅堂内景象依旧狼藉,但已经恢复了诡异的平静。能量球体稳定,凝胶墙宁静,只有破损的入口处透进来走廊的昏暗光线,以及地面上散落的战斗残骸,证明着不久前那场生死搏杀并非幻觉。
他的目光落在两人紧贴的胸膛之间,那枚暗金色的家族令牌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黯淡无光,却似乎成了某种无言的“锚点”。
【静滞场核心……能量稳定。】陈镜辞的意念分析着,【但之前爆发透支,可能无法长期维持。外部威胁暂时清除,但实验场深处可能还有其他危险。我们需要利用静滞场剩余的能量和相对安全的环境,尽快恢复基本行动力。】
【恢复?】许未晞的意念传来一声嗤笑,【靠什么恢复?老子的血都快变成水晶了。】
【利用‘概念连接协议’和残留的谐律共鸣。】陈镜辞的意念异常冷静,尽管他自己也处于崩溃边缘,【协议能协调我们的能量流,分担痛苦负荷。尝试引导静滞场的秩序能量,温和刺激你未被完全结晶化的组织,辅助神经传导。同时,我需要你体内矛盾结晶的‘稳定性’——经过之前爆发和协议约束,它似乎不再具有主动侵蚀性——来‘中和’我左臂黑色纹路的部分侵蚀活性。】
这是一个基于有限观测的大胆假设。他们的异变在经历了那场终极爆发和概念协议的“洗礼”后,似乎进入了一种诡异的“平衡态”。或许可以反过来利用这种平衡,进行极其有限的相互“治疗”或“稳定”。
许未晞沉默了片刻。他能“感觉”到陈镜辞意念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属于“定义者”的笃定,尽管这笃定此刻也虚弱不堪。
【……试试。】最终,他传递回两个字。
没有废话,两人开始尝试。
过程缓慢、痛苦、且充满了不确定性。
陈镜辞首先通过“概念连接协议”,小心翼翼地将一丝微弱的、从周围环境中汲取的乳白色秩序能量,引导向许未晞左半身那些被晶纹侵蚀但尚未完全结晶化的区域。能量如同最纤细的银针,刺入麻木僵硬的肌肉和神经,带来一阵阵细密的、如同无数蚂蚁啃噬的刺痛和麻痒。许未晞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喉咙里发出压抑的闷哼。
但同时,他也感觉到,左臂和左腿那部分区域,那种沉重如灌铅的麻木感,似乎……松动了一点点?指尖的触觉也恢复了一丝,能更清晰地感觉到身下地面的冰冷和粗糙。
紧接着,许未晞尝试调动自己体内那变得“惰性”的矛盾结晶能量——不是攻击性的释放,而是如同“涂抹”般,将那层覆盖体表的暗红色晶体所携带的某种“稳定”与“固化”的“概念倾向”,通过协议连接,缓慢地“传递”向陈镜辞左臂蔓延的黑色纹路。
黑色纹路接触到这股外来的“矛盾稳定”概念时,并未发生激烈冲突。相反,那原本冰冷、贪婪的侵蚀活性,仿佛遇到了某种无形的“阻碍”或“稀释剂”,蔓延的速度明显减缓,那种深入骨髓的冻结痛楚也似乎……减轻了极其微小的一分?
互惠的、脆弱的“治疗”在沉默中进行着。没有奇迹般的恢复,只有极其微小的、以痛苦和顽强意志换来的“改善”。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只有两人压抑的呼吸声和偶尔因剧痛而泄露的闷哼。
不知过了多久,许未晞的左臂已经能够做出较为连贯的屈伸动作,甚至能勉强支撑起上半身一点重量。陈镜辞的右臂活动范围也扩大了一些,黑色纹路蔓延至肩膀后似乎暂时停滞了。
“可……可以了……”许未晞嘶哑的声音终于能勉强成句,尽管每个字都像是从砂纸摩擦的喉咙里挤出来的,“再搞下去……没被异变弄死……先被……痒死了……”
陈镜辞也停下了引导,额头上布满细密的冷汗,脸色惨白如纸。这种精细的能量操作对他现在的状态消耗巨大。“基础行动能力……初步恢复。必须……寻找出口。”
两人艰难地调整姿势,从侧躺变为背靠墙壁坐起。仅仅是这个简单的动作,就让他们喘息了许久,眼前阵阵发黑。
陈镜辞的目光再次投向破损的入口,以及厅堂中央的能量球体。【离开路径……有两个可能。一是原路返回,穿越走廊,寻找我们来时的路。但走廊深处情况不明,可能残留其他威胁或新的污染。】他的意念传递着分析,【二是……利用静滞场核心。它维持着这片独立空间,或许有未使用的紧急传输或出口协议。】
许未晞看向那颗散发着柔和光芒的能量球体,又看了看周围凝胶墙中沉睡的研究员。【这些老古董……会帮忙?】
【他们的集体意识残留与核心相连。】陈镜辞道,【之前他们释放守护意志,助我们抵挡入侵。或许……可以尝试沟通。用你的……血脉共鸣,和令牌。】
许未晞低头看向胸口依旧紧贴的令牌,眼神复杂。他伸出刚刚恢复些许力气的左手,用颤抖的手指,轻轻触碰令牌冰凉的表面。
指尖与令牌接触的瞬间,一股极其微弱的、熟悉的暗金色共鸣再次被激发。这一次,共鸣并非狂暴的能量冲击,而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温和”的……连接感。
与此同时,陈镜辞也通过“概念连接协议”,将自己的意念小心翼翼地探向能量球体,探向周围凝胶墙中那些沉睡的意识印记。他没有试图“唤醒”或“控制”,只是传递出一种清晰、平和的“请求”意念,夹杂着他们急需离开、寻求生路的迫切,以及那份对研究员们牺牲与守护的……敬意。
静滞场依旧寂静。
就在许未晞以为不会有回应时——
能量球体的光芒,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
紧接着,球体表面,那些细密的裂痕之间,开始流淌出不同于乳白色秩序的、淡金色的细密光纹。光纹如同有生命般,在球体表面交织、延伸,最终形成了一个复杂而古老的符文图案——那图案,与许未晞手中令牌上的家族纹章,有着惊人的相似性,但更加复杂,更加……“完整”。
同时,距离他们最近的那面凝胶墙中,那位戴着眼镜的女性研究员,她那凝固的面容上,嘴角似乎……极其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丝?
不是微笑,更像是一种……欣慰的、如释重负的放松。
然后,一股清晰的、但极其消耗性的意念波动,从那面凝胶墙中,缓缓释放出来,直接作用于许未晞的血脉共鸣和陈镜辞的意念连接:
【后来者……你们……做到了……】
【‘祸源’……已暂时……平息……】
【此地……使命……将尽……】
【核心……剩余能量……可启动……最后一次……短距空间折跃……】
【坐标……已设定……指向……记录中……最近的安全据点……‘图书馆’……】
【但……能量仅够……一次……两人……】
【且……折跃过程……可能对你们……不稳定状态……造成……额外冲击……】
【选择权……在你们……】
信息传递完毕,那股意念波动迅速衰弱,如同燃尽的烛火,归于彻底的沉寂。那位女性研究员的面容也重新恢复绝对平静,仿佛刚才那一丝牵动从未发生。
能量球体表面的淡金色符文,则稳定地亮着,散发出微弱的空间波动。
图书馆。最近的安全据点。
陈镜辞和许未晞对视一眼。这无疑是他们目前最需要的出路。但“额外冲击”……以他们现在的状态,任何一点额外的压力都可能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没得选。”许未晞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声音嘶哑,“留在这里……也是等死。冲一下……说不定……还能见到莫娜那张……棺材脸。”
陈镜辞点了点头,尽管这个动作让他脖颈一阵刺痛。“同意。启动折跃协议。”他看向许未晞,“我们需要……紧靠在一起。折跃时……‘概念连接协议’必须维持最高稳定。共同分担冲击。”
许未晞没说话,只是用左手撑着墙壁,一点一点,艰难地挪动着身体,让自己更加紧密地挨着陈镜辞。两人的肩膀、手臂、半边身体再次紧紧相贴,那枚令牌被夹在中间,微微发烫。
陈镜辞也调整姿势,右手绕过许未晞的后背,尽量提供一些支撑,左手则与许未晞的左手交握在一起——这是他们目前能做出的、最牢固的“连接”姿态。
“准备好了吗?”陈镜辞低声问。
“少废话。”许未晞闭上眼睛,将残存的意志集中在维持“概念连接协议”上。
陈镜辞深吸一口气,将最后一点可调动的意念,投向能量球体表面的淡金色符文,发出明确的“启动”指令。
符文骤然亮起!
强烈的淡金色光芒瞬间充斥整个厅堂!一股强大的、带有明确空间属性的谐律波动从球体中爆发出来,将两人包裹!
瞬间,天旋地转!
并非物理意义上的旋转,而是感知层面的彻底紊乱!身体仿佛被拆解成无数碎片,又被强行塞入一条狭窄湍急的能量管道中飞速穿梭!视野被扭曲的光影和破碎的空间裂隙填满!耳朵里充斥着高频的谐律尖啸和物质被撕裂的诡异噪音!
更可怕的是,他们体内那不稳定的异变状态,在剧烈的空间折跃扰动下,再次被“激活”!
许未晞感觉右半身的晶体内部,那些被强行压制下去的“矛盾躁动”再次开始蠢蠢欲动,裂痕深处传来细微的、令人牙酸的晶体摩擦声和能量逸散的刺痛!左半身的血肉也传来被空间力量撕扯的剧痛!
陈镜辞左臂的黑色纹路也再次变得“活跃”,冰冷的侵蚀感加剧,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锥在沿着纹路向心脏方向钻探!右半身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浸透衣襟!
“概念连接协议”在这一刻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压力!两人共享的痛苦信号如同海啸般在协议通道中奔涌,几乎要将他们残存的意识彻底冲垮!
“坚持住!”陈镜辞在意识中嘶吼,尽管他自己也濒临崩溃。他将协议的功能催发到极限,强行将大部分冲击和痛苦“分流”、“平摊”,试图维系两人意识不散。
许未晞咬紧牙关(晶体覆盖的下颌传来碎裂般的疼痛),将全部意志凝聚成最简单的念头:【不……能……散!】
黑暗、噪音、痛苦、混乱……一切都在极致中达到了顶点。
然后——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天旋地转的感觉骤然消失!
淡金色的光芒迅速褪去,刺耳的噪音也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带着陈旧纸张、灰尘和微弱能量回路嗡鸣的气味,以及相对昏暗、但稳定得多的光线。
陈镜辞和许未晞重重地摔落在坚硬粗糙的地面上,身体因撞击和剧痛而蜷缩在一起,一时无法动弹,只能剧烈地喘息、咳嗽,咳出的全是带着晶屑和黑色污迹的血沫。
视线模糊地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由巨大金属书架构成的穹顶,书架上堆满了古老的纸质文献和发光的数据晶板。空气中弥漫着他们离开前就熟悉的、图书馆据点特有的“气味”。
他们回来了。
真的……回到了图书馆。
但还没等他们松一口气——
“哔——!!!”
尖锐刺耳的警报声,骤然响彻整个图书馆大厅!
紧接着,急促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能量武器充能的嗡鸣声、金属护甲碰撞声、以及熟悉的、带着惊愕与紧张的呼喝声迅速逼近!
“检测到高强度异常谐律波动!来源——主厅中央!”
“警戒!全员最高警戒!”
“是陈先生和许先生?!他们的生命信号——见鬼,怎么变成这样了?!”
“快!医疗队!立刻过来!莫娜医生!”
混乱的人声和光影中,陈镜辞勉强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到雷克那熟悉的面孔出现在视野上方,写满了震惊与担忧。莫娜医生带着几个医疗兵快步冲来,看到她时,即使是以冷静著称的莫娜,瞳孔也骤然收缩,倒吸了一口凉气。
许未晞则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侧躺在地上,暗红色的晶体手臂无力地摊开,左眼透过凌乱的发丝,模糊地看着那些迅速围拢过来的、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听着那些嘈杂而急切的呼喊。
然后,他感觉到陈镜辞那只与他交握的手,极其轻微地……收紧了一下。
仿佛在说:我们……回来了。
也仿佛在问:接下来……会怎样?
许未晞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回握了一下。
没有答案。
只有劫后余生的疲惫,深入骨髓的伤痛,以及体内那依旧潜伏的、未知的异变与协议。
但至少……
他们离开了那个地狱般的实验场。
回到了这个或许能称之为“家”的地方。
尽管他们带回的,不仅仅是伤痕。
还有可能改变一切的……
“种子”。
黑暗,再次缓缓袭来,吞没了他们刚刚恢复不久的意识。
在彻底陷入昏迷前,许未晞最后听到的,是莫娜医生那罕见的、带着颤抖的惊呼:
“立刻隔离!建立最高级生物与谐律污染防护场!天哪……他们身上……这到底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