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张口结舌。
屋里气氛有些低沉。
卡壳半晌,关楠终于把那话说完了,呢呢讷讷:“我还没有决定好。”
“那你再想想。”一直无声施压的祁阳再次开了口,可接下来的话又莫名带着几分决策性的意味,“一个礼拜够不够?我到时去接你。”
在这种迫压下,关楠低着头没说话,用筷子一下一下戳了碗里的饭。
祁阳看着她,一如小时候的那样,心情一不好就不爱说话,总爱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饭,用作分神不言语的掩饰。
他熟悉她,可又装不知,仿佛没有感知出她的不情愿。
短短两个月时间,虽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可有人太无耻了,打着一本正经为人着想的旗号,面不改色全力举荐他出去。
再回来,眼前的人明显有了不同的变化,祁阳心头隐隐生出了几分不安。
放下碗筷,收好餐桌,在关楠离开之前。
祁阳问:“户口本在你那儿吗?”
“不在。”关楠心情不太好,公式性官方微笑也勉强不出来,便着敛着神色。
“那你,”祁阳停顿了下,“下午来找真姐拿。”
他今天说话做事,表现的目的性太明显了,关楠实在招架不住,可又不知从何开口,该说些什么。
关楠抬眼,盯着他看了好久。
记忆中温文尔雅的祁阳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话里话外点人,时不时出言的威压,全然不顾对方的意愿。她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邻家哥哥居然变得如此的陌生了起来。
见她呆愣着,祁阳又说:“还是我给你送过去?”
“不用,”关楠跟着出门,低声说,“我自己过来取吧。”
“行,我下午还有个会,”祁阳把她送到家门口,恢复了一贯地温和面孔,“你取了要是不放心,就给我打个电话,我给你拿着。”
关楠艰难地点了下头:“嗯。”
祁阳手机不断有电话进来,从吃饭到现在一个也没有接过,直到这一刻,所有发生的事再一次回到最初的状态,他恍似掌握全局。
再度放了心,祁阳走远了接电话,朝她摆了摆手。
初秋风弱,卷了些许的闷热,又透着几分凉爽。这时候合仓园的黄桷树下,拿着竹椅四处散座庇荫的居民也多了起来。
这样的合仓园与记忆中的合仓园完全契合了起来。
仿佛一切都没有变过。
关楠立在门口,收回空眺的目光。
她低着头,盯着那颗高大的石榴树,片刻后转身回了屋。
下午,真姐下班,关楠取回了户口本。
她坐在客厅,沉思了好半晌,起身换好衣服,画了个简单的妆容。在出门前,再次转过身,走到冰箱前,拎出了一瓶雪碧。
开了门,只身向外走去,仿佛做了某种决定。
傍晚的商业街,正是吃喝玩乐气息最浓郁的时候,里头成双结对嬉笑不断,关楠仅此一人单枪匹马闯了进去。
她鼓足了勇气,站在“啡酒”的门口,对着紧闭的大门。
再近一步,勇气被击溃,她忽然有些沮丧。
就在她理智回归,自嘲冲动做傻事时,“啡酒”大门吱呀一声开开了。贺佳芬站在里头,催促着人快点,晚了就看不到打火花了。
打火花是涪陵的特色之一,格外的出片受小情侣欢迎。
关楠身体一僵,觉得此时此刻的自己像个小丑,明知是乞巧情人节约会的好时候,竟然还会不要脸的上赶着往这边跑。
下意识地,关楠裹着一身狼狈,想要逃。
“我拿相机啊姐姐,”齐齐一下窜出来,把人揽在怀里,又用力捏了捏她的脸,气不打一处来,“你干什么都三分钟热度想一出是一出,我不把你伺候好,你哥不得剥了我的皮!”
关楠说不出话来了。
因为齐齐不仅认出了她还叫住了她。
他们俩揽着彼此的肩和腰,站在“啡酒”的门口,竟显得意外地和谐。
但关楠眼皮子不受控地一条。
好兄弟跟女朋友动作亲昵。
今天七夕,情人节,江理就这么······
被撬了墙角?
正当她失神错愕之际,另一边的齐齐呼唤出了江理,江理出来还是一脸的不耐烦:“又怎么了?”
齐齐朝着跟前挤眉弄眼,示意他看正在跟人打招呼的贺佳芬。
江理眉心一皱,没兴趣掺和他俩的事,但也了解自家侄女作妖的本事:“贺佳芬,你要再起什么幺蛾子就别去了,进去给我把卫生收拾了。”
“啊!”贺佳芬一嚎,非常之无辜,“有我什么事啊,我在跟姐姐说话呀!”
“你看吧,他就是这么阴晴不定喜怒无常,哪里有做人叔叔的样子,这么欺负自己的侄女······”她说完,转头就跟关楠告状,“他一个光棍还老是搅和别人谈恋爱!其罪可zhuwuwuwu”
关楠思绪还恰在“你是来找我小叔的呀”的诧异里。
可还没等贺佳芬话说完,齐齐大手一抬捂住了她的嘴,化成了一阵拖拉机音。等到两人打了招呼走了,关楠还停在原地没有回过神来。
她从愣怔中回过神,重新调回思绪,脚下有一瞬的动摇。
关楠仰着脸,隔着三层石阶,望着双臂环胸懒散倚着门框的江理,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说不出一句话来。
沉默片刻。
也等了好久,对面站着的人终于开了口。
关楠嗓音喑哑:“江理。”
“听着呢。”江理眉梢轻抬,仍旧是那副散漫随意,却又不是矜贵的姿派。
关楠想了半天,堪堪找出了个蹩脚的借口:“我想、喝酒。”
此言一出,江理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话,突然轻笑了出声。
细细密密的笑音精准地砸在关楠头顶,她涨红着脸倔强地立在原地,与江理对视着没有退缩。
江理笑声淡了些:“想喝酒去酒吧,上我这儿来做什么。”
“我······”关楠又不知道怎么说了。
“难道我这儿还卖酒?我怎么不知道啡酒还靠这营生。”他语气淡淡地,听不出玩笑还是正经,让人难以捉摸。
关楠讷讷,掏出一瓶雪碧,伸出手递向他:“那我,请你喝雪碧,可以赏个脸吗?”
听话这话,江理神情古怪地看着她。
见他不接,关楠也没有收回,就这么与他僵持着。
“姓祁的不是回来了吗?”江理嘲弄道,“大过节的,你不约会,上我这儿来请我喝雪碧?”
商业街人来人玩,隔壁花茶煮的很香,隔着长壁的距离,也熏得她眼睛泛热,视线模糊。
关楠抿了抿唇:“他回来······”
原本想说,他回来跟我有什么有什么,但这话又显得特别没良心,对方毕竟也帮了她那么多。
停顿迟疑了两秒钟,关楠调整好措词:“他回来,我就不可以找你了吗?”
“哼。”江理冷笑了声,“你还挺好笑的。”
“······”
“找我干什么?”
“······”
“给你俩当伴娘还是当伴郎啊?”
他今晚不知道是怎么了,字里行间心情格外的不好,每一次张口都是带着刺的,扎的人难受。关楠这会儿才隐隐约约像是觉察到了些什么,“什么伴娘伴郎?”
“好事将近还跟我面前装什么大尾巴狼呢?”看她这样,江理扯了下唇。
关楠终于意识了过来。
她也没恼怒,不过有些无奈,却也更加让她坚定了:“好事将近,我也想找你。”
“找我出轨啊?”江理说话不好听,活像是气急败坏了,“那真是我的荣幸呢,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啊。”
两人一内一外,一高一低。
关楠要仰着脸才能看清他的脸。
她伸出手一直没收回,停在半空中,这会儿示弱:“江理,我有点累了。”
“累了就回去。”江理脚下一退,大有关门谢客的趋势。
既然到了这里,关楠就不会轻易回去,她眼疾手快向前一大步,幸好那门关的慢,顺应了进去了。
江理敛着神色,不动声色瞥了她一眼。
生怕他拒绝了自己,关楠先他一步走到了内门,捞出手机生硬找话题:“你吃饭了吗?要不然我们——”
“吃了。”江理很客气地不客气。
关楠愣了下,继续低下头,盯着手机屏幕,“我还没吃,我先点个外卖吧。”
听完她的话,江理转过身架上门之后,才不紧不慢地说:“问我做什么,我还能做得了你的主?”
这跟吃了枪药似的,也不知道又是哪里惹到了他。
可她也没多话,随便点了个外卖,谨小慎微跟在江理身后进门了。
一楼大厅比上次来的乱,白炽灯开得很亮,地上是方才聚过的残骸痕迹,东倒西歪的碗筷和水杯,喝到一半的饮料酒水。
此刻,江理站在桌前,脊背微弓收拾碗筷。
关楠刚过去,就听见他不识好歹地说:“干什么?”
“帮你一起。”关楠诚实地说。
江理:“你吃了?”
关楠摇头。
“没吃你干什么?”江理凉凉地扫了她一眼,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说,“我还以为你吃了呢。”
“我想······”
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江理想也不想直接说:“用不着。”
“······”
江理把碗筷往垃圾桶丢,又朝这边看了一眼:“你要实在待得不安心,看着我干活良心过不去,又闲得发慌,就去给我把鸟喂了。”
喂鸟,这活听起来难度不小,但她也没拒绝。
往出走了几步,又重新折过身去,问了鸟食在放在哪里。
听着他描述的定位,关楠在柜子前找了一圈,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无一漏下,可还是没找到鸟食的位置。
她犹豫了片秒,叫了江理的名字,“我、没有找到。”
“你再看看。”江理把垃圾袋一抽,拎起丢在门口通风的院子里,顺手开了惯常紧闭的窗,又在外面洗了个手回来。
关楠听话又看了一圈。
见他拎着扫把,在他拐弯往那边走的时候,关楠再一次叫住了他:“江理。”
“还没找到?”江理脚下一顿,转过身看着她。
说完,江理随意把扫把靠墙,人径直走了过来。
他手长脚长没两步就过来了,绕过吧台外圈,身姿高大挺拔地站在透亮的摆柜前。也不找鸟食,就这么单手撑在台面,刺头垂眸地盯着她看。
哪怕空调开着,关楠依旧能感知到脸颊发热,说话也很小声:“我找不到。”
“找不到?”江理问。
关楠点头,瓮瓮地:“嗯。”
他又问:“出门没戴眼镜?”
不明其意,关楠皱了下眉,嘟囔道:“我不近视。”
“是吗?”江理似是而非地道,“我还以为你近视这么严重呢,东西就在眼前也看不见。”
“······”
安静了片秒。
关楠仰脸望着他也不说话。
下一秒,江理别开了眼,拉开某中扇柜门。
端出一盒精致的透亮玻璃罐子不轻不重地随意搁在台面上。
关楠视线随着他动,在玻璃罐打开时,她才后知后觉理解了此动作的意思。
他在给拿鸟食。
可是,谁会用这么贵的罐子装鸟食啊,还是和一众咖啡混放在一起。
“不会分不清吗?”关楠不解地问:“万一有人一不小心吃到鸟食了怎么办?”
江理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了她一眼:“长眼睛是做什么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