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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了解

我睡不着,爬起来干坐在床沿,身体僵硬得像块风干的木头。

掌心硌着手机冰凉的金属边框,之前它还在发烫,现在只剩一片死寂的冷。

黑暗中,视网膜上似乎还残留着刚才屏幕灼烧般的影像。一阵比刚才更猛烈更绝望的冷意从脊椎骨缝里钻出来,流窜游走在四肢百骸。

我猛地向后倒在冰凉的床垫上,陷在黑暗里。

我是个蹩脚的演员,躲在文字的幕布后面,拿着名为“陈禾”的提线木偶,拙劣固执的一遍遍重演着那个腐烂的过去。把那点破事,那点本该腐烂在角落里的卑微心思,裹上矫揉造作的情绪,贴上所谓“暗恋”的标签,包装成一个故事。

以为这是什么?祭奠?解脱?

或许是自残,是用回忆的碎玻璃,在昏暗的角落里,日复一日地割开自己旧的伤口。

我就是那个最可悲的妄想者。

十年了,现实早就把我碾成了灰,可我还在捏着那点幻想不放。

我写这些是为了什么?是潜意识里还在等着什么?是为了像今天这样,等来一个被虚假美好欺骗的陌生读者,把我这块朽木误当成值得被追求的人吗……

黑暗像粘稠的沥青,将我死死黏在床上,动弹不得。心脏在胸腔里沉沉地跳着,每一次搏动都牵扯出迟钝的痛感,又空又冷。那股自我厌弃的情绪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发酵,膨胀,最终将残存的理智完全吞噬。

或许这一切本就不该存在。

或许。

我应该删掉那本小说,删掉那个软件,删掉那个ID,删掉陈禾,删掉那个暴露在所有人面前、被误解、被投射、又被我自己反复切割的“我”。

把它们全部删掉。

就像格式化一台染了病毒的电脑,把所有不该存在的数据,连同我自己令人作呕的妄想一起彻底抹除。

让一切回到原点,回到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没有暴露,什么都没有期待过的原点。

有些时候念头一旦出现,就像野火燎原,瞬间就能点燃所有剩余的混乱和决绝。我感觉自己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痉挛的急切,不受控制的去重新点亮手机屏幕。

屏幕白光刺破黑暗,像手术台上的无影灯,冰冷地照亮了我惨白而面无表情的脸。

点开软件内部的小说页面,我的指腹悬空在“删除作品”那个深红色的、带着警示意味的按钮上。

三年的心血,贯穿了我十三年的暗恋,停留在了我颤抖的指尖。

屏幕微弱的光成了黑暗里唯一的光源,照着我因充血而略显狰狞的眼底。时间像是被无限拉长,每一次指尖的移动都带着沉重的回响。

我咬紧牙关,看着眼泪砸在屏幕上。

「翁嗡嗡——」

一声极其短促的震动震动毫无征兆地穿透手机壳,像是黑暗中射来的一颗子弹,精准地击碎了我莫名奇妙的疯癫。

不是垃圾广告推送,不是软件自动更新通知。

是羽毛球简约的头像,伴随着纯白的特效,慢慢弹了出来。

「对不起。」

「别删。」

心口被重锤砸中,猛地一缩,一口气梗在喉头堵得眼前发黑。刚刚凝聚起来试图毁灭一切的狠戾气焰,像被骤然抽走骨架的沙堡,哗啦一下塌陷崩溃。

手机像块烙铁烫在我的掌心。

我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转动僵硬的眼珠,看向那片重新亮起的屏幕。

通知栏上,刺眼的白色羽毛球头像,纹丝不动地钉在那里。

两行消息:

「对不起。」

「别删。」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别删?

凭什么?

凭什么要我留着那摊暴露伤口,招惹苍蝇的腐肉?它只证明我的懦弱、妄想和可怜,留它做什么,继续让别人看笑话,继续让我自己一遍遍受凌迟?

那些字斟句酌的关心,那些一步步靠近的试探,看似真情实意,实则也不过一句“你见过现实的我吗?”就能问哑。

沉默就是回答,沉默就是答案。

沉默就是告诉我——“是的,你说的对,我不认识那个真实的你,我不了解那个灰扑扑、不美好、甚至有点糟糕的陈和,所以我退缩了。我的喜欢只是一场误会。”

删掉它的**被瞬间打断,但并未消失,反而转化成了一股更激烈的、想要正面冲撞的戾气。我没有点开回复框,直接在那个冰冷的、居高临下的通知栏上,不管不顾地快速敲击着屏幕。

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敲在玻璃屏上发出沉闷的嗑嗒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格外刺耳。每一个字都带着被激怒后的颤抖:

「你说什么对不起?」

「你闭嘴了,就是你的答案了。」

「我告诉你那就是现实,就是我,陈和」

「那个故事里的陈禾?他死了,早死了,被我亲手埋了。」

把满腔的自我厌弃和被人看轻的委屈,都化作尖刻的刀刃,捅向那个头像后藏着的人。

「看着我像一个傻子一样把自己解剖开又后悔了?」

我盯着屏幕顶端那个羽毛球ID,等着。等着他再次被这丑陋的咆哮所惊退,等着那片代表他的区域再次陷入沉寂的空白。

这一次我将毫不犹豫地按下删除键,在他第二次的沉默中完成这场属于我的彻底清算。

消息发送成功的微小震动刚刚反馈到指尖,通知栏几乎是同步地弹出新的内容。

白色的羽毛球头像,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平静,出现在我那条激烈咆哮的下面:

「没有后悔,我没有把你当陈禾看。」

我愕然呆住。

还没等我理解这几个字在当下的情境里意味着什么,紧跟着就跳出了怕我没有看清或有所怀疑解释。

「如果说通过小说可以了解陈禾,那么通过私信,我也略微了解了一下小禾老师。」

屏幕的光映着我陡然僵住的脸,愤怒凝固在眼底,像冻住的熔岩。

然后,第三条:

「现在还想再了解一点。」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房间里只剩下空调固执的嗡鸣,和我骤然放大的、清晰到如同擂鼓的心跳声。

手机在掌心,那三条新消息静静地躺在通知下的评论区里。

这是什么意思?

现在沉默过了,现在我的“现实”也咆哮给他看了,撕掉了他幻想中的美好主角那层皮,把我这个糟糕的、愤怒的、自我厌恶的实体完全暴露出来。

久违的战栗般的麻痹感沿着四肢缓慢攀升。

黑暗中的屏幕,那片纯白,隔着冰冷的玻璃注视着我。

我僵坐在床边,捏着手机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身体里刚刚熄灭的火焰还在冒烟,而另一股混乱的暗流这才缓慢的开始涌动。

“了解……” 我干涩的嘴唇无声地开合,重复着这两个他抛出的字眼,像个牙牙学语的婴儿。

手机屏幕的白光凝固在最后几行字上,像一块冰封着灵魂的墓碑,倒映着我失焦的瞳孔。

了解……

这两个字像带着倒刺的钩子,钩住了我试图彻底崩塌的神经末梢。

我刚刚做了什么?对着唯一的观众,亮出了底下流脓淌血的、丑陋不堪的真实伤口。

我以为这血淋淋的自毁,足够吓退任何基于幻想的靠近。

可是他没有走。

他甚至没有后退半步。他就站在那里,隔着冰冷的数据流和屏幕,在我这场歇斯底里的自毁风暴过后,重新锚定了这片混乱的废墟。

没有安慰,没有反驳,没有对我那番崩溃的自我陈述做任何评判。

风暴刮过,满地狼藉,而他还在看着,然后抛出了那个无法回避的问题。

了解。

这个词语的重量,在那一刻几乎要将我脊椎压断。

了解什么?了解我日复一日的麻木与倦怠?了解我冰箱里堆积的速食垃圾?了解我蜷缩在工位上像个透明的幽灵?了解我在深夜对着空荡的聊天框时那点卑劣又绝望的期待?还是了解我和祁冥允之间那堆早已被时间蛀空、却还被我反复挖掘出来展览的陈年往事?

这些腐朽气息的真相,值得被了解吗?

就在我僵硬的指尖几乎要在虚空中蜷缩起来,试图再次逃避,甚至想将手机砸出去的瞬间。

“嗡嗡”

又是一声震动,短促,强行钉入了这片混乱的思考间隙。

新消息。

白色的羽毛球头像下,跳出一行新的文字,这次是私信。

我没有去看内容是什么。

混合着生理性反胃和巨大疲惫的抗拒感攥紧了我的喉咙。我侧过身,将还在发亮的手机屏幕重重地按在枕头深处。

不想看,不想回答,不想被了解,让我安静地腐烂吧……

枕头下,手机因为强行被压住而发出了持续的震动抗议。

呜……嗡……

呜……嗡……

微弱的震动透过厚厚的羽绒枕芯传来,一声接一声,不断地刺激着我的臂骨和侧脸。

它在挣扎,它在呼喊,它在继续追索着一个答案,哪怕我用最粗暴的方式拒绝了。

那股几乎让我窒息的反胃感变得更加强烈,心脏在肋骨构成的笼子里狂跳着,发出空洞又巨大的回响。时间在无声的角力中再度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枕头下的震动渐渐变得微弱,间隙拉长,直到彻底安静下来。

就在我以为它终于要屈服于黑暗,归于死寂的时候——

“翁嗡嗡。”

清晰的震动声穿透了厚厚的枕芯,直接刺入我的耳蜗。

这一次我没能再强行按住那该死的枕头,或者说身体里某根绷紧到极限的弦啪地一声断了。混合着暴戾和破罐破摔的绝望力量猛地从胸腔里冲出来,我像被烫到一样,一把掀开了枕头。

屏幕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光洁的玻璃面上印着一个模糊的指痕。

羽毛球:「我知道刚才那句话对你来说很重。吓到你了,对不对」

不是追问,是一句平静的陈述。

我盯着那行字,手指无意识地抠紧了床单。

羽毛球:「如果你还没想好答案,可以暂时不回答。」

羽毛球:「我还是想说……」

聊天框上方,“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稳定地亮着,不像是在犹豫,更像是在慎重地组织语言。

然后,一行字清晰地跳了出来:

羽毛球:「我想追你。」

心口像是被人用重锤狠狠凿了一下。那七个字再次出现,带来的不是刚才的荒谬感和愤怒,而是一种沉甸甸的、无法回避的钝痛。那个被“了解”两字压下的命题,又一次被清晰地摆在了明处。

羽毛球:「我想了解你。」

羽毛球:「一点一点。」

羽毛球:「由浅及深。」

这些词组合在一起,像一束微弱却固执的光,硬是穿透了我那自认为包裹着自我毁灭的浓稠黑暗。

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虚影来了解我这个现实里灰扑扑、人人都不愿靠近的怪人?

可是……

我的手指颤抖着,悬在冰冷的屏幕上方,指腹离拉黑键只有毫厘之遥。

最终,它没有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