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噜”“咕噜噜”，格力扎睁开眼睛的时候，恍惚间看见了一串正在升腾的气泡，绿色的水，还有一群白色的人站在四周，他们围着她，望着她，如同在观赏、研究一只关在笼子里的狗……
于不远处传来交流声。
“她睡得好香，这么久都没动弹过。”一个男人点评道。
“是啊……等等！格力扎小姐伤得很重……该不会……其实是死了吧！”另一个男人惊骇道。
紧接着，由远及近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外加什么沉重的东西摔倒后的闷音，很快，两个年轻alpha混乱地跑过来，却对上了一双已经清醒的眼睛。
15岁的格力扎猛地从黑色的沙发上翻起身，又抬手扯掉了扎在手背上的输液管。
天花板上白色的灯有些晃眼，她微微眯了眯眼睛，这才看出冲过来的是两个认识的人。
有头发的迪戈里拿起那根被拔掉的针头：“还没输完液不能拔……”可已经拔掉了，而且格力扎并不打算重新扎回去。
没头发的泽拉科则松了一口气，他的想法比迪戈里少得多，明明是个长相有些凶狠的大块头，此刻却显得有些发蠢：“没死！”他感动地几乎要哭出来。
“太好了格力扎小姐！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泽拉科乱七八糟地表述着。在他的形容里，格力扎似乎马上就要完蛋了一样。
相比之下，迪戈里要显得镇定许多，见格力扎没什么大碍，便也随手放下针头，转而揉起自己的小腿。
男人呲牙咧嘴地抱怨：“我说了，格力扎小姐肯定是在睡觉，你慌什么，一惊一乍的！”，刚刚冲得太快，摔在地上，又被泽拉科那不长眼的孙子往上面踩了一脚，妈的，感觉这条腿要废。
15岁的格力扎四处看了看：“哥呢？”
“买卖谈崩了，大哥被上头叫去问情况，估计一会就回来。”泽拉科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格力扎小姐你那时昏迷着一定不知道，当时我们哥俩一开门，就看见大哥浑身是血站在门口，怀里还抱着同样浑身是血的小姐你，那场面可真给哥俩吓得够呛。”
迪戈里插了话：“毕竟大哥很强，很少有人能把他弄成那样。”
泽拉科愤愤：“一定是沃夫那帮狗玩意使了诈，呸，一群阴险狡诈的孬种。”
迪戈里显得有些担忧：“大哥把小姐交给我们后立刻就走了，说是上头催得紧，他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好在医生检查后，格力扎小姐倒是没什么大碍……”
泽拉科不赞同地说：“有时候医生的话也不能全信，格力扎小姐身上那么多血，肯定伤得很重，我差点以为救不回来了，还好还好，活下来了……不过，这药挺不错啊，小姐刚醒就能‘唰’地一下跳起来，太厉害了，快得我都没看清怎么做到的。”
“因为小姐身上的血不一定是她自己的啊，白痴！”迪戈里骂道。
“啊？你是说……”
“去哪能找到哥？”格力扎问。
“大哥死了！”泽拉科悲叫。男人又一次得出了个令人惊骇的结论。
两道声音掺和在一起，接下来，整间屋子里三个人大眼瞪小眼，谁也没再开口说话。
是了，大哥那么着急离开，或许并不是因为上面找他，而是因为他深知自己快要不行了，就像即将死去的大象会回到象冢逝去，大哥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悲惨的一面，所以撒了个善意的谎言，像大象那样默默寻到块没人的墓地，悄悄失去了生命。
这就是身为大哥的那迷人又伤感的宿命啊。
浓郁的悲伤渐渐弥漫在每一个人的心头，这份哀恸沉甸甸压在屋子的上空，压得每一个人都喘不上气来。
“大哥没死。”
“小智障们。”
刚一回来便听见自己死讯的迈沃洛单臂撑着门框，望着屋里的三个蠢货揉了揉额角。
他走到三人面前。
“你。”迈沃洛指着泽拉科，“学着稳重一些，多动动你的脑子，那难道是摆设吗？”
而后，男人指向下一个人：“你，有点主见啊迪戈里，别那么容易就被带跑偏，而且你瞧瞧，仔细瞧瞧，竟然能被泽拉科带跑偏，他没脑子你也没有吗？”
最后，他指着格力扎。迈沃洛顿了顿，收回手指：“我没什么事，就是擦破点皮，死不了。”
尽管才被骂了一顿，泽拉科与迪戈里扑上来，一左一右抱住迈沃洛的腿。
“大哥！请不要死！你要是死了我们怎么办！以后不可以一个人做这么危险的事了！难道我们不值得被信任吗？虽然我一直叫你大哥，但心里其实是把你当爸爸看待的！我们没有父母，是大哥辛苦关照着我们，丝毫没有嫌弃我们两个拖油瓶，所以我们才有了今天的日子！我们已经长大了！也能挑起担子了，所以大哥不要总是一个人逞强！不要总一个人默默扛住所有的事情！也请学着爱惜一点自己，不能总这么令人担心啊，爸爸！”泽拉科真情流露。
迈沃洛用力抽着腿：“你他妈……”
“大哥！”迪戈里大吼， “泽拉科说得对！我们不怕危险！我们俩个也不是什么需要被保护的人，大哥就非得自己一个人以身涉险吗？这次只是走运，但没有人能一直走运下去，万一以后再出现类似的事情怎么办呢？我们兄弟三人好不容易站稳脚跟，还没过上真正的好日子，大哥，你不能倒下，要好好爱惜自己，好日子都在后头，你现在就倒了，不就太悲哀了吗？”
迪戈里抹了一把眼睛，深情款款：“爸爸！”
室内的气氛悲伤、窒息，又满是悲壮的激情。目睹全程的格力扎瞪大了眼睛，终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15岁的小姑娘踏着坚定沉重的步伐，走到三人面前。
六只充满疑惑的眼睛齐齐望向格力扎。
而格力扎则用尽此生全部的勇气，握住迈沃洛的手，如同泽拉科与迪戈里那样，卯足力气大喊了一声——
“爸爸！”
“操！！！”迈沃洛暴怒，那是比碰见三人探讨他死讯时更要愤怒的情绪。
不出预料地，泽拉科与迪戈里得到了一顿暴揍，至于格力扎……
迈沃洛紧皱着眉头，拽了拽格力扎的脸：“你这小孩怎么回事？什么都敢乱学？你明白自己干的事有多蠢吗？”
“可我不想被比过去。”格力扎抬起脸，“他们能叫哥爸爸，我却只能叫你哥，我不想比不过他们。”
见迈沃洛沉默，小姑娘悄悄观察着男人的脸色：“我不能像他们那样叫吗？因为我和哥相处的时间不如他们的长？”
“可我也没有爸爸，泽拉科哥哥说你关照了他们，他们感激你，所以愿意认你做爸爸，虽然我与哥相处的时间很短，只有几个月，但我也感激着哥，而且非常非常喜欢哥，不比他们少，我就不能吗？”
格力扎一边想着某本书上的原句，一边用自己的话表述着：“父亲是比哥更亲近的关系，是可以遮风挡雨的墙，是永远不会离开的盾，很坚固，也很安全。一位父亲绝不会背叛自己的妻子与孩子，他会一生都深爱着自己的家人，就像军队护卫着国，而父亲则护卫着家。”
“是这样的对不对？”格力扎看向迈沃洛，“我所理解的是有问题的吗？”
迈沃洛抿起唇，使劲揉了揉格力扎的头发。
“倒也不是说有问题，但那……太理想了。”
“理想就意味着不存在吗？”格力扎问。
“这……倒也不是。”迈沃洛并不是一个擅长解答问题的人，他其实更擅长“解决”问题。
格力扎弯起眼睛：“爸爸。”她叫道。
迈沃洛深吸了口气：“不行，这涉及到伦i理问题。”
“伦i理？”
“是的，我不能当你的爸爸，就像我不能成为你妈妈的丈夫，她与我都不会同意的。”
“可泽拉科和迪戈里两位哥哥认你做爸爸，并没有让你成为他们妈妈的丈夫啊？”
“我没同意当他们爸爸，也打了他们一顿。”
“但他们依旧会在心里那么想。”
迈沃洛再次深吸了口气：“其实……这还是不太一样的。对于他们来说，爸爸类似于兄弟……是种比兄弟蕴含着更深沉的感情的……一个称号，对，仅仅是个称号。”
“我也可以这样。”格力扎说。
迈沃洛站起身：“突然想起来有点事要处理。”他刚想离开，却发现自己的衣角被拉住了。
“我的家人只有母亲一个，所以我对伦i理的理解或许要弱于其他人。”格力扎看着迈沃洛的背影。
“可是哥，你们既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你们甚至没有血缘上的家人，那又为什么要在乎伦i理呢？”格力扎不解地问，“它从一开始就没有出现在你们生命里，那又为什么要给自己套上枷锁呢？”
迈沃洛叹了口气，回过身，看着格力扎安静的脸：“破坏伦i理是不道德的，会很……怪异……低贱……被人耻笑，而敌人也会以此作为污点进行攻击。身在伦i理下的，占据了大多数的人们，便会……不再与他做生意。”
男人的解释很糟糕，迈沃洛自己都觉得这个理由肯定说服不了格力扎。
然而格力扎却低头思考了很久。
“我明白了。”小姑娘说。
“虽然自我出生起，就注定了不需要在乎伦i理，但如果这会耽误哥做生意……那我就不去试着破坏哥的道德准则了。”
年仅15岁的小姑娘用那双黑色无光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眼前的男人：“而且我也不是很想让别人觉得哥怪异，低贱，能被耻笑。”
她捂着自己的心脏：“会舍不得，会想把他们撕碎。”
格力扎与迈沃洛是不一样的，她从一开始就知道。
格力扎还觉得，哥不需要与自己一样，更无需“变得”一样。
因为格力扎喜欢哥。如果哥变得与自己一样了，大概会感到痛苦，甚至都没法安心赚钱，这对哥来说一定是个非常严重的事情，她不能那么做。她不想让哥看到自己只能觉得难过又苦涩，她想让哥因她感到快乐，觉得很高兴很高兴才行，就像她看到哥便觉得很高兴很高兴那样。
她望着迈沃洛，从胃底往口腔涌出甜味。啊，是了，格力扎惊觉，人与人是不同的，喜欢与喜欢也可以是不同的，所以她的喜欢与母亲的喜欢能够是不同的，她们爱人的方式也可以是不同的。
她想明白了这一点，无师自通地。她没有让哥感到痛苦，因为她在真正做出什么之前自己就想通了，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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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爪]时间过得太快了，七天[狗头]……我错了！请原谅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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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虚荣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