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羲带着宓妃和后羿回到洛水深处秘境。
探查到宓妃因本命珠碎裂五颗,神魂受损严重,仙元动荡,伏羲威严的眉宇间染上一丝凝重。
“你伤势不轻,需静心调养。未来一段时日,不可妄动仙术,以免伤及根基。吾儿,你因果特殊为父不可强行介入。”
伏羲以自身浑厚神力为她暂时稳住伤势,又留下几样温养神魂的仙草,嘱咐再三,随后才帮后羿疗伤,凡人之躯伏羲治起来轻而易。
待伏羲离去,秘境中只剩下宓妃与后羿。
宓妃脸色苍白,气息微弱,往日清冷的神采黯淡了不少,仿佛一尊精美却易碎的琉璃盏。
后羿看着她这般模样,心中揪紧。
想起之前相处时,她偶尔流露出的、对人间烟火气的向往,以及提及凡人生活时眼中那抹不易察觉的暖意。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成形。
他走到她身边,声音放得极轻,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娘娘,洛水之畔虽好,但水灵之气过于清寒,于你养伤恐非最佳。若不嫌弃……我知道一处凡间小镇,依山傍水,民风淳朴,景色也还宜人。或许……更适合静养。” 他顿了顿,补充道,“绝不会有人打扰。”
宓妃抬眸看他,那双清澈的眼中带着伤后的疲惫,却也有一丝松动。
她确实不喜此刻洛水深处冰冷的寂静,更不愿再与黄河有任何瓜葛。凡间……那个她曾经熟悉,如今却有些遥远的地方。
“也好。”她轻声应允,声音带着一丝虚弱。
后羿眼中瞬间点亮光芒。
他仔细地为她披上一件寻常的粗布斗篷,遮掩住她过于出众的容颜与‘神韵,这才小心地搀扶着她,离开了洛水秘境。
他们来到的是一处名为“栖霞”的江南小镇。
后羿显然早有准备,在小镇边缘,一处翠竹掩映的缓坡上,有一间白墙黛瓦的院落,推开木扉,可见小小的庭院,院中有一口古井,一架茂盛的紫藤,几畦菜地绿意盎然,简朴,却充满了生活气息。
最初的几日,宓妃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
后羿守在一旁,煎药、煮粥、打理庭院,动作轻缓,生怕惊扰了她。
他煎的药里,总会细心地放上一小勺镇上百味斋买来的蜂蜜,祛除苦涩。
他熬的粥,总是恰到好处的软糯,配上清淡的时蔬小菜,易于入口。
待到宓妃精神稍好,能下床走动时,后羿便会扶着她到院中的紫藤花架下坐着。
春日暖阳透过花叶缝隙洒下斑驳光影,微风拂过,带来泥土和花草的芬芳。
他会为她泡一壶小镇特产、不算名贵却香气清幽的野茶,跟她讲讲镇上的趣闻:东街的豆腐西施手艺一绝,西巷的老秀才又作了首打油诗,河边的柳树抽了新芽,孩子们放着纸鸢……
宓妃静静地听着,偶尔唇角会弯起浅浅的弧度。
她并非不谙世事的深闺神女,相反,她曾作为凡人在这片土地上生活过,这些琐碎的、充满生机的日常,像一把钥匙,渐渐打开了她因神职和婚姻而封闭已久的心门。
她会指着菜地里一株长势特别好的莴苣,轻声说:“这个时节,该间苗了。”
也会在听到后羿描述市集上为了半文钱争得面红耳赤的妇人时,眼中闪过莞尔之色,低语道:“人间斤两,皆是生计。”
她的语气里没有神祇的居高临下,只有一种久别重逢的熟稔与淡淡的感慨。
天气晴好时,后羿会陪着她,沿着小镇青石板路慢慢散步。
她依旧穿着素雅的布衣,用一支普通的木簪绾发,混在人群中,虽难掩那份天生的清丽气质,却也不再那么引人注目。
宓妃会在一家香气四溢的糕点铺前驻足,看着那刚出炉的、热气腾腾的桂花定胜糕,眼中流露出些许怀念。
后羿立刻会意,买上两块,用干净的油纸包了递给她。
宓妃接过,小口品尝,那软糯香甜的滋味在口中化开,她满足地眯起眼,像只慵懒的猫儿。
“比从前洛水边那家老字号,也不差什么。”她轻声点评,语气里带着一丝少女般的雀跃。
祂们也会去镇外的河边。
看渔夫撒网,看浣女捶衣,看水牛在田间悠闲地甩着尾巴。
有一次,看到一个孩童的风筝挂在了高高的树梢,急得直哭。
后羿看了看那高度,正准备想办法,却见宓妃微微一笑,指尖几不可察地动了动,一缕极细微的清风拂过,那风筝便晃晃悠悠地飘落下来。
孩童破涕为笑,捡起风筝跑远了。
宓妃转头,对上后羿了然又带着些许不赞同的目光,天帝说了现在她不能动用力量,她竟难得地眨了眨眼,露出一丝带着小小狡黠的笑意,低声道。
“只是一点点风,不碍事的。”
后羿看着她这般灵动鲜活的模样,一时竟忘了言语。
此刻的她,不再是那个清冷疏离、需要仰望的洛水之神,更像是一个从古老画卷中走出,沾染了人间烟火气的邻家女子,会为一块糕点开心,会因一缕清风而露出小得意。
宓妃的伤在缓慢恢复,脸色逐渐红润,笑容也越来越多。
她会和后羿一起在院中的菜地里除草、浇水,动作虽不熟练,却兴致勃勃;
会在他生火做饭时,坐在灶膛前的小凳上,看着跳跃的火光出神,偶尔说一句“火候过了”或是“该添柴了”;
会在夜晚,与他一同坐在院中,看满天繁星,听他讲述一些他在游历四方时听来的、并非惊天动地却充满趣味的民间传说。
在这段远离神界纷扰、静谧流淌的凡尘时光里,宓妃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属于“洛神”的清冷外壳在一点点剥落,显露出内里那个本就对人间充满眷恋、温柔而灵动的灵魂。
后羿则默默守护在一旁,将她的每一个笑容、每一句轻语都珍藏心底。
他知道这段时光如同偷来的珍宝,但他心甘情愿,只愿这凡间的炊烟,能抚平她的伤痛,温暖她的岁月。
在栖霞镇与宓妃相伴的这段时光,是后羿被贬凡间后,最为安宁满足的岁月。
然而,每当夜深人静,看着已经沉睡的宓妃,或是清晨醒来,凝视着她沐浴在晨光中清丽的侧脸,一个冰冷的现实便会如影随形。
他是凡人,寿数不过百年。
会衰老,会力衰,最终会化作一抔黄土,而她的生命却如洛水般绵长。
后羿无法想象自己垂垂老矣、需要她搀扶照料的样子,更无法接受自己终将先她而去,留她一人独自面对漫长孤寂的岁月。
这种恐惧,远比面对任何凶兽妖魔更让他感到无力。
他渴望力量,并非为了重掌权柄,而是渴望能与时间抗衡,能长久地、以最好的姿态守护在她身边。
求取不死药的念头,在他心中扎根,日益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