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饭的时候，卫风一直在说话。
从他小时候和玄之衍一起上幼儿园，到小学两个人一起逃课，再到初中他觉得卫暝州不关心自己要离家出走结果无人发现，好像说不完。
“没人发现？”江顾皱起眉，“你说的那个管家叫亓——”
“亓凤元。”卫风笑嘻嘻道，“我爸天还没亮就坐飞机走了，那两天之衍生病，亓凤元一直在医院照顾他，家里的佣人根本不上心，还以为我一直在屋子里玩呢，如果之衍在肯定会发现。”
“那后来呢？”江顾问。
卫风无所谓地耸了一下肩膀：“第二天一早我就回去了，自己一个人就算只花钱也太无聊了，估计那些佣人知道我离家出走了，但谁都没声张，这件事情就过去了。”
江顾眼神微冷：“这些人后来都辞退了吗？”
“我爸才不会管这些事儿，我又是个小孩儿，更不会有人把我的话放心上了。”卫风笑道，“后来我告诉玄之衍，他都气哭了，我还安慰他呢。”
江顾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父亲对你很过分，亓凤元和那些佣人也是，卫风，这并不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卫风拿着筷子戳米饭的手一顿，抬起眼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师父，你是不是不开心了？”
“没有。”江顾将碗里挑好刺的鱼肉给他，“除了你父亲，你也是卫家的主人，没必要处处迁就他们，不止亓凤元，也包括你的那个好朋友。”
卫风有些受宠若惊地看着盘子里的鱼肉，嘿嘿笑道：“还是第一次有人给我挑鱼刺呢。”
这块鱼江顾原本是打算自己的吃的，但听他说完这些也没了胃口，却没想到他会是这种反应，心里对卫家愈发不满，放缓了语气：“吃吧。”
卫风乐滋滋地吃了起来，还不忘抬起头冲他笑：“师父，你放心吧，我没迁就之衍，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一直护着我，他人其实特别好，有空介绍你们认识。”
江顾沉默了一瞬：“嗯。”
因为有卫风在，这顿饭吃得很热闹，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在讲话，说从小到大的趣事，说游戏里他们师徒二人如何大杀四方，说自己的兴趣和爱好，这些都是江顾从来都不知道更未曾体验过的，竟然也觉得有些意思。
“师父，那你呢？”卫风问他，“你小时候发生过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吗？”
江顾对上他期待的目光，认真思索半晌：“小时候坐轮船被人扔进海里，碰见了鲨鱼，没死。”
卫风：“……啊？”
江顾皱了皱眉：“后来我就想办法把幕后真凶喂了鲨鱼。”
卫风嘴巴微张，瞳孔微微震颤：“真、真的吗？”
“……开个玩笑。”江顾意识到这对他来说太过血腥，试图从自己枯燥的生活里寻找一些贴近正常人身份的事情，“我也是父母双亡，自小寄人篱下，生活确实很艰难。”
他不得不分出一些精力来解决掉仇人，争夺财产，以及结交一些用得上的人。
卫风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事情，眼眶兀地变红，要哭不哭地望着他。
还是太超过了，江顾不信邪，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了一件趣事：“我小时候也有一位很要好的兄弟，我们也一起逃过课，去池塘里捉鱼险些被淹死。”
卫风将信将疑：“你还逃过课？”
江顾点头：“任课老师太蠢，还不如我讲的好。”
卫风：“……”
“说到上课，你最近学习怎么样？”江顾终于找到了让自己舒适的话题，“模拟月考的成绩出来了吗？”
卫风原本和他面对面坐着，闻言后深吸了一口气，绕过桌子坐在他身边搂住了他的胳膊：“师父，今天我们不谈学习好不好？”
“那游戏技能练习得怎么样？”江顾挑眉，“你在游戏里也总被人欺负。”
卫风叫屈：“还不是你总带着我越级挑战boss，我等级跟不上怎么赢？”
“所以让你多练。”江顾瞥了一眼抓着自己胳膊的手，没动。
卫风拽起他就走：“不练，今天就是要和你玩的。”
江顾顺着他的力道起身：“已经晚上了。”
“晚上的娱乐活动才丰富。”卫风冲他扬了扬下巴，“我带你去玩。”
——
江顾的娱乐活动并不多，卫风带他去玩的那些项目他也不怎么感兴趣，但很让人放松，回到酒店后，卫风兴致勃勃地要发朋友圈，拽着他一起窝在了沙发上面。
“师父，你朋友圈给我开一下吧。”卫风说。
“嗯？”江顾正在不紧不慢的喝茶，闻言转头看向他。
“朋友圈。”卫风晃了晃手机，笑嘻嘻道，“你都把我屏蔽了，我看不见。”
江顾沉默了一瞬。
卫风疑惑地看着他：“是不方便吗？”
“没有。”江顾说，“我没有朋友圈。”
卫风震惊地看着他：“怎么可能？”
“我不需要。”江顾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口。
卫风毫不见外地拿过他的手机，示意他解锁，江顾愣了愣，无论是手机还是朋友圈，对他来说都是私人空间，哪怕只是一个临时机，卫风这个举动也有些唐突了。
卫风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哥，师父，求你了，就让我看看吧。万一你骗我怎么办？你要是背着我有男朋友或者女朋友又该怎么办？”
江顾挑眉：“和你有什么关系？”
这里面的逻辑实在没有关联性，但卫风一听他这么冷酷的话，眼眶倏然一红，就要哭。
江顾叹了口气，打开了手机，卫风根本没有礼貌的意识，打开他的好友列表，人很少，没有疑似男朋友女朋友之类的联系人，朋友圈果然没开，他又点开相册，滑了好几张才问江顾：“师父，能看吗？”
“随意。”江顾依旧在喝茶，晚餐后的零食有些腻，放在以前是他绝对不会入口的东西，卫风时不时往他嘴里塞，即便躲过了很多，但也吃了不少。
卫风划过照片，发现都是些看不懂的实验数据，偶尔夹杂着几张他们视频时的截图和游戏里的照片，大部分都是他，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男的或者女的一切人类，他瞬间放下心里。
江顾不紧不慢地品茶，虽然这茶实在难喝，卫风靠在沙发上挑今天拍的照片，大部分拍的都是他，小部分是两个人的合照，碰到好看的卫风就要给他看，然后发给他，闹着要将合照设置成背景图。
“随你。”江顾实在理解不了他的乐趣。
卫风嘿嘿笑了一声，转头就枕在了他的大腿上，举着手机不知道在干什么，嘴巴也不停：“师父，虽然我们是第一次在现实中见面，但我总觉得像认识你很久了一样。”
“嗯。”江顾感觉嘴里依旧发腻，又重新倒了一杯茶。
“师父，我和你待在一起特别舒服。”卫风翻了个身，去闻他手里的茶，“好喝吗？”
“一般。”江顾垂眼看向他，“要喝吗？”
“好啊。”卫风坐起来，拿过他的杯子咕咚一口全喝完了，然后舔了舔嘴唇，“没尝出什么味道来。”
江顾眉梢微动，他以为卫风会换个杯子。
“师父，你要在这里待几天？”卫风问他。
“明天早上的飞机。”江顾说。
他并不想和卫风相处太长时间，而且生物芯片的续航能力很差，明天中午差不多就要报废了。
卫风的期待瞬间落空：“我还想带你去说好的景点玩一玩，不能多待几天吗？”
“学校的事情比较多。”江顾伸手压了压他乱了的头发，“以后……有机会再来看你。”
“江叔叔这样说，但他很少回来，我爸每次离开也会这样说，但他最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卫风顿了顿，“呸呸呸。”
江顾笑了笑。
“我不是那个意思。”卫风盯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眶却越来越红，眼泪顺着眼角滑落，砸在了江顾的手背的。
江顾不太自在地蜷了一下手指，见他还在哭，抬起手擦掉了他脸上的眼泪：“别哭。”
卫风却紧紧盯着他：“那你还会来看我吗？”
“……会。”江顾在心里叹了口气。
“什么时候？”卫风不依不饶地问。
“下个月。”江顾话音未落，就被他扑上来紧紧抱住，冲力太大又猝不及防，他伸手接了一下，就带着卫风一起倒在了沙发上。
卫风将脸埋在他肩膀上，过了一会儿才使劲蹭了两下，抬起头来望着他笑：“其实我平时都不哭的，我就是……太开心了。”
“嗯。”江顾扶着他的腰，背后不知道是礼物还是什么东西，有些硌，“起来。”
“不要。”卫风的目光忽然落在了他的眼睛上，心底一跳，“师父，你的眼睛好漂亮。”
也很……熟悉，就像……有什么念头从脑海中一闪而过，却快得让人抓不住。于是他遵从本心，缓缓低下了头。
耳朵后的生物芯片发出了细微的电流声，耳垂一阵刺痛，江顾猛地清醒过来，一把推开了身上的人。
温热的嘴唇点在嘴角又一触及分，卫风撞到了沙发另一边的扶手上，躺在一堆礼物中间震惊地看着他。
江顾皱起眉，伸手按了按耳朵后的那块皮肤：“我去趟洗手间。”
说完，也不管卫风是什么反应，就进了房间。
卫风缓缓回过神来，抬手使劲抹了把脸，耳朵烫得发疼，轻轻叹了口气。
完了。
师父肯定生气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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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