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须臾之间,四个朋友险些阴阳相隔,暂时的分离成为了无期的诀别。
林海与马舒刚走进铺子里,脚跟还未站定,就感到猛然间地动山摇,楼体似被抛入惊涛骇浪里的一叶孤舟,吓人地咯吱吱作响,先是身体不由自主上下颠簸,接着像筛沙子般左右摇摆,想移动步子都不容易。同时,在耳畔充斥着履带的碾压声,似来了暴力施工的拆迁队,不由分说欲将房子夷为平地。
“地震啦!”青年第一个反应过来,地震逃生是他平日里野外生存的基础训练。
在他的身边正好有一张结实的木桌子,完全可以当即钻进去避险。可他没有自顾自地躲藏,而是奋不顾身扑向前方。
因为岌岌可危的老房子经受不住震波的蹂躏,挣扎着晃荡了几下随即轰然倒塌了,砖头瓦块排山倒海般倾泻下来,呆若木鸡的同伴眼瞅着要被拍成肉酱。
多年培养出来的应变能力和健硕的体魄,此刻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林海一把将姑娘推进桌子下面,让她躲过灭顶之灾。可当他再想钻进去时,已经来不及了。
一根折断的房梁砸在他的背上,梁柱有双臂合拢那么粗,他痛苦地呻吟了一声,鲜血旋即从两肋流了下来,如细流淌在地上,转眼间便汇集成鲜红的一摊了。
青年本可以闪开身子,躲到一旁去,可他没有,因为那样房梁将会顺势下落,暂时挤住的砖石必定再次塌陷压向桌子,对于惊魂未定的马舒来说,那是没顶之灾不堪设想的。
突如其来的天灾彻底令姑娘不知所措了,四肢痉挛不寒而栗,感到很怕死,很恐惧,险些让她惊叫出声来。即使有再高强的武功,曾经也是威武霸气的她,在大自然的威力面前简直太微不足道啦。
眼瞅着林海甘愿舍了性命,把自己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而且还在用血肉之躯支撑着,拼尽全力为其撑起生的空间。姑娘感动了,她的心被完完全全地征服啦。
碎石瓦砾填充了所有的缝隙,阳光在“轰隆”一声之后全部阻隔在外面,周围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犹如被关在王重阳的活死人墓里。
马舒被飞扬的尘土呛得咳嗽不止,她用手四下摸索着,终于摸到了两条粗壮结实的大腿,“林海,林海,你怎么样啦?”
喊了两声有了回应,林海有气无力地答应着,“我没事,你怎么样啦?”
“我也没事,你快钻到桌子下面来呀,这里能挤下两个人。”姑娘担心会有余震。
青年苦笑道:“傻妹子,我顶着房梁呢,一动弹就塌啦,桌子是禁不住它的。”
“你还在流血吗?”最后看到的景象牢牢印在她的脑海里。
对方咬着牙安慰她,“不流啦,只是擦破点儿皮。”
“你骗人!血还在淌,伤在哪儿啦?”她摸到了黏糊糊的液体,还在顺着胯骨往下滴哒。虽然看不出来它的颜色,却能嗅到浓重的血腥味。
“不要紧,只是秃噜皮啦,没多大关系。这房梁好沉啊,压得我喘不上来气。”林海不想让姑娘担惊受怕,轻描淡写装作没事,可虚弱的语气出卖了他,流血过多渐渐失去了知觉,他的伤着实是不轻。
听到所爱的人断断续续的语气,马舒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你躲开,旁边有空儿,你会被压死的。”
“傻姑娘,我躲开,你就没命啦。认可我被压死,也不能叫你出事,用我的命换你的命,我心甘情愿,这辈子值!”在这性命悬于一线之际,他说的不是冠冕堂皇的漂亮话,是发自肺腑的心灵感言,听得出在他的心目中,马舒亦然成为精神的寄托与灵魂的归属,可以不惜一切替她去死。
“我不让你死!我还没和你呆够呢。傻瓜!快挪开身子,房梁砸下来不一定能砸到我。”姑娘摇晃着青年的大腿,身子也跟着摆动着,想让他立刻脱离危险境地,“叮铃铃,叮铃铃”,她触碰到了塑料袋子中的铃铛,袋子就挎在臂弯里,刚买的风铃是完好无损的。
林海痛苦地低哼了一声,“别摇啦,我的背好痛啊。老妹,没想到我们的缘分这么短,我也和你没呆够呢。现在我后悔啦,不应该给你设陷阱,把你的护照藏起来,让你回不了国,滞留了这么多天,否则不会遇到这场地震的。我也是一时冲动,贪心泯灭了良心,你可别恨我啊。”
“我不恨你,不在乎你设下爱情陷阱。我还要感谢老天爷,让我遇到这辈子最中意的人。”姑娘哽咽着说出心里话。
“这可能是巴伊拉布的惩罚吧?那黑神像好灵验呦。”青年人缓了一口气,“老妹,你要是活着回去,麻烦给我妹妹带个话,说二哥出事啦,让她好好照顾妈,再让她转告我大哥,冤冤相报何时了啊,人都死啦,算了吧,等他出来重头再来。我家住在大东区的尚品天城19号楼1-6-1,我妹妹叫林小溪。”
马舒放声大哭,哭得像个泪人,“我不让你死,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来人啊!救命啊!”她扯着嗓子大声呼救,可外面没有丝毫回应,被压在楼房的底层,像埋在墓地的棺材里,严实合缝的,声音传不出去。
“外面也好不到哪儿去?这里的房子都是危房,估计都得塌了。不知道小光和洛桑怎么样啦?他们应该在街上,还没走到乐器店,希望他俩没事。不要喊啦,别太指望马上来救援,这里的条件不比国内,没有人民子弟兵。你省省力气,说不好还得在这里等上几天呢。我好渴呀,想睡一会儿。老妹,你以后不要太单纯啦,不要轻易相信别人,照顾好自己呀。”林海的预见是有根据的,他估计自己挺不到救援来的那一刻啦。
姑娘不喊了,她擦着眼泪,却没止住哭声,“林海你不会有事的,我不让你死,我们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我要给你做媳妇,这辈子跟定你了。”
可林海没有了回声,这下子姑娘可急了,“林海,林海,你说话呀?你别吓我,我不能没有你,我喜欢你,我爱你!”此刻,她祈求着老天爷大发慈悲,大日如来保佑心爱的人化险为夷。
她大声地呼喊着,用手向林海的上身摸索,扒着他身边的土石,想摸到爱人的脸,那串风铃也随着“叮铃铃,叮铃铃”地响个不停。
也许是马舒的真情流露感动了上苍,一丝阳光突然从头顶射了下来。
“光哥,喃没听错哈,铃声是在介底下吗?害了,害了,楼哈了,不砸死,也得捂死。”是眼镜哥的说话声。
接着刘红光在回答,“没错,他们买的风铃声音与众不同,和别的音调不一样,你们几个,快把石板搬开。”
光亮越来越强烈了,从一线扩展为一道,“哎迈呀,光哥,介旮旯压着个死银,是卖货嫩大姨,脑浆子都挤出来了。”
“是她!唉,刚才还好好的,可惜撩的了。她在这儿,二海他们一定在不远霞儿。二海!马舒!你们在哪块儿呀?”刘红光一边大声喊着,一边掀动着石块,想找出线索判断着方位。
尼泊尔人急得满头大汗,嘴里不停地埋怨着,“叫你磕了,林哥,大老远跑来把银家护照藏起来,就为了跟闺宁搞对象?结果遇到介么个事儿,冤不冤?”他又向小花帽质疑着,“喃同学图她啥呢?小个不高,苟苟气气的,呜呜咋咋,又要尖儿不让份,又更儿更儿的爱激眼,□□心眼儿没针鼻儿大。有啥好?就凭林哥嫩长相,要个儿有个儿,要模样有模样,啥样找不着?图她家有钱吗?”
到处是破砖烂瓦与乱七八糟的货物,上哪儿去找他俩的踪迹呀?整个街区已经面目全非、满目疮痍了,废墟中你分不出哪里曾经是店铺,哪里过去是道路。
若不是刘红光耳力好,听到了风铃声,累死他也找不到这个位置。他一筹莫展地瞅着断壁残垣,心里百感交集不是个滋味,老同学被埋在哪里啦?
平心而论他也觉得林海配姑娘有些亏了,就冲那悬殊的身高差距就不尽人意,“他怎么想的,我哪儿知道呀?就说让我陪他出来玩玩,一住下就不走了,把这里逛个底掉。我张罗回去,他总说再等等,也不知道等个啥?原来那个酒店住得好好的,非搬到花园宾馆来,半道儿还蹦出来你这个同座。说不好他这个人,越来越感到神神叨叨的。天不亮就让我俩给他看着,自己不道跑哪儿去了。两个人没认识几天呢,就非她不娶啦,可能是哈蟆看绿豆对上眼了呗。”
“啥半道儿蹦出来的呀?俺又不是孙猴子。光哥,喃知不道哈,俺跟喃雪实话吧,”尼泊尔店主正要道出原委。
突然从脚下的碎石堆里传出呼救声,同时伴随着一阵阵铃铛的响动。
“救命啊!刘红光!洛桑!”是姑娘从掀出的孔洞看到了他们,她声嘶力竭地仰头喊着,“我们在这里呢!”
上面的几个人都听到了,“他们在底下!是马舒的声音!快把这根房梁搬开,大家轻一点儿啊,别动大发劲再塌啦。”
“逮,先把周边的石头块儿划拉到一边,败一抬房梁又哈了。”听是洛桑在指挥着,“普萨,喃往后稍,男的哥儿来,都上手哈,一起使劲,起。”
原来这些人是眼镜哥的雇员啊,否则不可能来得这么及时。“林海受伤啦!这么大根钉子攮后背上了,这血流的,跟血葫芦似的,快把他送医院。马舒!马舒!在桌子底下呢!哎呀,你咋满脸也是血呀?伤到脸啦!大家搭把手,把她拽上来。”看到满脸又是血又是泥的马舒,小花帽误以为姑娘被毁容了,赶忙将其拉上来,护送着去救治。
眼镜哥心情沉重地跟在后面,“可毁了,就长的还有点姿势哈,介下要啥没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