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像指缝间漏下的细沙，越想攥紧，漏得越快。
掌心的纹路里还残留着九年前的温度，转眼已被岁月磨成了薄茧。
九年光阴在每个人身上刻下深浅不一的痕。林钰的眼角多了几道细纹，34 岁的轮廓里藏着族中事务的沉郁；林安站在 27 岁的门槛上，修炼时凝聚的灵气在眼底流转，却掩不住眉宇间初显的疲惫；道明寺司也 27 了，听说他镜头下的光影越发凌厉，只是没人知道，那些照片里藏着多少未说出口的话。
这些年，林钰在修炼路上逐渐举步维艰，拼死拼活才勉强冲破一层境界；林安倒是连破两层，如今兄妹俩站在同个台阶上，只是往上的路越发陡峭。灵气稀薄的世间，修炼资源像沙漠里的水，每一滴都要耗尽心力去寻。
族里不少曾被寄予厚望的前辈，终究扛不住这无望的磋磨，解了功法回归凡尘，把长剑换成了柴米油盐，将丹田的灵气还给了市井烟火。
离 27 岁生日还有三天，林安拖着行李箱走出了族里的结界。
XX 市的风裹着汽车尾气的味道扑过来，和老宅的檀香截然不同，却让她紧绷的神经松了许多。
她在大学城附近租了间公寓，落地窗正对着一片爬满爬山虎的老墙，想着或许入世修行，能在人间烟火里撞开新的玄关。
大学学籍还躺在教务处的档案袋里，林安索性回了校园。
她当初报考的摄影专业，正好，她虽然潜心修炼，但一直没有落下摄影这个爱好。闲暇时就会举着相机到处拍。记录下无数普通或难得的瞬间。
对道明寺司的想念，像潮水退去后的沙滩，起初满是湿痕，后来只剩被阳光晒干的印记，偶尔被晚风掀起一点沙粒。
九年没见，林安早说不清那份感情是执念还是习惯，直到每年生日，那个印着安德烈亚斯??古尔斯基签名的相框准时出现。
她是古尔斯基的忠实粉丝，他近年因年事已高，作品少得像冬雪。可她收到的，永远是那些拍出天价的珍品。林安对着相框里的《莱茵河 II》出神，水面平静得像块玻璃，底下却藏着暗流。
“道明寺司。”她轻轻念出这个名字，舌尖立刻泛起柠檬糖的酸，顺着喉咙漫到眼底，涩得发疼。
这两年里，XX 市的商界总绕不开道明寺司的名字。听说他将家族生意的版图硬生生拓到了中国，把总部安在了这座不起眼的城市，组建的中国团队里卧虎藏龙，投资的项目从科技园区到文化产业，桩桩都做得风生水起，将普通三线城市硬是推到二线之列。
他成了国内财经版面上最年轻的常客。
更让人津津乐道的是他砸下的慈善基金，每年近乎一半的利润都流水般注入进去，从山区校舍到罕见病救助，他亲自盯着每笔款项的流向，连受助孩子的感谢信都会逐字回复。起初总有人揣测这是外国豪门少爷的作秀，可当第三座以基金命名的希望小学在藏区封顶时，那些质疑声渐渐低了下去。
人们开始说，这位日本道明寺家的继承人，好像和传闻里的跋扈的模样不太一样，那些因血脉而来的固有偏见，正被他踏踏实实干出来的事一点点熨平。
林安偶尔在校园公告栏的招聘启事上看到基金的名字，总会盯着那行小字看很久，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
公寓里堆着十几个打包箱，拆箱刀划开胶带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回响。离开学还有三天，足够她把这里变成新的栖息地。
林安利落的挽起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发绳上的玉坠是哥哥送的，据说能安神。她特意避开了林钰出任务的时间搬家。虽然有些抱歉，但她不后悔，她害怕面对分别时的眼神，仿佛多说一句，积攒的勇气就会碎掉。
林安先把箱外写着卧室用品的几个箱子推进了卧室，打算先把睡觉的房间整理出来。
第一个箱子里是被褥和衣物，第二个箱子刚划开，一股熟悉的樟木味就飘了出来。她把那个雕花木盒捧到梳妆台，手腕上的平安绳突然勾住了铜制拉钩，“咔嗒” 一声，盒子应声而开。
银白色的手机躺在红绒布上，像一块被月光浸润过的玉。九年时光没在它身上留下多少痕迹，边角的弧度依旧温润，显然是被人反复擦拭过。
林安的手指悬在半空，突然想起九年前那个普通的下午，她就是用这部手机，对道明寺司提出了分手。
自那以后她便将手机关机，锁进盒底，再也没开机过，像埋葬了一段时光。
“原来我还是想他的。” 这个念头撞进心里时，眼泪已经涌了上来。林安从木盒深处翻出充电线，接口处有点氧化，她用指甲刮了刮，插进插座，给手机充上电。
屏幕亮起的瞬间，她别过头，像怕被什么戳中似的。
“就当是个安慰吧......”，林安自欺欺人的喃喃自语，嘴角扯出的笑比哭还难看。
收拾完卧室时，夕阳正贴着远山沉下去，把天空染成橘红色。林安靠着床沿坐下，地板的凉意透过薄薄的家居服渗进来。手机已经充满电，屏幕上两个未读图标像小旗子，插在记忆的高地。
她深吸一口气点开信息，瞬间被密密麻麻的文字淹没。
最早的信息带着雨的湿气，后来的混着雪的冷，再后来的沾着星光的亮。
林安的手指在屏幕上颤抖，眼泪砸在屏幕上，晕开一片水雾。她笑着流泪，像个傻子，直到最新一条信息跳出来 —— 发送时间是今天凌晨两点，只有短短几个字：
“安安，我很想你......”
窗外的路灯亮了，暖黄的光透过纱帘照进来，在手机屏幕上投下温柔的晕。林安把脸埋进膝盖，肩膀轻轻耸动，九年的隐忍在这一刻轰然倒塌，原来有些想念，从来没真正离开过，只是藏在时光的褶皱里，等着被一句 “我想你” 唤醒。
就在这时，敲门声突兀地响起，笃笃笃，节奏平稳，带着一种熟悉的礼貌。林安猛地抬起头，泪痕未干的脸颊上还挂着泪珠，她慌乱地用手背抹了抹脸，心里疑惑着这个时间会是谁。
打开门，门口站着的是西门总二郎。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休闲西装，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正方形的礼盒，外面裹着深绿色的丝绒，一看就价值不菲。
“林安，生日快乐。” 九年后的西门总二郎像是恰到好处的美酒，沉淀着温润的气质，他的笑容温和，目光在林安脸上停顿了一瞬，便自然地移开，将手中的礼盒递了过来。
这些年，西门总二郎倒是与林安渐渐熟悉起来。每年林安生日，被派来送礼物的都是他。
从一开始的不情不愿，脸上总带着几分敷衍，仿佛这是一项枯燥的任务，到现在的欣然前往，眉宇间带着真诚的笑意，甚至偶尔会提前问她一句最近过得怎么样。
在与林安的相处中，西门总二郎看到了她与道明寺司感情的背面。
他见过林安收到礼物时，强装平静下的指尖微颤；见过她对着古尔斯基的作品，眼神里藏不住的复杂情绪；也见过她在某个瞬间，突然失神，眼底翻涌的痛苦与隐忍。这让他想起了自己无疾而终的初恋，那份爱而不得的酸涩与遗憾。
他不免对林安生出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意。
林安对于西门会知道自己的新地址这件事没有半分意外。
“谢谢。” 林安接过礼盒，指尖触到丝绒的顺滑，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
西门总二郎看着她依旧泛红的眼眶，以及眼角未擦净的泪痕，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来安慰她。
这些年，他一直不清楚横在林安和道明寺司之间的阻碍到底是什么。按理说，以道明寺家如今的地位，若只是家族反对，根本不可能让他们九年未见。他的直觉告诉他，事情绝不像表面那么简单。可无论是道明寺司，还是林安，都对这个问题三缄其口，每次他旁敲侧击，得到的要么是沉默，要么是刻意的转移话题。这让他心里像猫爪挠似的，痒痒的，却一直没能得到真相。
“里面是……？” 林安低头看着手中的礼盒，不用打开，她也能猜到里面是什么。
“最新的安德烈亚斯??古尔斯基的作品，” 西门总二郎轻声说道，“名字叫《等待》。”
林安的心猛地一缩，等待……
道明寺司，你也在等吗？
她抱着礼盒，站在门口，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晚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吹动了她额前的碎发，也吹散了空气中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沉重。
西门总二郎看着她这副模样，终究还是把到了嘴边的安慰咽了回去。
有些伤口，或许只能靠时间来愈合，旁人再多的话语，也只是徒劳。他笑了笑，带着试探的说道：“对了，还有件事要告诉你，花泽类和牧野杉菜要结婚了，林桑，要来日本参加婚礼吗？”
“花泽类？” 林安愣了一下，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又有些遥远。她对花泽类不过是点头之交，脑海中仅存的一点印象，还是刚到那个世界时，与他之间那段莫名的感情纠葛。但她心里清楚，那不是真正的自己，喜欢花泽类的是另一个林安。而 “牧野杉菜” 这个名字，她更是闻所未闻，脸上不禁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西门总二郎见状，也没多想，只当她是许久不接触那边的圈子，对这些名字感到陌生。他顺势往门内走了两步，脸上带着不满，说道：“不请我进去坐坐吗？正好我也一肚子话没人诉说，玲和......都太忙，类又忙着跟牧野卿卿我我。”
道明寺司的名字被他含糊的待过，他察觉到林安对于异常似乎与司有关，不想再刺激到她。
林安侧身让他进来，将礼盒放在玄关的柜子上，转身去给西门总二郎倒水。客厅里还有些凌乱，几个没来得及收拾的打包箱随意地放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灰尘味。
西门总二郎倒是不在意这些，找了个相对干净的凳子坐下，开始絮絮叨叨地讲起了牧野杉菜与 F4 之间的过往。从牧野杉菜初入英德学院的格格不入，到与 F4 之间发生的种种冲突与羁绊，他讲得绘声绘色，此时的他仿佛回到了九年前，神态里带着十八岁的轻狂散漫。
林安端着水走过来，静静地听着。当西门总二郎讲到九年前，在遇到林安之前，道明寺司与牧野杉菜之间曾有过一段爱情萌芽时，他正讲得忘乎所以，细致的描述着当时的场景，丝毫没有注意到林安端着水杯的手指猛地一颤，杯中的水晃出了几滴，落在手背上，带来一阵冰凉的触感。
那冰凉瞬间刺透皮肤，钻进心里，林安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攥住。
她猛地想起九年前族里大长老祥叔说过的话。说道明寺司的命运早有注定，他的爱人也是。
她当时太过伤心，后面又被迫分手，心里一直在想，为什么我不是司的命定爱人呢？
此刻西门口中的 “牧野杉菜”，那个与道明寺司有过爱情萌芽的女孩，像一片落叶，轻轻落在记忆的湖面。
祥叔说的 “命定爱人” 或许真的出现过。
可道明寺司这九年却始终独自一人，财经版面上从未有过他的花边新闻，身边连个亲近的女伴都没有。
一股浓重的悔意突然涌上心头。林安垂下眼睑，看着水杯里晃动的涟漪，恍惚间觉得，或许正是自己的出现，才打乱了本该有的轨迹。若不是九年前那段短暂的纠葛，或许道明寺司早已循着命定的轨迹，与那位 “牧野杉菜” 或是其他什么人走到一起，不会像现在这样，用每年一个的相框、九年未曾间断的信息，把自己困在孤独的等待里。
她指尖的颤抖渐渐平息，心里没有酸涩，只有沉甸甸的后悔。林安看着西门总二郎那张兴致勃勃的脸，突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九年的时光，原来不是命运改写了他们，而是她亲手将道明寺司推到了如今的孤独里。
快完结了......[撒花][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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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九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