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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听梧夜谈,初结盟约

京城·西偏门

软轿在积深的雪道上艰难前行,轿帘紧闭,将呼啸的风雪隔绝在外。轿内空间狭小,弥漫着一股清冽微苦的苏合香,与萧绝身上沾染的冰雪寒气混杂在一起。

黑暗,寂静。

唯有轿杆吱呀的声响,轿夫沉闷的呼吸,以及轿内另一人压抑的、略显急促的心跳。

萧绝背脊挺直地坐着,黑暗中,他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雪夜荒原上蛰伏的孤狼。沈栖梧那句附耳低语,如同惊雷,仍在他脑海中反复炸响。

“萧绝,你也回来了,对不对?”

回来了。

不是他一人从地狱爬回人间。

沈栖梧也记得。记得前世的冷漠与错过,记得最终的背叛与毁灭,记得……那场大雪。

那么,今夜这看似莽撞疯狂的一切,都有了答案。那不是心血来潮,不是一时仁慈,而是历经生死轮回后,痛彻骨髓的悔悟与孤注一掷的修正。

可即便如此,萧绝心头的疑虑并未消散,反而如同冰层下的暗流,更加汹涌。

为何选他?仅仅是为了弥补前世的遗憾?还是看中了他背后的镇北军势力?抑或是……另有所图?

前世,他们是对手,是敌人,最终同归于尽。这一世,沈栖梧凭什么认为,他们可以成为盟友?甚至……是别的什么?

纷乱的思绪被轿子落地时的轻微颠簸打断。

“殿下,到了。” 小路子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轿帘被掀开,冰冷的风雪再次灌入。沈栖梧站在轿外,玄狐裘的兜帽已经戴上,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清晰的下颌和略显苍白的唇。

“镇北王府别院的后巷。” 沈栖梧低声解释,“前面人多眼杂。”

萧绝一言不发,扶着轿框起身。膝盖的刺痛和麻木让他动作微滞,但强大的意志力让他稳稳站住,没有流露出丝毫软弱。

沈栖梧看着他紧抿的唇线和额角渗出的细密冷汗,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伸手欲扶:“小心。”

萧绝侧身,避开了他的手,动作干脆,带着明显的疏离与戒备。

沈栖梧的手在空中顿了顿,自然收回,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痛色,快得如同错觉。

“世子请随我来。” 他转身,引着萧绝走向后巷一处不起眼的角门。小路子早已上前,用特殊手法敲了几下,角门悄无声息地打开,门后站着一名面容沉毅、目光锐利的中年侍卫,显然早已等候多时。

“忠叔。” 萧绝对中年侍卫点了点头,语气是面对自己人时才有的放松。

被称作忠叔的侍卫快速扫了一眼萧绝身后的沈栖梧,眼中闪过震惊,但并未多问,只是侧身让开:“世子,七殿下,请进。里面已安排妥当。”

一行人迅速闪入角门,门扉无声合拢,将风雪与窥探彻底隔绝在外。

镇北王府别院·暖阁

暖阁内炭火正旺,驱散了从外面带进来的寒意。陈设简单却厚重,透着北境军旅特有的硬朗气息。桌上已备好热茶和几样简单却实在的点心。

沈栖梧解下玄狐裘,递给小路子,露出里面月白色的皇子常服。他脸色在暖意中恢复了些许血色,但眉眼间的疲惫依旧清晰可见。

萧绝也卸下了墨色大氅,只着玄色劲装,沉默地走到炭盆边,伸出手烤火。跳跃的火光映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明明灭灭。

忠叔无声退下,只留小路子侍立在门外。

暖阁内陷入一种微妙的寂静。只有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以及两人清浅不一的呼吸。

最终还是沈栖梧先打破了沉默。他走到桌边,倒了两杯热茶,将其中一杯推到萧绝那边的桌沿。

“先喝点热的,暖暖身子。”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是风雪呛的,也可能是因为别的。

萧绝没有动那杯茶。他转过身,目光如刀,直刺沈栖梧:“为什么?”

三个字,干涩,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质疑。

沈栖梧端起自己那杯茶,指尖感受到瓷杯的温热,垂眸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良久,才缓缓道:“你问我为什么……是因为前世我转身离去,今生却走向你?”

他抬起眼,迎向萧绝锐利的目光,坦然得近乎残忍:“是,我后悔了。”

萧绝瞳孔微缩。

“我后悔在那个雪夜没有停下脚步。” 沈栖梧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我后悔囿于所谓的‘规矩’和‘避嫌’,坐视你被沈栖枫拉拢。我后悔……最终与你兵戈相向,两败俱伤。”

他放下茶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上细腻的纹路,仿佛那上面刻着前世的血与火。

“萧绝,冷宫那杯鸩酒很苦,烧得五脏六腑都像要化掉。” 他忽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近乎虚无的笑,“但我最后想的,不是恨谁,而是……如果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让你一个人跪在雪地里。”

萧绝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鸩酒……沈栖梧最终是这么死的?不是被废黜后幽禁至死?

“那你可知,” 萧绝的声音更哑了,带着一种压抑的暴戾,“我是怎么死的?”

沈栖梧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颤,抬眸看他,眼中是清晰的痛色:“北境……鹰扬堡?”

萧绝冷笑一声:“万箭穿心。” 他抬手,虚点了点自己的左肩、右腹、膝盖,“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留着窟窿。最后一眼,看到的是韩成死在我面前,血溅了我一脸。”

他向前逼近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椅中的沈栖梧,周身杀气凛然:“七殿下,你现在告诉我,你后悔了。可前世,是你先弃我于不顾,是你在朝堂之上,默认了对镇北军的打压,是你……最终站在了我的对立面!”

这些话,压抑了太久。前世临终未曾出口的质问,此刻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向沈栖梧。

沈栖梧脸色苍白如纸,但他没有躲闪,没有辩解,只是承受着萧绝眼中滔天的恨意与痛楚。

“是。” 他承认,声音涩然,“是我愚蠢,是我自以为是,是我……低估了沈栖枫的狠毒,也高估了父皇对我的父子之情,更错判了朝堂局势。”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保持冷静,目光却越发幽深:“可萧绝,你扪心自问,前世你投向沈栖枫之后,当真就得了好结果吗?他利用你扫清障碍,可曾真正信任过你?北境军权,他是否一直想方设法分拆掣肘?最终将你调离北境,派去攻打与我有关的势力时,你心中……可曾有过半分迟疑与不甘?”

萧绝呼吸一窒。沈栖梧的话,精准地戳中了他前世最深的不解与愤懑。沈栖枫的确从未真正信任过他,鸟尽弓藏的把戏,他何尝看不明白?只是当时已无退路。

“那又如何?” 萧绝硬声道,“至少,他给了我复仇的机会。而你,什么也没给。”

“我给过。” 沈栖梧忽然站起身,与萧绝平视,眼中燃起两簇幽火,“我给过你选择。在沈栖枫第一次向你示好之后,我曾让人给你递过一封没有署名的信,提醒你小心周家,提醒你北境军需有异。你可曾在意?”

萧绝怔住。记忆深处,似乎确实有过这么一封语焉不详、来历不明的警示信笺,被他当作朝中某个派系的离间手段,随手弃之。

“那封信……” 他喃喃。

“是我写的。” 沈栖梧扯了扯嘴角,笑容苦涩,“可惜,那时的我,连亲自提醒你的勇气都没有。怕惹祸上身,怕被父皇猜忌,怕……被你拒绝。”

他看着萧绝眼中翻腾的惊愕与复杂,继续道:“你说我站在了你的对立面。可你知不知道,在你被调离北境、率军南下的那道旨意背后,我曾在御书房外跪了整整一夜,求父皇收回成命,陈明边关不可无你将镇守?”

萧绝猛地后退一步,撞到身后的椅子,发出刺耳的声响。他死死盯着沈栖梧,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人。

“你不知道。” 沈栖梧替他回答了,语气平静下来,却带着更深的疲惫,“因为父皇没有见我,那道旨意还是发了。而很快,我也因‘结党营私、图谋不轨’的罪名被废黜囚禁。我们……都成了棋子,身不由己,最终落得那般下场。”

暖阁内再次陷入死寂。只有炭火燃烧的声音,和两人沉重的心跳。

萧绝靠坐在被他撞歪的椅子里,闭了闭眼。前世种种,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飞旋。那些被忽略的细节,那些潜藏的线索,那些他从未深思过的沈栖梧的处境……此刻都变得清晰起来。

原来,他们并非从一开始就注定为敌。原来,在那些看不见的角落,也曾有过微弱却真实的努力。

只是,一切都太迟了。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萧绝睁开眼,眼中的暴戾稍退,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疲惫与迷茫。

“有意义。” 沈栖梧斩钉截铁,他重新坐回椅中,双手交握置于膝上,背脊挺直,目光灼灼,“因为我们重来了。萧绝,上天给了我们第二次机会,不是让我们重复过去的错误,不是让我们继续猜忌、敌对,最终再次走向毁灭。”

他身体微微前倾,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恳切与决绝:“这一世,我想要改变。我想要活下去,有尊严地活下去。我想要守护该守护的人,讨回该讨的公道。我想要这江山,不再被阴谋和私欲裹挟,想要边关将士的血,流得有价值。”

他的目光牢牢锁住萧绝:“而你,萧绝,你是北境的狼王,是镇北军的魂。你不该被困在京城的阴谋里,不该被当做一把用完即弃的刀。你应该在边关纵马驰骋,护卫疆土,实现萧家世代‘守土安民’的夙愿。”

守土安民。这四个字,重重砸在萧绝心头。

“可现实是,” 沈栖梧话锋一转,语气冷静下来,“我们都身处险境。我在朝中如履薄冰,你在军中遭人猜忌。沈栖枫一党虎视眈眈,其他势力各怀鬼胎。单打独斗,我们谁都走不远。”

“所以,” 萧绝接过了他的话,目光锐利,“殿下想要合作?结成同盟?”

“不是简单的同盟。” 沈栖梧摇头,“是生死与共的伙伴。是将后背完全交给对方的信任。是……”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是共同在这黑暗世道里,杀出一条血路的……同行者。”

他不再自称“我”,而是用了更疏离的“殿下”,但话语中的分量却更重了。

萧绝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椅子扶手。炭火的光映在他深黑的眸子里,跳跃不定。

信任?前世被背叛的痛楚刻骨铭心。将后背交给一个曾经对立的人?

可沈栖梧说的没错。他们都有必须改变的命运,都有想要达成的目标。单凭一人之力,太难。而沈栖梧,是目前唯一一个知晓全部“未来”、且明显带着悔悟与诚意而来的人。

更重要的是,沈栖梧那句“你也回来了”,彻底改变了游戏的规则。他们共享着关于未来的秘密,这本身就是最特殊也最危险的纽带。

“我需要看到诚意。” 萧绝终于开口,声音低沉,“不仅仅是几句话。”

“三日之内,” 沈栖梧毫不犹豫,“你‘御下不严’的案子,会有转机。你会得到返回北境军中的许可。这是第一份诚意。”

萧绝眸光一闪。这确实是他目前最急需的!但他立刻追问:“你怎么做到?”

沈栖梧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属于前世那位隐忍太子的冷峭弧度:“沈栖枫急于构陷你,手段并不高明。那几个所谓‘滋事’的兵卒,家人被控,屈打成招。但冲突的真正起因,是当地豪强欺压百姓,你的兵卒制止反而被诬。我已经找到部分当年被欺压、又被你的兵卒救下的百姓,他们愿意作证。此外,那几个兵卒的家人,我已派人秘密保护起来。”

他语速平缓,却条理清晰:“你身在北境,取证比我方便。我需要你派人,找到更关键的、能直接证明豪强与周家(沈栖枫母族)有勾结、并故意构陷军卒的人证或物证。我们里应外合,将此案翻过来。”

萧绝心中震动。沈栖梧竟在暗中做了这么多!而且思路清晰,直指要害!这绝不是一个庸碌皇子能做到的。

“好。” 萧绝不再犹豫,“我会立刻传信北境,让人着手去办。人证物证,我会设法安全送到京城。”

“交给我。” 沈栖梧道,“我在都察院和刑部,也有可用之人。届时,这些证据会出现在该出现的地方。”

初步的合作意向,在这一问一答间迅速建立。没有华丽的誓言,只有务实的交换与清晰的路径。

“那么,合作达成?” 沈栖梧向萧绝伸出手。他的手在烛光下显得修长白皙,指节分明。

萧绝看着那只手,又抬眼看沈栖梧。对方眼中是一片坦荡的清明与决意,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片刻的迟疑后,萧绝伸出手,握住了沈栖梧的手。

手掌宽大,指腹有常年握刀拉弓留下的厚茧,冰冷而有力。

手指修长,掌心柔软微温,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两手相握,一冷一热,一糙一润,截然不同,却在触碰的瞬间,仿佛有微弱的电流窜过,让两人都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合作。” 萧绝沉声道,松开了手。

沈栖梧收回手,指尖微微蜷缩,仿佛还残留着对方手掌粗砺的触感和冰冷的温度。他心底那根紧绷的弦,似乎松了那么一丝。

“今夜之后,沈栖枫必视你我如眼中钉。” 沈栖梧提醒道,“他可能会从你的案子,也可能从别处入手反击。我在宫中,会小心应对。你在宫外,尤其是回北境途中,务必警惕。”

“我知道。” 萧绝点头,“你自己也小心。长春宫那边……” 他顿了顿,还是说了出来,“周贵妃深得圣心,吹风的本事不小。”

沈栖梧微讶,随即了然。萧绝这是在提醒他,也是盟友间的情报共享。“多谢提醒。我会留意。”

话至此,似乎该说的都已说完。暖阁内又安静下来,但气氛已不似最初那般凝重对峙。

萧绝看着沈栖梧眉宇间挥之不去的疲惫,还有那单薄的身形,忽然开口:“你的身体……”

沈栖梧愣了一下,随即自嘲地笑了笑:“老毛病了,畏寒,底子虚。不妨事。” 他前世被慢性下毒,损了根本,这一世虽然毒尚未深入,但体质已然偏弱。

萧绝没再多问,只是道:“北境有种药草,名‘赤阳根’,对驱寒固本有奇效。我回去后,让人送些来。”

沈栖梧心头微暖,点了点头:“好。”

时辰不早,宫门虽已下钥,但沈栖梧身为皇子,自有办法回去。他起身,重新披上玄狐裘。

“我让忠叔送你从密道离开,直通两条街外的一处宅子,再从那里换轿回宫,稳妥些。” 萧绝也站起身。

沈栖梧没有拒绝:“有劳。”

两人前一后走出暖阁。忠叔早已候在门外。

临别前,沈栖梧回头看了萧绝一眼,夜色中,他的眼眸清亮如星:“萧绝,前路艰险,但我们……一起走。”

萧绝站在檐下阴影里,看着沈栖梧的身影消失在密道入口,久久未动。

风雪不知何时变小了,零星的雪粒飘洒下来,落在他的肩头。

一起走?

萧绝抬手,接住一片冰冷的雪花,看着它在掌心迅速融化。

掌心似乎还残留着另一人手指的柔软触感。

他缓缓握紧拳头,将那一点冰凉的水渍攥在掌心。

那就……试试看吧。

试试看这重来的一生,能否走出不同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