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科技发展与时代变迁，这片土地上大大小小的神庙，逐渐被高楼大厦取代，哪怕残存几座，也再难寻觅虔诚信徒的身影。
神庙香火断绝，彻底失去凡人信仰之力的诸神，在无声中走向衰亡。
百年前，此界众神相继陨落，他们遗留下来的权柄，由天道一一收回。
自此，世间再无神明，唯有天道高悬，统御万物。
岁月流转，不知从何时起，连这至高无上的天道，也显露出难以言说的疲态与倦意。
凡人大肆砍伐树木，疯狂开采地底矿藏，将一片片葱郁山林夷为平地，开辟出一座座霓虹璀璨的不夜城。
光鲜之下，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罪恶。
森林被毁，林中无数生灵失去栖息之地，或被烹煮入锅成为盘中餐，或在逃亡途中身死。
工业废水排入江河湖海，大量水族畸变，甚至就此灭亡。
广袤草原化为荒芜沙漠，曾经清澈的江河湖泊变得污浊发黑，万千生灵苦不堪言。
痛苦与绝望，化作无形的怨气，在天地间弥漫。
凡人欲壑难填，背叛与伤害层出不穷。
他们为了满足口腹之欲，不惜大肆捕捞杀戮；为了权势地位，不惜尔虞我诈，甚至高举屠刀对准同类。
他们的贪婪、自私与罪恶，加剧了怨气的滋生。
这些怨气无处不在，得不到纾解，更无人能够净化，如毒瘤一般，不断侵蚀着天地的根基。
二十年前，天道开始显现出崩散的迹象。
天地规则出现裂痕，四季轮回的界限变得模糊，日月星辰的光芒也趋近黯淡。
……
看完天道从时间长河上截取的光阴画卷，墨青神色复杂。
原来此界诸神早已陨落，权柄尽数落入天道之手，难怪如今这方天地灵气全无……
修行之人皆知，神明在施展神力时，会逸散出一部分能量，这些能量落入凡尘，经过山河川海等环境层层“稀释”，才逐渐转化为灵气。
世间万千生灵以信仰之力滋养神明，神明则施展神力反哺天地，以灵力净化天地间的怨浊之气，如此便构成了一个良性循环。
只要神明仍在履职、法则仍在运转，灵气便会持续再生。
简而言之，灵气的源头便是神力，而此界已无神明，又何来灵气？
天道虽握有权柄，却无神力可施展，自然无法净化怨浊之气。
而今怨气冲霄，浊气蚀骨，天地根基寸寸溃烂，这一系列的后遗症，令天道濒临崩散……
沉默良久，墨青斟酌着开口：“您想救世？”
在墨青看来，天道分明是看自己快嗝屁了，这才慌了神，急着给自己寻条活路。
不然诸神接连陨落时，祂为何始终袖手旁观？事后还乐呵呵将众神遗留的权柄尽数收入囊中？
但这话太直白，说出来可能会挨打。
碍于对方随手就能捏死自己的武力值，墨青只好将讥诮暗藏于心，换了个体面些的说法。
她可不是沈立那傻小子，能屈能伸是社畜的基本素养。
天道微微颔首，“二十年前，我察觉自身即将崩散，便分出一缕意识，借‘轮回’权柄投放至人间，本体则主动沉眠，以延缓崩散的进程。”
“我原想通过那缕意识清理为恶之人，遏制怨气滋生……没承想，不过短短十二载，那具人间的躯体便被怨气侵蚀，再难维持下去。”
墨青听了这话，险些笑出声来。
她还当天道是什么老谋深算的存在，没想到这么天真，派一缕意识下界，就想涤荡世间罪孽，遏制滔天怨气？这不是搞笑吗？
除非您老分身遍布人间每一座城市，否则单凭那一具分身，每天得杀多少人才够？
再者说，恶人哪是杀得完的？连地里的韭菜，割完一茬都在疯长，何况是人？
墨青按捺住想吐槽的冲动，给出相对委婉的评价，“您如此行事，终究治标不治本。”
天道幽幽叹息一声，透着几分疲惫，“那缕意识回归后，本体苏醒，产生了灭世的想法。”
灭世？墨青心头一震，对啊，只要世间凡人死伤殆尽，怨气无从滋生，天道自然就不会崩散……
理清这一逻辑链条，墨青死死盯着眼前的天道，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难道这丧尸异植肆虐的末世，竟是天道为求自保，亲手布下的死局？
一时间，墨青脑中诸多思绪纠缠如麻，不及多想便脱口问道：“外面那些丧尸和异植，都是您的手笔？”
“是，也不是。”天道回望墨青一眼，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这模棱两可的回答，比直接承认更令墨青毛骨悚然。
是天道暗中操控，让这方天地沦为末世？还是祂故意撒手不管，任由这腐朽世界自生自灭，直至崩坏？
无论哪种可能，都足以证明这位天地主宰，早已背离守护之责。
等等……祂之前说要她帮忙，不会是想让她帮着灭世吧？
救了个大命！这要真答应下来，那她道心不得碎成渣渣？
似乎对墨青识海下的暗潮汹涌有所察觉，天道指尖轻轻一抬，整片识海空间顿时重归平静。
“不必害怕，若我真想对你做什么，你也活不到今天。”
墨青：“……”
咱就是说，您老人家有话能不能好好说，识海是能随便动的吗？
刚刚那一下，但凡稍有偏差，此刻她不是神魂俱散，便是沦为痴傻之人。
这狗天道，行事倒是干脆利落，直接上手给人脑袋做“调整”。
墨青暗自咬牙，再次提醒自己要平心静气。
天道放下手，语气淡淡地解释：“自‘天道’生出灭世的念头，法则之力便开始出现剧烈动荡，最终导致本体一分为二……”
“天道本为阴阳两面，一分为二后自然会产生分歧，前者妄图灭世重启，后者却只想净化怨气。”
换言之，天道被法则之力反噬，分裂出两种截然不同的意志。
其中一种丧心病狂想要灭世自保，另一种则理智尚存，企图通过净化怨气来挽救局面。
勉强弄清“现存的天道已非完整存在”这件事，墨青不由绷紧了神经，继而更多的疑虑涌上心头。
此刻与自己对话的这位，是“天道”是哪一种意志？
无论答案如何，对墨青而言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虽然暂时还不清楚对方要她做什么，但大概率是关于两方天道意志博弈的内容。
若她选择答应，便会处于另一种意志的对立面，可若是不答应，兴许当场就要凉凉。
更可怕的是，对方并没有直截了当提出要求，而是先向她详述前因后果。
以天道之尊，哪怕只是“半个”天道，也完全可以直截了当降下旨意命她行事，何必纡尊降贵解释这么多？
这番“解释”究竟几分真几分假？是真心实意与她交底，还是另有所图的试探？
未等墨青出言询问，这位天道主动给出了答案。
“同为天道，‘祂’欲灭世重启，而我极力反对。”
“法则之力与众神遗留的权柄，我与‘祂’各掌一半，也正因如此，我们虽意见不合，却谁也奈何不了谁。”
“如此僵持了一段时间，世间怨浊之气愈发浓厚，直至天地规则裂痕扩大，我与‘祂’不得不各退一步，定下誓约。”
“——以诸神权柄为刃，各行其是，互不干涉。”
言及此处，天道以手扶额，缓了缓，才重新开口。
“定下誓约后，‘祂’想方设法汇聚世间怨气，封存于凡人尸身内，又利用‘灾厄’权柄，将之转化为类似‘瘟疫’的状态，散播开来……”
“‘灾厄’权柄、怨气……”墨青茅塞顿开，“难怪这里的‘丧尸’不惧阳光，却怕净化符。”
被封存的‘怨气’，由神之权柄转化为‘疫病’状态，既为“病”，而非寻常意义上的“尸”，自然不惧阳光。
但追根究底，这种“病”的本质仍是怨气，所以净化符算是“对症下药”。
她抬头望向天道，“那异植又是怎么回事？”
天道苦笑着，“‘祂’觉得仅凭‘怨气之疫’无法灭世，便将所持神格之中残留的神力捏碎，与浊气混合后散于天地，这才引发植物异变。”
还能这么操作？墨青嘴角一抽，不得不佩服那位天道的脑洞。
怨气浊气全给祂用来灭世了，咋地，要以毒攻毒？
墨青心中腹诽不断，面上却丝毫不显，仅识海边缘荡出几圈浅浅波纹。
若无其事地抚平识海边缘的涟漪，墨青礼貌微笑，“您就没做出半分应对？”
天道转过脸，略带几分心虚，“我亦取出一缕神力捏碎，借‘天时’权柄，分几次将之散于人间。”
墨青顿时满头黑线，敢情那些能让普通人觉醒异能的雪，是眼前这位干的好事？
淋过雪的人，要么毫无反应，一旦有反应便是突发高烧，熬过去才可获得异能，熬不过就得死。
她记得靳晨说过，研究院里淋过雪的五个人，最后只有喻凯安和罗光霁活下来，也就是说，五个人死了三个。
物流中心那批人倒是运气不错，一个没死，但这概率未免太玄学了。
墨青表情一言难尽，“那几场雪，死了不少人吧？”
天道垂首，沉郁道：“我只取了一缕微弱神力，融入霜雪中已足够稀薄，甚至分了几次才降下，哪知多数凡人依旧承受不住。”
看得出这位天道心有悔意，墨青也实在无力吐槽，便转而问道：“除了降雪，您可还有别的举措？”
“有。”天道点了点头，“我以法则之力反复推演，感应到你与此界存有一丝羁绊，便将你接了过来。”
墨青：“？？？”
这几章超级耗脑细胞，我改了好几遍！
不是故意晚更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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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天道降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