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循声望去,一名黑衣少年正跌跌撞撞跑来,发丝和衣服上沾满树叶和泥土,这狼狈相说是野人也不为过。
“快救我!快救我!我要被魔物吃了!”他伸出满是泥土的手,像看到救命稻草一般扑向他们。
壬帆刚欲询问姜杳,姜杳拉起他就跑。
“喂喂喂,救我啊救我啊!你们要见死不救吗?”后面的少年无助地狂叫。
壬帆一边跑一边说:“遥之姐我们真的不救他吗?”
“你看我们像是救得了他的人吗?”
壬帆看着姜杳一脸认真地说出这种话,忍不住笑出声。
“没想到遥之姐也有害怕的时候。”
“救他人之前,要丈量自己的能力,否则一起丢了性命,可就得不偿失。你也不看清他身后的魔物是什么。”
壬帆趁机向后望去,那少年后方的树林里,隐隐约约浮现出一片巨大的黑影。
一阵响彻天际的鸟鸣声穿透而来,耳膜都震得微微发疼。
天上云层散开,阳光照亮了视野,方才迷糊的黑影变得清晰起来,壬帆的笑容也僵在脸上。
大鸟展开双翅,三种不同青色的翎羽在光下微微发亮,赤红色的鸟头上一双上挑的漆黑兽眼显得晶莹。
“竟然是三青鸟!”壬帆差点绊了一跤,“三青鸟怎么会在这?!”
姜杳也没想到三青鸟竟在此处。
那黎词呢?
“先别管这么多了,快走。”
姜杳也知道一时半会想不通了,眼下逃命要紧。
不远处的少年还在不懈地呼喊:“你们等等我啊!”
“你别跟着我们!昆仑宗主的法阵会保你一口气的,你过来只会害了我们!”壬帆也开始喊道。
“这场比赛对我很重要,我不能被淘汰的!”
“那就是你的事了!”壬帆闭着眼大喊,他累得快喘不过气来了。
少年欲哭无泪:“你们怎么能这样?仙道之人不皆是乐善好施之人吗?”
姜杳被他们东一句西一嘴的吵得脑瓜子嗡嗡疼。
“你们少说两句还可跑得更快。”
三青鸟在后方扑腾着双翅,又长啸一声。
落叶扑朔,伴随着一阵狂风,三青鸟飞到了丛林之上。
“糟了!它飞起来了!”少年目光跟随三青鸟,大惊。
“壬乘风,请玄武!”
壬帆得到指令,用仅存的几丝力量再次请将。
“定吉凶,癸亥水。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小辈壬帆,献吾魂星,请天将·玄武!”
三人脚下的法阵变成一滩黑水,包裹住他们的身形,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壬帆法力到了极限,没跑多远便卸了力。最后找了一处凹下去的崖谷藏了身。
少年和壬帆依靠着崖石,惊魂未定。
姜杳扫视天空,确认三青鸟没有跟上来才放心下来。
“我们撑不了多久的”壬帆垂头丧气,看来今日定要命丧黄泉了。
黑衣少年倒是乐观,露出两颗小虎牙,从一旁冒出:“安心安心,船到桥头自然直,吉人自有天相。”
听到他说话的壬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还好意思说!如果不是你我们至于这样吗?话说你谁啊?为什么非要跟着我们?你没有同伴吗?”
少年抚着他的后背,给他顺顺气,脸上挂着笑:“莫急莫急,咱只是名小散修,逃命时恰遇二位道友,人在逃命,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哈哈。”
站在一旁的姜杳打量眼前这人很久。
一袭黑布衣,身后背着一根白布包裹的长棍似的物品。红绳在脑后随意地绑着一团马尾,鞋子也是茅草所编。看着确实并非名门。
少年转过头来,视线相撞,墨色的狐狸眼内光辉流转。
大概是姜杳的表情过于严肃,他也敛去了笑容:“给你们添麻烦了,真是抱歉。”
姜杳微微垂眸,嘴角重新挂起淡淡的笑容,伸出手拿去了少年头上的树枝。
“你叫什么?”
少年重新露出他的虎牙,笑道:“你们称我阿白就好。”
见此一幕,壬帆心里不平衡了:“遥之姐,你都没主动问我名姓,为何就问他?还帮他整理仪容,我怎么没这待遇?”
“锄强扶弱,不正是仙道所倡导的吗?阿白看着初入仙道,多援助些是应该的。”姜杳一本正经地说。
“可你方才明明逃唔……”壬帆话未说完就被姜杳用一把土堵住了嘴。
他被呛得不行,不停地捋舌头。
等等。
壬帆忽然意识到,遥之姐一开始就未曾问他名姓,那即使当时他跑了,她也没办法向他人透露他是逃兵的事啊。
只凭一面之缘外加一面之词,怎会让人信服?
除非她根本没打算透露出去。
她其实是想帮他。
想到这,壬帆不禁再次有些触动。
姜杳拍了拍手掌上的泥土,依旧挂着淡淡的笑:“他这人嫉妒心就是强,你别在意。”
“呸!谁嫉妒心强了?!”壬帆口中还残留着一股大自然的味道,方才的升起的感动骤然破碎。
未等他们继续斗下去,他们上方的土丘被一股巨大的能量球炸开来,发出巨大的轰响。
烟尘四起,泥土伴着石块沿着崖壁滚下,姜杳被沙石迷惑视野,捂着口鼻向后撤去。
没想到如此快便追上来了。
灰蒙蒙的烟尘下,根本看不清另外两人情况如何。
“遥之姐!”
是壬帆的声音,在正前方。
“你怎么样?!阿白在你那边吗?”姜杳尽力用长袖遮住浮沉,大声喊叫。
“遥之姐——别管什么阿白了——我现在很不好啊——”
壬帆声音忽上忽下忽远忽近,浮沉逐渐淡去,姜杳看到壬帆悬在空中,三青鸟正咬着他的身子。
此时一条细长的链状物穿破尘雾,绕在了鸟的脖颈上。
细看去是一条截成五截的金属棍连在一起,棍体除却墨黑没有其他任何一种颜色,末端有一截矛刺状的金属。
尘雾差不多散去,五截棍的源头正是从阿白那里延伸。
在他手中的另一端也有一截矛刺金属,地上摊着一团白绫。
看来他背后背着的就是这个东西了。
姜杳忍不住观察着这位来历不明的黑衣少年。
从方才她就注意到了,这人身上的炁,竟是静止不动的,包括现在。
这在任何一本书里皆没有记载,怎会有人有这种炁?
《炁论》曰:“炁通九窍,流之无形。”
姜杳着实想不通。
但毕竟能看见炁这个能力不是谁人都有,姜杳也不能确定这个现象是否怪异。
不过直至目前,她所见之人的炁皆为流动的。
阿白腕上用力,三青鸟吃痛,惊叫出声。壬帆也顺势掉了下来。
“要死了!我不会飞啊!遥之姐救命啊!”
壬帆看着渐近的地面,忍不住闭上了双眼。
姜杳快速反应,大喊:“壬乘风!请天后!”
壬帆根本来不及反应,他只是一阶天枢境的低阶器修而已啊!
没办法,姜杳不得不冲上前去,希望能在他落地前赶得上。
三青鸟在此时晃晃脑袋咬起五截棍。脑袋用力一甩,把阿白连人带棍一起甩到空中,与壬帆直直相撞。
阿白啥也不管了,死死抓着棍子,要是松手不死也要半残!
这也给壬帆一个机会,霎时间他抱住了阿白,不至于摔倒地上。
姜杳松了一口气。
但是现在的状况更难办了,她要从三青鸟口中救下两人。
壬帆和阿白荡在空中,三青鸟不停地摇着头,看得出是对方才阿白的行为进行报复。
“我要吐了!”阿白喊着。
“不行啊!坚持住!”壬帆用力捂着他的嘴。
姜杳从怀里掏出父亲给她的匕首。
拔出剑鞘,刀光闪烁,映照着姜杳的双目。
她将匕首藏至身后,朝着三青鸟逐渐走近。
三青鸟注意到了她,停了动作,垂下头,单眨着左眼。
悬挂在上方两人才得以消停一会。
姜杳一身青衣,头戴翎羽,有股令人安宁的感觉。
她接近时,因魔气侵扰而疼痛脑袋也减轻不少。
姜杳开口道:“神鸟前辈,虽不知您如何会变成此等模样,想必变成人人喊杀的魔物也并非您所愿。”
三青鸟是上古神鸟,神智和人大差不差。
虽不会人语,却听得懂人话。
姜杳不知此种方法是否有用,若是它真的和她猜测一般,神智尚存,那便有转机。
倘若不是……
姜杳紧握刀柄,万一有什么不测也好及时反应。
她接着说:“您是神鸟,并非魔物,如果您还有意识的话,就勿要再做伤人之事了,想必西王母娘娘知晓您现在的样子,也定会痛心疾首。”
听到西王母,它哀嚎一声,两人从它的口中掉了下来。
看来正如她所猜测那般。
姜杳一个眼疾手快接住了他们,但也是被重重压在地上。
“我们得救了!”壬帆晃晃脑袋,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阿白也皆松了一口气。
但好景不长,上方三青鸟再次鸣叫起来。
猛地朝他们攻来。
千钧一发之际,姜杳推开他们,自己却被三青鸟咬伤了。
“遥之姐!”
“姐姐!”
姜杳捂着左肩口,衣衫下晕出一片殷红。
“神智维持不长久吗……。”
她额角沁出丝丝冷汗,吃痛地皱着眉。
壬帆见此本想请将,却被阿白抢先一步。
他右臂一抬,传来划破空气的声音。绳索收紧,手中的五截棍重组为一条直棍。在一个棍花后金属矛尖插入地面。
“壬子水,天后!”
三人脚下展开一片水域。
他的动作引起了姜杳的注意。
一颗来自三青鸟的青色能量球此时也到达他们上方。
能量球一接触到水域边缘就像一颗水球般散开。
“生生不息。”
水域立马变得汹涌,向中心旋转。
边缘的波涛卷起一层水幕,包裹住他们的同时形成了一条水龙。
水龙张开巨口,隐隐咆哮,向三青鸟攻去。
三青鸟双翅一挥,水龙溃散,落入林地。
但当它垂眸再次向下看去,三人已经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