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玄青,我会帮你的。”
帮什么?
“摧岳宗......男宠。”
男宠!
从谢止开口说话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有听懂,但敏锐捕捉到这两个字的贺玄青雷达动了。
若是旁人定会认为谢止这样说话是在捻酸吃某人的飞醋,但她深知谢止为人。知道此人危险,心思深沉,说话藏藏掖掖,能让人读出来的意思往往不是他想要表达的含义。
谢阁主定然另有深意。
那他是什么意思呢?
做贼心虚的贺玄青此时就连羽毛都要膨起来了。
这些天市坊谣传贺玄青意图纳谢止为男宠,流言传得满天飞。以至于摘星阁众弟子为辟谣辟断了舌头,他们拔剑四顾心茫然,根本找不出究竟是谁在污蔑自家阁主清白。
实际此事是她刻意放出的消息。
目的是为了压住谢止身怀巫血的信息,现在天衍人人都在谈论两位宫主阁主的风流韵事,市坊早遍排出了无数戏文话本书册,全是有关他俩的秘密情史。
根本没人在乎谢止血脉是否有异。也算另辟新径达成了她与谢止当初合作的约定之一。
贺宫主用心良苦,为了谢止不惜牺牲自己,不过可能当事人并不会领情。
说不领情是轻的,实际贺玄青很清楚若谢止真知晓此事的反应——定会打上她风波宫,与她一决死战。
他不会听到了这个谣言,知道这件事是我做的了吧。
贺玄青浑身紧绷,浑身僵硬,极心虚地想。
此事她做得极为隐蔽,非亲信不会知情,但谢止这人断不可小瞧,他定然是猜到了所以故意在拿话语激她。
贺玄青警惕地看着谢止,磕磕巴巴附和:“是,是吗?”
“那还真是太好了,哈哈。”
后腰刹那间被箍紧到了疼痛的程度。贺玄青呲牙咧嘴,下意识用手肘去撞他的腰身。
以谢止那不似内修修士的力气,她原以为自己会费很大劲才能挣脱。但贺玄青刚一撞上,就觉得身下一空,谢止居然松了手。
贺玄青:!
她方才打他时几乎用了全部的力气,他此时松手,岂不是——
贺玄青顺着自己的力道酿跄几步,失去重心往后栽倒。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好在被及时扶住,那瞬间贺玄青感受到有什么东西轻轻地落在了她的指尖,转瞬即逝。
湿漉漉的,是水痕。
乌云散去,盈盈月华复又撒在静谧村落前,贺玄青愕然抬首,迎着月光,她瞥见有一缕长发自眼前划过,眼前人容颜清俊,翩然如谪仙。却不知为何,眼角泛起淡淡红晕,像是被擦了朱砂。
刹那间若书绘制的那副小蛇擦眼泪的图景落在眼前。
淡淡檀香气息萦绕在鼻尖。贺玄青有些迷惘地看着谢止眼角的红痕,她伸出手,想要去触碰他的眼角。
“你……是哭了吗?”
贺玄青怔然道。
她的手摸了一个空,因为谢止在她伸手之前就骤然松开手,转身就要离开。
“不行。”贺玄青下意识觉得不能让他离开,“你不许走。”
谢止走得太快,等贺玄青反应过来时只拽住了他的一截衣角。
谢止脚步停下,他根本没有回头,声音冷硬:“何事?”
她能有什么事,贺玄青就连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何要留下谢止,但本能教她不能让谢止就这样离开。
贺玄青支支吾吾,绞劲脑汁后费力找了个借口:“你、你不是要帮我吗?”
这句话说出口时贺玄青就有些后悔了,果不其然,谢止头也不回,脚步更快了。
谢止要走,贺玄青死不放手,僵持间刺啦——布匹撕扯的声音传来。
贺玄青眼尖地瞥到谢止手臂,在那声布帛撕裂声响起之时蹦出青筋,她悄悄将那块碎布藏在后背,假装无事发生。
“要我帮你叶经义送到你身边,好啊。”谢止忍无可忍,他猛得转身,对着贺玄青笑道,“你打算付出什么代价?”
谢止的眸光犀利,上下打量她的时候像是在看货物,贺玄青被这目光看得有些莫名的委屈,但她还是依照谢止的要求思考起来。
她要付出什么代价,她现在拥有什么东西能够打动谢止,等等,她到底要为了什么需要付出代价?叶.....谁?
额头被这人紧实的肌肉撞得生疼,贺宫主终于发现了自己一直以来都被自己略过的问题,她皱了皱眉,试探着询问:“叶经义是谁?”
月色下,原本因愤怒而五官有些扭曲的谢止眼角仿佛抽动了一瞬。
贺玄青将这个名字在脑中滚过一遍,没有找到对应人物,表情变得危险起来:“你很在乎他?”
这句话似曾相识,贺玄青脱口而出的时候才恍然察觉自己好像刚刚听过,就在谢止口中。
紧绷的气氛荡然无存,他们二人对视着,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讶然和尴尬。
两人极有默契地别开眼,贺玄青挡着有些发红的脸颊,试图将自己伪装成根立在门口不会说话的石柱。
“......”谢止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贺玄青的确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没有叫过叶少主的全名,谢止还以为是为了表示尊重,现在才发现原来贺玄青是根本没搞清楚这人的名字。
不晓得对方名字还能对对方的剑道出身那样了解,风波宫又不是善堂,贺玄青肯这样做若不是为了惦记那少宗主本人,就是在谋划别的东西。
贺玄青:“剑修习道不可强求,需得自生死绝境中突破,我又有些机缘,提前得知了他的契机。刚好武南峰有灾害需要解决,便顺水推舟,并非为他单独谋划。”
贺玄青没有说的是若她能成功拉拢摧岳宗,等于她在仙盟也有了层助力。且不说他们二人阵营不同。摘星阁与风波宫对立,风波宫得势,摘星阁不免会落入下风。
谢止此次随行,却没有在叶经义面前露脸,可以说这件事对他而言没有半点好处。
当然贺玄青并不是个会将功劳自揽的人,谢止在这件事中也有出力,她如今主动提出这件事,就是在给谢止一个与她谈条件的机会。
果不其然谢止眉间紧皱,低眉沉思起来。但等他思索出结果,说出来的内话却与贺玄青所预想的大相径庭:“我的确设下阵法让他在紧要关头恢复习剑的记忆,但若情况极端,他不一定能有机会使出剑招。”
谢止认真问:“你……有把握吗?”
她只能知道他能破镜,但生死绝境是实打实的,谁都无法把控。
贺玄青摇了摇头,诚实道:“没有。”
谢止眉间皱得更紧,语速因加快而显得有些咄咄逼人:“叶经义是摧岳宗宗主唯一的子嗣,他出了事,摧岳宗肯定会与你不死不休,成功倒也罢了,倘若失败,你可知道你会有什么后果?”
这根本不用去想,倘若叶经义身死,摧岳宗定会牵头撕毁盟约,她贺玄青就会成为破坏朝堂与仙盟盟约的千古罪人。
此招虽险胜算却大,贺玄青肯做出这种选择肯定事前想好了代价,她过惯了刀口舔血、把脑袋别腰带上的日子,并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问题,但在谢止面前,她却总会心虚,不似寻常坦荡。
谢止没有得到回答,他越发焦躁:“你在风波宫做了那么多年的宫主。你应该比我更知道天衍朝堂局势复杂,你身在高位,多的是嫉恨你企图拉你下台的人。那些人不会看重你承担了多少风险,他们只会在乎结果,只会揪着你的把柄不放手。”
“你做决定的时候能不能多考虑一下自己的处境?贺玄青,届时你要如何自保,就算你能活下去,难道你想身后也背上骂名,成为一个声名狼藉的奸臣不成?”
贺玄青猛得抬眸,看向谢止。
谢止眉间皱的更紧,但他语气略微缓和了一点:“算了,这件事能让你做出来我也有错,我会承担一部分代价。如果成功就算了,如果失败,摘星阁会对外放出消息,说是摘星阁勾结皇室……”
修道一途本就在冒险,他为什么要担忧未来不一定会发生的事情。整件事根本与他无关,他为何要急着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
更何况,前世的确有个身败名裂,被人人唾骂为奸臣佞党的人。
但那个人不是她,而是——
眼前这个口口声声,劝她行事谨慎,要先多考虑自己的人。
谢止当年究竟为何会弑君夺主,献祭百姓,成为那个在书里书外都负尽骂名的罪臣。
他所行之事桩桩件件,又对他有什么好处。
为争名,为夺利,为了组建势力扳倒朝廷,为实现报负,为……
这是当初刚刚营救谢止,贺玄青自己用来说服自己的理由。
如今,贺玄青却觉得他好像根本不在乎那一切。
贺玄青了解谢止,谢止是个一心只考虑自身利益的人,他没有什么道德感,谋士身份更让他对天衍朝政毫不关心,反正无论是谁当权,他都能有自保的本事。
“这样对你没有好处。”贺玄青道。
她透过眼前这个眉目疏朗,漂亮明艳的谢止。像是在问当年那位容颜尽毁,双目失明,永远藏在漆黑阴暗的角落里安静伫立着的天衍监国。
“你为何要这样做?”
谢止的声音停了。
风散在他的眉角,眼角那抹朱砂似的印记似乎更加显眼,他静静凝视着贺玄青,忽然笑了:“贺玄青,你根本就……”
“什么都不知道。”
嘻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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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第 5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