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雨踌躇。
她感觉不对，总觉得哪里透着古怪。但是细细去分辨，却又感觉不分明。
她在门口驻足半晌，凝神细辨，终于抓到了那丝异样——
是气味。
夜里的空气不再清爽，混进了一缕若有若无的怪味。不是寻常的腐臭或腥气，倒带着几分刺鼻，隐隐约约，似有还无。
她在院里转了一圈，并未瞧见什么异样。迟疑片刻，还是回屋翻出灯笼点上，小心翼翼地拉开了大门。
外头的街道静得出奇。
今夜虽未正式宵禁，可连日来的祸事早已让百姓闭户不出，长街空荡，唯有她手中灯笼晕开一团昏黄的光。
门一开，那股气味便更加明显起来。
时雨不敢贸然踏出大门，可放眼望去，街面上又看不出什么异常。她左思右想，关上门，转身从仓库里搬来木梯，架上院墙，借着梯子攀上院墙朝外细看。
夜色浓重，照明不足，即使有月光和灯光，四下仍是昏黑一片。时雨下意识地眯起眼，丹田里那丝修炼得来的微薄灵力竟自发流转，悄然涌向双目——
视野骤然清晰。
她终于看清了。
街上每户人家的墙根处，都有着不知何时漫开的大片黑渍。
那颜色，那气味……
是石油。
或者说，是能烧穿屋舍、吞噬整条街巷的——
——猛火油！
时雨当即就要下梯子喊人收拾。
这玩意儿点起来可要命！
就在此时，街道暗处蓦地亮起一点火光。是个手持火折子的男人，原先一直蜷在角落阴影里，见她已经察觉猛火油的存在，直接放弃了躲藏，擦亮了火折子。看那架势，竟是打算马上引燃满街的火油！
时雨心头骤紧。
就现在这个房屋结构和救火设施，一时三刻就能烧完整条街，不知多少人跑都跑不出来！
焦急！
一股从心底油然而生的焦急，让她整个人都微微抖了起来。
不能让火烧起来！
决不能！
很难形容这一刻她的感受，脑子里所有的杂念都消失了，脑袋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一个字。
那就是“灭”！
漫长的距离，叫她来不及冲过去把人推开。
也许有把弓弩，可以让她射穿那个人的喉咙。
但她没有。
不。
她是有的。
电光石火间，她将朱悔所授那式“穿云”全力催动。一股灵力自指尖疾射而出，如弩箭般，直贯猎物手腕！
鲜血飙射！
男人惨叫一声，腕上顿时绽开个血洞。
时雨紧紧盯着，看着那能害人性命的火折子从他手心脱出，在空中划了道弧，“啪”地摔在青石板上。
离最近的火油只有半寸之距。
时雨的手抬着，已经准备好再给火折子一下，将它射碎，或推远。
但非常幸运的，用不到了。
火折子晃了几晃，终究没滚进猛火油里，安静熄灭了。
若它也有灵，大概是不想行杀戮之举的。
伴着男人的惨叫声，时雨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没点起来。
那男人的惨呼已惊动了整条街的人，许明玦反应最快，推门而出，白衣在夜色中格外醒目：“发生了何事？”
她在屋中休息，并没有感觉到阵法被触动的迹象。
开门见时雨已在墙头，料定时雨知道事情原委，所以当即便发问了。
时雨也简短回答：“外头有人撒了猛火油，想烧死一条街的人。”
话说到这里，许明玦脸色已苍白，急急跳上墙头。
时雨的下半句话说出：“我情急之下射穿了他的手。”
许明玦已经看到那一幕了。
男人的手腕空出一个恐怖的洞，血疯狂涌出，他的惨叫声已越来越弱，眼见不能活了。
那模样……委实凄惨恐怖！
许明玦闭目，觉得这画面很残忍。但也知道时雨是为了救人，强忍恶心赞道：“多亏了你！”
许明玦顿了一下，强笑着继续往下夸。“你救了很多人。”
时雨看出许明玦不舒服，瞥了一眼男人那边。
其实，时雨心头也有几分悚然。
攻击时还好，现在解决了问题放松下来，心头那种恶心恐惧便有空间蔓延生长了。哪怕制造出这一幕的是她自己，她也免除不掉心底的害怕。
时雨深呼吸了一下。
好了，放轻松，她对自己说。
这是避免不了的。
若是不动手，那模样凄惨，痛苦死去的就是她自己了。
战斗，就是有生有死。
她只是选择当活下去的那一方。
她只是选择当胜者。
若是生出了不该有的负罪感，那这心魔就会纠缠着她，让她不敢动手，在下一次沦为败者。
好了。
可以放下那些恐怖了。
在心里疏导着自己，时雨从梯子上下来，对许明玦道：“许大人，咱们要请捕快来吗？那人是不是妖怪？”
这个当口来这里火烧街道，实在很有这种嫌疑。
只是时雨不大会分辨。
许明玦看着已经平静下来的时雨，心情有些复杂，既有些为她高兴，又有些怕她的平静。各种思绪在脑海中滚过一遍，她捏着眉心开口。“应该不是妖怪，我再仔细查验一遍。”
说着，许明玦飞身而下，身影看不见了。
时雨打开大门，和对面开门的店老板刚好四目相对。
店老板鞋子都穿的是反的，问她：“妹子，你知道咋回事不？”
他很害怕，开了门但不敢迈出门一步。“是，是妖怪祸害到咱们这里了？”
时雨没法回答他，说自己也不清楚。
过了片刻，惨叫声停止，许明玦回来了。
“是人。”许明玦道。
只不过，是被妖怪收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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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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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