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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老人村

再转下一个弯,就回到了原先的小道上。

大雨确实是要来了,原本还算白昼的天空完全黯淡,陈家店子陷入了黑暗之中。

因着可视度低,加上路上多石,周薇一行人跑得晃晃悠悠、歪七扭八,在一个转弯处,跑在首位的陈殊屺擦在一颗滑溜的石子上,跪倒在地。

没有衣物遮挡的膝盖一下就擦出了道渗着血的伤痕,周薇正要扶他起来,被少年推挡。

少年道:“你们先去,我带他过去。”

周薇两人点头,先离去。

“不担心雨水,也不去参演剧情,你好像并不担心受剧组的限制。”

陈殊屺淡声,一手撑着地,借力站起来,期间少年没有插手。

“劝我不要做违反剧组规则的举动,自己却脱离规则而存在,这就是公平?”

留下这一句话,他把少年远远抛在身后。

那道伤痕并未多影响到他,痛意反而使他的大脑更加清晰。

整个剧本,他睁开眼后经历的一切,所有的对话细节一一在他脑中反复出现,冷静,冷静一点。

现在的重点是,张桂芬是自杀还是他杀?以及背后的原因是什么?

陈殊屺冷静下来,他缓下步伐,从跑变成了走。

还有少年,他的神秘,源于隐瞒。陈殊屺现实中见过阿城,是一个青涩又天真的高三考生,他的样貌远没有剧本这般出众。

为什么阿城的样貌变化如此大,扮演这个角色的人真的是剧组里的玩家吗?

他想,周薇还有信息没告诉他。

思绪万千,等抬头时,离去之际的木门已经印在眼瞳上。

大门微开,陈殊屺停在门槛。他抬手,轻推开门,熟悉又陌生的景象再次出现。

太阳已经落下,温度骤降。屋中已经架起了火盆,李福祥、胖女人、周薇、周富已经到达,按顺时针分别坐在了火盆周围。

李福祥为什么会先他们到?

陈殊屺平静拉开周富旁的背靠椅,坐下。少年紧随而至,坐到了陈殊屺旁边。

天际突然划过一道闪电,将原本漆黑的陈家店子照亮,紧接着是数道雷鸣,“轰隆隆——”,大雨倾盆而下,在瓦片上击打出令人心慌的声音。

甚至没等到人齐,李福祥率先开口,“资料在哪儿?”

资料被陈殊屺握在手里,已经皱的不成样子。

他没有藏私,把资料给了李福祥。资料已经细细看过了,没有留着的必要。

李福祥并没有像他们之前仔细查看,只是略微瞥过,就扔到了火盆里。

胖女人还没看,也不敢指责他。

周薇见他直接烧了,当时火冒三丈,“你干嘛呀?”

李福祥并未答话,只用火钳夹着没烧到的纸片,像那火苗上撞。

“先前已经提醒你们一次,可你们没记住,我觉得这假面具就不用再带了,干脆捅破,也可以不装了。”

火苗的红光映照在他的脸上,一丝诡异的笑容荡漾开。

这样子很可怖,又很狰狞,像通缉犯,像杀人恶魔,令人后背发凉。

恰好此时,门再次被狠狠地撞开,被淋成落汤鸡的青年骂骂咧咧地进了屋,每一步都溅起一道水花。

等到他穿过院子,进了主屋,在泥土上印下一个个脚印。

“他妈的!怎么突然下了雨?”小郑也不顾屋内有女生,直接脱下短袖,试图拧去多余的水。

许是因为温度低,他打了个寒噤,又骂了几句话。一回头,发现其他人都离他离得远远的,生怕沾染上什么。

一看这,一股气就蹭地上脑,“你们什么意思!”

李福祥皱眉,道:“去换衣服。”

小郑不知道他们在忌讳什么,脸色难看,也没说什么,从湿透的背包里面找出一套干的衣服去房间里换下。

然后坐到了李福祥旁边。

“几点了?”李福祥问。

胖女人答:“七点四十三。”

离剧本刷新还有十七分钟。

没有人在开口,只有小郑急冲冲道:“我把这地方都翻遍了,这天坑下根本就没有池塘,只有几口井。”

还嘟囔一句,“害的我淋着雨回来。”

这句话带着方言口音。

没有人接话,周富望着他,眼神带着几分同情。

沉默的气氛像是勒死脖颈的捆绳,小郑嘴唇嗡动,一种不好的预感浮出心头。

“我…我怎么了?”

李福祥拿着火钳隐藏了最后的纸灰,岔开话题,“14号里危险重重,那些地方都有鬼。”

听到这话,小郑皱紧的眉头微松,他也是注意到了周薇周富身上的伤痕,觉得自己是好运的。

于是他瞪了周富,取出自己的剧本。时间临近八点。所有人都拿着剧本待时守分。

滴,滴。

剧本刷新。

陈殊屺望着原本空白的A4纸渐渐出现新的小字,不同于断断续续的二字词语,而是完整的情节。

他一目三行,前面讲的都是14号村长家的情况。

大部分他都已经清楚,最前面的一排字证实了他们的猜测。

【陈家店子中最忌讳水,淹死的人会变成厉鬼,去杀死生前所有的亲人。祖宗留下话说,只有以隆重热闹的丧葬之礼才有压制厉鬼的效果】

这就是陈家后人赶回村子的原因。那陈家为什么这样做了还下场凄惨?

陈殊屺翻到下一页,才明白最后的原因。

葬礼被人破坏了。但没有写破坏葬礼的人是谁。

剧本的最后,写下了下一个剧情的线索。

【剧情点:8.16日晚,深夜】

【请藏在有棺材的房间里,静待真相】

【注:该剧情探索危险度高】

没有?

池塘,涉及张桂芬的内容,原本存在的,现在没有了。

陈殊屺放下剧本,望着瓦檐下滴落的雨水发愣。能改变剧本的力量,想来只有剧组了。

他闭眼思索,回想所有玩家的行为举止。

李福祥,他也隐瞒了一些事情。

还有……

那个小郑,陈殊屺扭头,审视着青年。

他印象里,剧本有一个角色身份是外乡人。谁是那个外乡人,为什么需要一个外乡人?

郑家垭。

陈殊屺脑海中闪过这三个字,大巴旅途的中间站之一。

郑,想来就是青年扮演的角色。

还有14号无故被破坏的葬礼,陈家店子里的人都知道这个禁忌,郑家垭的人会知道吗?

沉默被周薇打破,她轻拍陈殊屺的肩膀,将他从自己的思绪中拉回到现实。

“阿酒,你的剧本讲什么?”

陈殊屺装作失神,“不好意思,剧本写了14号的故事,我看入迷了。”

“剧本上说,要远离恶水……”说到此,陈殊屺吃惊地望向小郑。

小郑被吓地一冷,蹭地起身,“水?”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其他人要远离他,为什么要他去换衣服,为什么不愿意搭他的话。原来,在他们眼里,自己是一个带着诅咒、并且即将没命的、没有用处的人。

“祥…祥叔?”

他带着希冀的目光去恳求李福祥。但李福祥不仅没说话,眼神也很冷淡。

小郑登时情绪失去控制,狠踢了火盆一脚,一时火盆在土地上翻了个圈,柴火也失了方向,落在地上,一大股黑灰在撒在了地上。

陈殊屺突然一反众人眼中软弱可欺的刻板形象,补上一句:“呀,祥叔你烧的资料出来了。”

李福祥一听这引火上身的话,还没来得及反驳,衣领就被小郑揪住。

“他什么意思?你故意烧了资料不给我看?”

小郑死死瞪着李福祥,咬牙切齿。

李福祥也不是个善茬,几个回合就让小郑失了力气,然后他猛的一踢小郑的腹,就摆脱了纠缠。

他冷哼道:“一个没命活的人,还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地方。”

小郑一听这话,火气更重,却又不敢再跟他硬碰硬。他慌了神,几滴眼泪挤出,跪倒在李福祥身旁。

“祥叔,你救救我。”

没了盛气凌人,也十分可怜。新人周富不免又动了恻隐之心。

也只有他了,其余人都是一脸冷漠。陈殊屺对此提不起一点同情心,他悄然靠近周薇,小声问:“薇姐,我有几件事想问你。”

周薇微愣,点点头,跟他出了堂屋,沿着屋檐,附近有一间稍小的土房,像是厕所。光线很暗,陈殊屺为了晚上的任务,没有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

在土墙拐角处,他停下。

周薇也停下,轻声问:“你有什么问题吗?”

已经到这种情况,她也不像其他人当他是想上厕所却不敢一个人,才叫上自己。

“薇姐。”陈殊屺神色认真,询问周薇,“剧本可以更改吗?”

周薇摇头,“玩家无权更改剧情,小酒,你不要有这样的想法。剧组对柳蓉的处置你也看到了,严格意义上,她只是耽误,还算不上更改。”

柳蓉的死的确给刚刚成为局中人的陈殊屺上了一场深刻的课,让他清晰意识到在鬼剧组运行的世界,玩家受限极大,几乎没有丝毫反抗的可能。

陈殊屺低头,眼泪划过脸颊,“我答应奶奶要带她离开陈家店子的。”

周薇不会安慰人,不然也不会把他丢给阿城,一看他哭了,慌乱道:“别哭别哭。”

她神色复杂,“小酒,你别担心。只要活过这个剧本,你就可以和你奶奶一起离开,再也不会回来这个鬼地方。”

陈殊屺并不完全相信她的话,但他擦掉眼泪,泪光闪闪望着问:“真的吗?”

周薇连点头,其实她心里也发虚。

确实,局中人只要成功存活,是可以直接通关。但这却有许多许多限制,首先,局中人被卷入剧本,不像局外人征询过本人意愿,往往是剧本中的鬼魂作祟,被迫卷入。

其次,大部分鬼魂,是极其仇恨局中人的,但就目前观察来看,张桂芬对陈允酒是好的。况且,系统很照顾她,不仅有周薇这个引路人保护,还有李慕遮随同。所以,这个小女孩有很大几率可以活下来。

想到这,周薇扯谎也自然些,补充道:“我猜是你奶奶想见你,别怕,她一定会保护你的。”

陈殊屺脸色苍白,停止啜泣,“那个李福祥,我好像得罪他了。”

周薇原本也对陈殊屺突然转了性子起疑,见小女孩心慌意乱,也只得先安慰他,“没事,你这几天别跟他靠近。他不敢害你的。”

确实没几个局外人敢害局中人,还得金贵保护着,柳蓉那样的蠢货少见。

“嗯,谢谢你薇姐。还有阿城……阿城他好厉害。”

周薇微笑,“的确,他就是一神人。”

陈殊屺试探,“他每个剧本都跟你们一起吗?”

周薇摇头,不想多讲,只随口提了句无关紧要的,“他比我早进来,过的本也更危险。”

时间差不多了,两人准备回屋。雨势没有减小,回屋的路上,居然碰见了阿城。

他斜靠在门沿上想事,看见他们回来后,道:“今天有事发生,早点休息,不要出房间。”

看得出周薇特别相信他,只点头,连原因也没问。

陈殊屺问:“什么事?”

少年望着他,答:“可能是有人头七,要来寻人吧。”

周薇惊讶也问:“谁?”

少年不答,意思是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