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芳和杨武的确是从四楼的连廊到理科教学楼，一直下楼梯到负一楼的打印厂，并未发生意外。
但两人谨慎小心，期间精神一直紧绷着。
市一中的打印厂很大，里面有许多大型打印机，试卷正排着队从机器中翻滚出来；打印厂内的空气格外燥热，内墙是水泥的，使得灯管的白光呈现中灰暗的颜色。
但这样一个大型打印厂，却只有一个中年男人守着：头发凌乱，衣服邋遢，小眼无神低垂，黑眼圈之外是坑坑洼洼的皮肤。
得知赵芳的要求后，他无力地从座位上撑起，指着桌上的二维码说：“一块钱一页。”
赵芳惊得张大嘴：“这么贵？”
打印厂老板手指轻轻击打二维码，微勾唇角：“太忙了，我哪有时间给你打呀。”
赵芳看着老板突然上扬的笑容，神情微僵，回头低声问杨武：“你从办公桌拿的钱呢？”
杨武从裤口袋掏出几个硬币，一角、五角、一元的都有，他放了一枚一元硬币在桌上。
赵芳紧跟着将资料压在硬币上面，老板没说什么，慢悠悠地拿起那张纸，打开一个机器复印，没多一会儿，复印件就和原件一起送到两人手里。
然后老板捡起那枚硬币往塑料垫下一压，重新坐下。
赵芳眼尖瞧见塑料垫还压着不少东西，其中大部分是照片，合照居多，唯有一张以楼梯间为背景的照片不同。
这是从建筑外部拍摄的，无法辨别照片所处的具体楼层；但市一中楼梯平台处没有遮拦的地方，只有宿舍楼。
照片应该是晚上拍的，两层楼梯，栏杆是铁的，上面的楼梯是空的，下面却有一个白影，面向拍摄者，头发长至腰部，看不清面容。
“怎么会有人拍这种照片？”
赵芳疑惑又惊讶。
“照片？”
老板翻开塑料垫，将照片拿出来，一反先前的自私自利，和善地递给赵芳：“这张照片最近很火的。”
赵芳自然也能感受到老板前后举止的反常，没接照片，但杨武却突然伸手，从老板手中接过问：“火？”
老板“嘿嘿”笑，没说话。
见杨武要将照片放回到桌上，才说：“一中学生都见过这张照片。”
随后起身投入忙碌，不想再回别的话，只用余光关注两人的反应。
赵芳性子谨慎，“把照片放回去吧。”
杨武在原地站了良久，才摇头，伸手将桌上的照片带上：“得把照片带给林湾。”
林湾就是玩家头头。
赵芳虽然担心照片会不会给他们带来灾祸，但想着自己没拿，也松口道：“行。”
此时打印厂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嚣，两人探头，望见一堆人打闹取笑着进入楼梯间，再一抬头，发现教学楼中已经有了不少学生。
老板正好经过门口，看见两人站在平地上奇怪地盯着楼上瞧，说：“楼上是重点班的学生，很多人午休不回宿舍，吃完饭就回教室学习。”
赵芳听后想到（四）班同样是重点班，却没有理科教学楼这边的学习热情，口中轻声说：“奇怪。”
她和杨武对视一眼，记住了这点反常。
回去的路线，两人依旧选的是走连廊，主要是因为文科教学楼目前没多少人，瘆人得很。走在理科教学楼的楼道里，身边却有不少同学，多为男生。
赵芳身处其中，觉得轻松许多。
杨武也一样，在一次转弯时，忽然对赵芳说：“我想在这上个厕所。”
赵芳蹙眉：“回去上吧。”
杨武指了指对面的男厕所，揉了揉头，说：“这男生多。”
而且文科教学楼被树木半包围，厕所阴森森的，不像理科教学楼这边，不仅人多，光线也好。
赵芳跟着他手指瞧去，明白了杨武坚持在这里的原因，瞧见走廊上学生不少，点头道：“你快点，林湾那还等着呢。”
她站在楼道和走廊的连接处，看杨武混入一群路过的学生，又随着小部分进入男厕所后，才收回目光，转而观察理科教学楼的构造。
四方的土地上，有两棵大树位于东北处，枝繁叶茂，为两个教室的走廊撑起一片阴凉。几个学生趴在护栏，手臂下压着课文，时不时指着个地方问旁边人问题。
赵芳盯着他们瞧了片刻，视线慢慢移到他们身后的教室铭牌，高三（五）班。
理科教学楼二楼，跟文科教学楼五楼，氛围完全不一样。
男生厕所中，杨武蹲在其中一个格子里。
因为没事干，他将手中的照片细细观察。
这张照片有可能是p的。
从拍摄角度看，应该是两栋相邻的宿舍楼。
而且其中被拍摄的宿舍楼楼梯间是正对拍摄者所处位置。
至于为什么杨武会判断照片是合成的？
还是看照片居中的白影，她的脚并未落在楼梯上。也许正因为如此，白影才和鬼连起来，但照片实在太假，不如现实都市传说中大部分照片。
可能只是供一些孩子唬人玩乐吧。
杨武活动有些发麻的脚，正在此时，隔壁格子忽然传来一串声音，像是在啃食什么东西。
他一时无语，这种环境下还能吃东西。
慢慢的，声音越来越大，不太像咬碎，更像是在用牙齿撕扯血肉。
杨武意识到不对，连忙一手拽住裤子，一只手去转动厕所把手。
他左右转动，门却怎么也打不开。
一时失去理智，用身体去撞门，此时隔壁格子下突然探出一只血肉模糊的手臂，紧接着大片血从那边涌过来。
杨武骂了句脏话，又是撞门，又是踢门。
门终于有些松动。
他大声呼叫：“赵芳，救我！”
门摇摇晃晃，开了一点缝隙。
杨武刚要欣喜，那缝隙之中突然出现一只没有瞳孔的眼睛，眨眼一瞬，眼睛上下又出现了其他的眼睛。
杨武撞门的劲一松，身体后退，紧贴墙壁。
他喃喃：“救我。”
…
在原地呆了快一分钟，杨武迟迟没出来。
赵芳有些心慌，探头探脑地盯着男厕所紧闭的门。
奇怪的是，之前进入厕所的男生也没出来。
杨武不会出事了吧。
赵芳望着那扇门，没敢动脚去。
又等了将近一分钟，赵芳咬嘴陷入纠结，目光闪烁，忽地瞥见原本趴在护栏讨论题目的学生都抬起头，一双黑漆漆的眼洞没有瞳孔，皮肤惨白。
他们在盯着自己看。
“啊——”
赵芳被吓得瘫软在地，迅速转身从地面爬起来，跨步进了楼梯间。
二、二楼…有鬼！
-
林湾等人等不到赵芳两人，心情沉重。
卢玲试探问：“要不要去看看？”
林湾瞥一眼黄时冗，对卢玲说：“你们在连廊看一眼，别进理科教学楼。”
在五楼是能看见连廊的。
卢玲和另一个男生点头，两人从楼梯间下到四楼，准备去连廊。
林湾在五楼看着卢玲两人的身影停在连廊，没等多久，一个人从对面踉踉跄跄地跑过来。
林湾望着那人道：“赵芳。”
卢玲两人扶住赵芳，哪怕相隔甚远，林湾也能看见卢玲两人听赵芳说后身体的颤抖。
三人从连廊回到教室。
赵芳被吓的浑身发抖，头发在逃跑中凌乱，她双手紧紧握着卢玲的手臂，微微张嘴：“二楼、有鬼……”
陈殊屺听到这句，想起自己刚进副本时在理科楼二楼见到的画面：被大树掩盖、没有人气的教室，微弱白灯照射下的瓷砖以及边角碎裂的镜子。
那边赵芳还有理智，结巴着回话：“杨武说…想上厕所，就去了二楼卫生间，我、我没等到他。”
林湾质问：“杨武不见了？”
赵芳被她吓得一哆嗦，怯怯回：“二楼有鬼…”
队伍中唯一仅存的男生尖锐道：“你没救他吗？你把杨武害死了！”
赵芳当即反驳：“你什么意思？是我逼他在那边上厕所吗？我告诉他不要在那，他不听我的！”
男生冷笑：“难道不是你非要帮他们打印？”
赵芳气红了脸：“是我？要不是这什么鬼剧本上写着，我会去？”
男生诧异：“剧本要求你去的？”
林湾呵斥两人：“还嫌不够乱吗？”
赵芳和男生都止住嘴，林湾剜了赵芳一眼，“你嘴巴要再管不住，我这会就送你去死。”
陈殊屺背对他们站立，目光停留在教室黑板上，避过林湾的打量。
黄时冗也早在赵芳回来之前进了教室，忙试卷，陷入跟肖柏芝相似的状态。
林湾压低音量：“我们去二楼找人。”
赵芳疯狂摇头，“不、不行。”
林湾身量比赵芳高出一大截，眼中闪过一丝狠绝：“不弄懂这地方的禁忌，大家迟早都会死！”
围绕她站立的玩家都被这话压低了头颅。
男生点头：“听林湾的。”
其余人没办法，只得跟着一同去了理科教学楼。
陈殊屺在他们离开后来到走廊，捡起地上遗落的资料，眸光加深。
要不要跟上去呢？
他将身体掩在墙后，暗中注视那一行人走到连廊，同时回头望身后的黄时冗。
突然发现教室中，仅剩下肖柏芝，仍在机械地填色。
黄时冗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