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事却怎么也不能怨到父亲身上去,韦通不该这般记恨。
怪也只怪他时运不济,加之外形条件确实不佳,没投胎个好样貌,如何能将这些迁怒归到父亲身上,还一而再地算计针对肖府女眷,委实小肚鸡肠。
想了下,他吩咐道,“去跟阿宁递个话,就说我有事要忙,要晚些去姜家,不必等我一起了。”
这些事还得尽快告知父亲,既然得知这些旧情,韦通那边也得想办法尽快解决了,不然总有这么一个人躲在背后阴人算计他们家,叫人难安。
如此,阿宁那边只能失信了。
得知肖庭昱还有事忙不与自己一起回家,姜沅宁反倒松了口气。
差不多申时末叫人给五表姐那边带了个话,便出了肖府后角门回家。
这会儿,太阳跟个鸭蛋黄一样橙橙带着热度烤着大地,她摇着把团扇缓步而行,香梅打了油纸伞遮阴。
香梅比她矮了小半头,走在有太阳的一面,不用举得太高费胳膊酸疼,堪堪遮在头顶上方一掌,能多挡些阳光。因着日头斜射过来,也只能是多遮挡些,这就让她感叹上午时肖庭昱走在自己身边的好处了。
个高的人,遮阴也好使。
此时,地面烤了大半天,街头上除了脚步匆匆的路人,连路上摆摊的都少有,仅有的两个摊贩也蔫蔫地躲在阴凉角落处。
越走越热,姜沅宁不由后悔该晚些等日头再落些回去的,好在两家离得不远,快走些转过弯到自家院墙处便有阴凉了。
“姜姑娘?”
就在姜沅宁脚下加快了些步伐时,一道有些陌生的男声自身后响起,她转头望过去,有些意外,“柳公子。”
是上次在文觉寺遇到的那位帮忙的书生柳笙。
文觉寺之事后第二天,肖府管事冒着雨也送了谢礼至柳家。
柳笙幼年丧父,留下一间规模不大的笔墨纸砚铺子,其母性情柔韧坚毅,和寡居婆母顶住了夫家族亲对铺子的觊觎,婆媳两个抚养教导柳笙长大成人。
原本柳母对儿子仗义且执言帮到肖府女眷,还得了肖府谢礼的事很是高兴,却在得知儿子竟对自长安来的肖府表姑娘有了心意后,愁起心肠。
柳母是盼着儿子好,可更知道自家跟姜家差距过大,除非儿子明年下场能中举,不然根本无望,便想着趁儿子对那姜姑娘只是才有心思,让他放弃。
却不料,柳笙虽只见到姜沅宁短短不过半日,便对她念念不忘,今日更是从书院出来后,一个人到了姜家附近,期望能偶遇佳人。
也是他的运气不错,才从姜家门口踌躇着站了会儿,往这边略走了一段距离,打算折返回去时,正好看到姜沅宁主仆从拐角处过来。
如此机会,柳笙自然是快速把握住了,出声叫人唤住。
见到是柳笙,姜沅宁只是意外了下,想着打个招呼便走,对方却朝她拱了拱手。
“冒昧打扰姜姑娘下,请问这附近可有布料或者成衣铺子?”
柳笙斯文有礼地温声询问,眼睛也不朝姜沅宁身上乱看,只很快才能捕捉到的眸光中,似有倾慕之色。
不知是不是她发间簪了朵月季花的缘故,柳笙觉着今日的姜姑娘比在文觉寺那日更加明艳动人。
原来柳笙是要问路,姜沅宁倒是想给他指点,可她真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便看向香梅。
香梅想了想,摇摇头,对柳笙道:“柳公子,这边基本都是住户,除了一些小摊贩,并无布铺之类。”
这种商铺基本都开在商街,附近人家多是家境殷实富裕大户,这种铺子开在这边并不适合。
柳笙闻言,露出些为难,姜沅宁见他这样子,有些纳闷,想着此人在文觉寺帮了她们的忙,问道,“柳公子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柳笙不好意思地侧了侧身子,胳膊微微抬起,姜沅宁这才发现他袖子处豁开一道极长口子,差不多到了腋下位置。
柳笙面带羞讷,压住腋下一部分岔开的口子,“叫姑娘见笑了,实在是在下之前不小心刮破了衣裳,十分不雅,是以想寻一家衣裳铺子之类替换或者缝补下。”
夏裳布料本就轻薄透气,柳笙身上穿的又是半新不旧的外衫,被刮破也正常。
姜沅宁点了点头,并未发觉柳笙眼中一闪而逝的异样。
他肤色白净,声音温和,斯文有礼,很容易叫人生出好感,加之文觉寺出手相帮过自己,现在遇到了难处,姜沅宁没法视而不见,便道:“前面不远就是我家了,你若是不嫌弃,不如与我到家中门房那,我叫人给你拿个外衫来,你先将就换上。”
不然,这么热的温度,他用胳膊夹着个袖子,又热又不体面。
柳笙闻言,忙拱手道谢,“如此就叨扰姑娘了,多谢姑娘,不过不用换,在下缝补尚且可以,只需姑娘借在下个地方并一些针线即可。”
姜沅宁说完,就抬脚往前走了,听到他后面的话,不由诧异地望过去,“你会缝补?”
“是,”柳笙抬脚跟上,但又守礼地保持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不瞒姑娘,在下自幼由祖母和寡母抚养长大,祖母眼睛不甚清明,母亲她忙于铺子生意,是以在下便学了些缝补之术,以期减轻些长辈们操劳。”
他说的谦逊,可姜沅宁还是从中听出了生活不易,却无半点怨怼,反而坦荡地说出来。
这样孝顺又知礼的人,很难不让人生好感,姜沅宁就觉着这柳笙人还真不错。
不远处的暗卫眼睁睁看着表姑娘跟那位柳公子有说有笑地朝姜家走去,犹豫了下,看着姜姑娘进入姜家护卫地界后,此暗卫快速在原地闪离,叫人顶替自己位置继续当值,自己去了肖府前院禀告。
公子可是交代了,有关于表姑娘的事情事无巨细都要上报。
等肖庭昱得知姜沅宁在回去路上偶遇柳笙时,柳笙已经坐在了姜家门房里,手中拿了针线在缝补衣服。
姜沅宁并未留下等柳笙缝补好外衫,也不方便留下。而柳笙更是道不想麻烦太多,只如先前说过的,借了地方和针线自己动手缝补。
“这柳公子还真挺特别,”香梅想着方才看到那柳公子接过针线便熟练地穿针引线,感慨道,“看那娴熟的架势,显然真的经常自己动手缝补衣物。”
“是特别,”姜沅宁也赞同,看他方才提及自己会女红事时,毫无半点不自在很是坦荡样子,这在时下可算是罕见了。虽回了后宅,她对柳笙缝补还是有些好奇心地,“等会儿叫人问问门房那边,柳公子缝补的如何?”
“是,姑娘,”莫说姑娘了,香梅也好奇的紧,很快在路上招了个婆子去前院门房处瞧着去。
姜沅宁回来,且带了位陌生公子,虽然这公子只留在门房处,不等姜沅宁回到自己院子,很快就传到肖氏耳中。
“柳公子?”肖氏意外地看禀话的管事,“柳笙?”
“是,门房处来报,说是姑娘从外面偶遇到刮破衣衫的柳公子,姑娘心善,让柳公子来咱们门房处换个衣裳,柳公子自己会针线,只借了针线和地方自己缝补。”
一个男子居然会缝补衣物,让肖氏也惊讶了,“可有看到他缝补的如何?”
管事的回道,“婢子并未见到,想着先跟夫人报了信。”
“嗯,”不说柳笙缝补的好于不好,但能拿着针缝补上衣物,也是少见了,再有之前文觉寺柳笙相助的举动,肖氏对柳笙好感更大,吩咐底下,“上门即客,给柳公子送些茶水点心之类的过去。”
“来之前婢子已经叫人送了。”
管事的回道,肖氏满意点点头,自家下人还是很有分寸会办事的。
过不多久,肖氏这边收到柳笙缝补完衣物,请了姜家下人代为致谢的信时,姜沅宁也从自己院子换了身衣裙过来了。
听肖氏说柳笙已经离开,还惊讶了下,才在肖氏身边坐下,“这么快就缝补好了吗?我看着那口子裂到腋下,以为会缝不少时间。他缝的这么快,要不是熟练就是大致缝了缝吧?”
肖氏道:“前院婆子看着了,说是缝补的又快又好,倒不像是男子能做的事,还真是叫人意外。”
“这柳公子是挺奇特的,”姜沅宁本以为该是简单一缝,不想这人竟还擅缝补,“他说从小被祖母养着,寡母不易忙着外面铺子,便自己尽量帮衬家里。”
将之前柳笙的话语肖氏说了遍,肖氏对柳笙印象更好了,“还真是个懂事又孝顺的孩子,那天在文觉寺见他虽穿着普通,却不卑不亢,能仗义而行,品性不错。”
只是路遇柳笙,并顺手而为的事,姜沅宁并未放在心上,很快抛到脑后,问起姜远晏,“大哥呢?一天没看到他了,没在家还是还没回来?”她可是特意早回来陪大哥。
肖氏微微吃惊,“阿远没跟你去肖府吗?”
女儿走后没大会儿,儿子便出门了,她还以为他去娘家那头了,没想到竟没有过去,那人跑哪了?
“这是又出去玩了?”
可幽州这边没有他的狐朋狗友,除了肖府表兄弟他也没两个玩的熟的人,出门前也没留个信往哪里去,听女儿说为了陪大哥特意早回府,对儿子就有些生气。
“叫人去外面寻寻,看公子去了何处?让他早点归家。”
她也早吩咐大厨房多准备几个菜,晚上跟公婆一块用晚食,结果本以为去肖府的人现在没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