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格斗课，看似平常，却也有与往日不同的地方。
学生们都用上了自己选择的光剑，那些陈旧的光剑被擦拭得铮亮，年轻人滚烫的体温与剑柄融合，也在挥舞之间，解开了被时间尘封的能量。
场上剑光四射，锋芒毕现，每个人都竭尽全力地在教官面前表现自己。
毕竟，在战场上，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驾驭机甲，更多的基层小兵，仍然需要靠重型武器作战，当武器能量耗尽，那么手上唯一的光剑，便是保命工具。
有时候最终能不能决定一个士兵活下来的，就在于是否拥有出众的剑术。
向葵依旧做着安静的场外边缘人，上一节格斗课，有人劈坏了一台在场边守候的医疗机器人，被劈得四分五裂的机器人倒地，电火闪烁，身躯内部的芯片坏得彻底，消防机器人处理完后，现场一片狼藉，向葵的任务就是清理好这块地方。
场上仍旧热火朝天，没人会注意场边的她。
武藤革出手飞快，眼花缭乱的剑光在他身前织成一张细密的网，他被迫提升手上的速度，毕竟一人要应付三人的夹击包围。
自从得到纪梵教练的推荐，拿到宝贵的刺龙预备队的补考名额后，他就成为许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明里暗里针对他的挑衅越来越多。
青年人年轻气盛，谁都想证明比他强，更有资格得到那个名额。
不过武藤革出身星际最古老的格斗世家，是被家族精心栽培的继承人，至少在格斗技巧上，他完全有能力把所有人踩在脚下，这些来自同学的挑战，他应付的还算轻松。
但场上还是出了点小意外。
武藤革和其他三个男生缠斗地过于凶猛，光剑的锋芒在场上激烈横扫，四人极其投入，渐渐忘了这是在课堂上，激战到最酣时，每个人都求胜心切，浑然没了顾及，武藤革被偷袭数次，逐渐恼怒，借着其中一人的肩膀飞腾而起，在空中腾空旋转之际，不顾教官的警告，将光剑能量级调到最高档位，朝着偷袭那人奋力劈去，可以削铁如泥的激光裹挟着不可小觑的能量自他手上发出，如同汹涌狂奔的潮水，直直朝某个刚才妄图偷袭伤他的男生上肢推过来。
若被这道剑光劈到，这双习惯偷袭的手也就休想再挂在他身上了，可能要带着断肢在医疗舱躺很久。
被嫁接过的上肢肯定也不如原装的好。
男生瞳孔骤然一缩，意识到不好，动作迅疾地侧过身去，便与那道可以杀人的白色剑光擦身而过，有惊无险地躲过一劫。
但惊魂还未结束。
这道积蓄武藤革所有身体能量的剑光顺势往格斗场外沿蔓去，直直朝正在场外清理碎片的向葵和尤金二人而去。
尤金这滑头心知本节课危险指数过高，一不小心就被这帮人给打残了，早早地喊着受伤跑下场蹲着，还自告奋勇要帮向葵干点杂活，两个老实人正兢兢业业搬着机器人的残肢，那道不长眼睛的剑光就朝尤金的脑门凶猛扑来。
倒霉的尤金无意中一抬头，就见眼前飞来一道夺命白光，整个人都傻了，心里喊了声“完蛋”，临死前唯一一个念头便是：他被削成两半的脑袋，医疗舱还拼接的回吗？
不过他的身边是向葵，他这条小命死神就收不回去。
向葵以迅如闪电的速度抽出腰间的曙光剑，曙光剑“嗡”一声，如野兽苏醒，霸道的白光以横空出世的姿态露出锋芒，她用快到不可想象的速度，一脚踹开呆呆等死的尤金，而这个动作之后，那道危险白光就直冲她面门而来，向葵眉都不皱一下，就在白光即将切割她面部皮肤前的一秒，曙光剑挥出，更为炽烈的白光犹如银白闪电撕破空间，“嘭”一声，在空中与那道白光硬碰硬杠上，那道光势瞬间就被劈得七零八落，消散在众人视野里。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还没反应过来，便猝然结束了。
只是一切，都一一落入场边观战的纪梵教官深黑的眼底。
武藤革也看到了，当时他在愤怒的精神状态下蓄力挥剑，剑光一出，他便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极危险的事：纪梵教官三令五申，不能将光剑能量调到最高级，最高级已不是伤人那么简单，能瞬间将人劈砍成几段，当年在与虫族的战争中，克姆兵虫最怕的不是机甲，而是能在瞬间把它们砍成几截的光剑。
战场上满地的兵虫残肢，便是光剑的杰作。
向葵的动作快到如幻影，不提她变态的反应力，最可怕的是她回击的力度，执剑者的力道决定了剑光的强弱，刚才从武藤革手中发出的白光，看似凌厉，对曙光剑来说就只是个小麻烦，一击即破。
武藤革被刚才目睹的画面惊到身体失衡，狼狈摔在地上。
以一敌三，最后是他输。
“还以为多厉害，也不过如此。”
其中一个男生面露讥笑，刚才的对峙其实他们一直被压着，要不是武藤革最后时分突然失了水准，这结局可能就改写了。
不过这种实话，谁都会烂在肚子里，绝不会说出来挫自己锐气。
武藤革一言不发地爬起来，向三人做了一个标准的剑士的动作，格斗世家尊重每一位对手，就算对方被自己杀死，也要鞠一躬，表示敬意。
敢于死在他们的剑下，何尝不是一种勇敢？
“武藤革。”纪梵向他走来，眉目森冷，帽檐下的一双鹰隼般的眼睛压迫感极强。
“根据联邦军校第237条规则，我将暂时收缴你的武器，你将在禁闭室接受禁闭一周的处罚，对此，你有异议吗？”
“长官，我没有异议，”
武藤革耷拉着脑袋，动作迟缓地将随身携带的光剑双手递给纪梵教官，纪梵教官表情严厉，和之前欣赏他的态度判若两人。
场外边缘，向葵将曙光剑重新揣回腰上，伸手去拉瘫坐在地的尤金，尤金少爷差点就脑袋和身体分家，显然是被吓得魂飞魄散，见到向葵拉他，人还是懵的。
“伊，伊格。”
他牙齿打架，又飞快地抹了抹自己的脑袋，发现没有分成好几瓣，但还是不放心地朝向葵确认，“我的脑，脑袋，还在脖子上吧？”
向葵顶着一张万年没表情的脸说：“看到剑光过来不知道躲，你有十个脑袋都不够削的，再有下一次，你的坟头可以开始长草了。”
话糙理不糙。
尤金劫后余生，向葵救了他一命，尤金抱大腿都来不及，哪里敢得罪这位毒舌姑奶奶。
“伊格，我就知道，我的幸运女神没有别人，只能是你。”
他向她伸手：“你拉我一把，我现在还腿软呢。”
向葵可不会惯他，撩起眼皮瞟他一眼：“不去找谁挥出来的剑光，你还有心情在这坐着？”
尤金一听，立刻暴跳如雷地从地上跳起来，指手画脚地冲着格斗场上的所有人发飙：“谁？是谁干的？你们中间有一个杀人犯，少爷我的脑袋差点被削成两截！两截！”
纪梵教练就站在武藤革面前，亲口宣布了对他的惩罚，而他的光剑也被教官收缴，他本人耷拉着脑袋，隔着距离对尤金说：“我很抱歉。”
尤金可不接受轻描淡写的道歉：“我差点死了！要不是伊——”
“尤金！”
向葵出声阻止尤金继续发疯，她今天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还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影响她的计划，她说：“少废话，跟我搬垃圾。”
尤金只能把满肚子的怒火憋回去，忿忿瞪了一眼武藤革，这才不情不愿地跟向葵搬拿重物。
天开始簌簌下起雨，只是很短的时间，天空风云变幻，加洛星完全被滚滚的黑云阻挡，这雨越下越大，但却难以浇灭在场众人心中的疑团。
刚才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纪梵教官的脸色那么差？
纪梵教官刚硬的脸被雨水浇湿，他望着向葵和尤金远去的背影，最后阴冷的目光转向武藤革：“我说过，帝国的战士永远只在战场上将光剑档位调到最高级。”
“我们永远只对敌人残酷，对同伴留情。”
他又看向正沾沾自喜的那三人，那目光仿佛凝结着寒霜：““你们将要接受更严厉的惩罚，军校绝不会姑息这种窝里斗的作风。”
“在战场上，你们争强好胜的品格不配得到队友的信任，别人永远不会放心把后背留给你们，你们必须意识到，失去队友的信任，你们和死人就没有区别，就算这一秒活着，下一秒先死的就是你们。”
被他厉声训斥的三人面如土色，被雨水浇得分外狼狈。
纪梵教官严厉的双眼扫过在场每一个静静淋雨听训得学生：“只有团结，你们在战场上才有一线生存的机会，战场上确实有独狼存在，但绝不会是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
格斗场上回荡着他震耳欲聋的声音，天雷闷哼，仿佛宇宙之神琉美拉斯在附和他的警告，对于在场的年轻人来说，今日的这一课，格外残酷。
下课，所有人淋着雨回去，军靴灌了满满的水，双腿如灌铅，踩在地上，每一步都分外沉重。
没人说话。
向葵和尤金将机器人的残肢搬出去，半路下起了大雨，两人也被淋湿，回去的路上和同学擦肩而过，这帮人的脸色都不好，似乎挨了很可怕的一通训斥。
武藤革和向葵沉默擦肩，这个骄傲的格斗世家继承人终于正眼看了一回向葵，目光里有审视有不解，但还是颇有礼貌地颔首，朝向葵致谢。
“谢谢。”
倘若不是她那一剑，今日他就会成为杀人犯。
“再次向你表达深深的歉意。”
他又面向尤金，只是尤金不怎么领情，哼唧一声转过脸。
向葵和尤金回到格斗场，纪梵教官并没有离去，而是一人在雨中央站着，他缺失的右臂袖管空荡荡，在雨中瑀瑀独行的样子，让人想起那些孤独归来的老兵。
有时候当大多数人死去，只有一个人活着，也是一种残酷。
“尤金，你回去吧。”向葵对尤金说。
“你不走？”尤金不解，“都下课了。”
而且还下着大雨，看这大雨轰隆隆的架势，一时半会不会停，只会越下越大，
“尤金。”
向葵转过脸，她那张万年不变的死人脸覆着雨水，莫名的颇有压迫力，“我不是在和你商量，而是通知你。”
“马上滚。”
尤金不久之前刚见识过她不凡的实力，早就对她服服帖帖，大少爷不敢多嘴，屁股尿流地滚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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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