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上次走路的经验，姚政跟着路上三三两两的人一起，很快就走到了镇上。
他这身打扮和长相走到哪里都惹眼，姚政并不在意旁人打量的目光，径直去了那日路过的一个布店。
那日他留意到这家布店门口立了块小招牌，上头写着“高价收成衣，新旧都可。”
还未等迈进店里，旁边的茶叶店门口就传来几声吵嚷，紧接着一个妇人拿着鸡毛掸子追着个男人追到了店门口，她哭着喊，“你说家里的银子都花哪去了，二十两银子怎么说没就没了！”
男人抬手挡了几下，嗡声说，“我能花到哪去，不是你说这笔银子若是存着也存不下，你娘家哥哥修房子不是要借嘛，既然留不住那我就拿去做了笔小买卖，有啥不可！”
“好啊你，你还敢狡辩，我们这么多年的夫妻，动家里的钱还不值得和我说一声吗，无缘无故出了这么大的窟窿，若是急用钱该咋办！”
男人见周围有人驻足看热闹，自觉丢了面子，不服气地把她拉扯回了铺子里屋，“钱已经给出去了也拿不回来，你在家作我有啥用，赶紧回去，还让左邻右舍看了笑话！”
两口子关门处理家事了，两旁的人也笑笑散去了，姚政立在门边，看到刚才那妇人又气又伤心的脸，想起那日陆柳脸上的泪痕，心里蓦地抽疼一下。
他再一次懊恼自己，那日没知会陆柳又没和他商量就擅自做了决定把钱花没了不说，还把人惹哭了。
他明知道陆柳性子软心思又细，每一个铜板都是自己辛苦干活儿换来的，好不容易手里有了几钱银子，更是舍不得花，还因为信任他，把钱交给他想办法，最后期望都落空了。
这小哥儿遇到事儿了也不敢说，心里难受还在刻意逃避，日日出去干活儿就为了补上这个窟窿，把责任都揽了过去，也没怨他一句，显然心里对他是失望的。
来陆家这么久，享受着陆柳的照顾迁就，却从没替他想想没钱的后果。
这些天看着陆柳消瘦的身子，每晚疲惫的睡颜，姚政心里恍然意识到他不能再让陆柳独自承担这些了。
想着想着高大的男人慢慢地抬步进了布店，半晌才舒展眉头苦笑一声，罢了，是他太过自我让陆柳伤了心，眼下还是先把人哄好再说。
姚政下定决心心里也不纠结了，正巧进了铺子一旁就有两人在卖成衣，都是穿过的旧衣裳，那伙计看到他问，“客官是要买成衣还是卖衣裳？”
听他说了来意，伙计登时笑了，急忙凑过来仔细看了看他的衣裳料子，又围着人转了一圈，满意道，“您这身衣裳可是京城最大的天香绣坊的绣娘做的？我和我家掌柜的有幸去那里学了几日手艺，哎呦，这绣工真是一绝呢！”
姚政想不到这这小地方的小伙计还是识货的，直截了当问，“那你看我这身衣裳卖出去，值多少银子？”
“这我得问问掌柜的，普通的旧衣裳也就是几十文，但这件实在是不寻常，您等等我去叫人。”
没一会儿掌柜的就来了前屋，他看了看领口腰带和肩颈的位置，连连称赞，说是要把这件衣裳当做范例，也让家里的裁剪师傅好好研究研究，当即便开了价，“八两银子，我就收了，您看咋样？”
纵使姚政心里有准备，也没想到价格这么低，但今时不同往日，他就算穿着万钱的衣裳也没什么用处，不如把它卖了，还能换些实用的物件。
“十两银子我就卖，你们若是不收我再去别处看看。”
掌柜的见惯了讨价还价的客人，他也知若是在京城做一件这样的衣裳，十两银子还不够两只袖子的，也不再还价，立马同意了就付了银子。
姚政换下了衣裳收了钱，又挑了件半新的常见的棉布袍子，只花了四十文。
掌柜的喜滋滋的捧着衣裳去了后屋，小伙计视线转回到姚政身上直夸，“都说人靠衣裳马靠鞍，您换上了再寻常不过的袍子，还是那么俊呢！”
姚政没多理会点点头揣好了银子就出了铺子，他站在街边望了望，不远处就有一家药铺，正往那头走了几步，就见空地上的告示板上围了一群人，大多是书生模样。
“看清了吗，若是选上了给多少银子？”
“别挤别挤，这上头说字被选上就给十两银子呢！”
“那咱们还等什么，快去吧，一会儿夫子发现咱们偷跑出来可就麻烦了！”
“快走快走！”
那几个书生小跑着离开了，姚政上前随意扫了眼，东街一个大酒楼的老板征集一副牌匾字，会写书法的人都可以去试试，若是被选中则有十两银子的奖励，怪不得那几位书生那样兴奋着急。
他思索片刻，还是先去了药铺。
东街的酒楼已经装好，就差牌匾了，这孟老板是从府城来的，平日里就好以字会友，在文人学子中颇有名气。
这次写几个字就可能得到十两银子，大家伙儿都想赚一笔，来酒楼前排队拿纸笔跃跃欲试，虽只限时一个时辰但现场井然有序，无人争抢，可在桌子上书写也可随意找地方，交上后留下名字就可以等待结果了。
姚政站在人群里，身高比他们高出半头分外显眼，即便老老实实站着，管家眼神毒也瞄到他的身影，挥手示意那边的队伍快点领纸笔。
等待的功夫，姚政注意到看着酒楼门前下人们正在抬一个大物件，看起来是个根雕，他正要多看几眼，已经轮到他了，管事递给他纸笔让他在一旁的桌子上写下“盛宴汇”三个字落款名字就可以交了。
姚政收回心思，铺好了纸，细细地又研了一会儿墨，随即提笔开始书写，从小便跟着京中有名的书法大师练字，说是一句得意门生也不为过，这几个字挥洒几笔便写完了。
管事的拿到他的字认真看了看，再抬头看姚政时眼里毫不掩饰地闪过一抹惊讶，故意先放到一旁，等着一个时辰后老板出面评选。
姚政本也是抱着试试的心态来的，他刚才远远地看了其他人的字，其中也不乏水平高的，至于哪种风格的字能当选就得看这位老板的偏好了。
此刻这里更吸引他的便是那个根雕。
酒楼前无人限制看管，姚政踱步过去站在离门口三步远的地方，瞧着那个根雕。
就听周围几个小工谈论，“慢点慢点，可别碰坏了，这东西贵着呢！”
“不就是木头嘛，能值多少银子。”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小工看看身后挤眉弄眼说举起两只手，“足足一百两银子呢，说是从府城的一个什么拍卖行买下来的，听说这东西从前是在京城哪个大户人家里摆着的，看起来是个值钱玩意儿，有钱人都玩儿这个。”
“哎呦那我可不碰了，小心点儿没错。”
姚政听罢顺着根雕的根部望去，这底下的石座是后襄上去的，他不由得走近一步，果然看到根雕底部有个不明显的记号，刻了两个“十字”花纹。
看着这东西姚政短暂地出神，想不到曾经他在家一时兴起胡乱雕刻的东西竟能值一百两，也不知那些奸商忽悠了多少人。
木头是次品，只是蜡油有光泽，最后看起来才像模像样的，也不知这老板怎么这么不识货，这东西十两银子都不值。
姚政摇摇头心里嗤他也是个被骗的富人，转身便走，继续站在不远处等结果。
一刻钟后，孟老板姗姗来迟，管家筛选一批后呈上来的约摸只有五十份。
孟老板是个爱书法的痴人，满脸洋溢着笑，挨个挨个品鉴，大家伙儿心里急却不敢出声打扰，又过了半个时辰，只听他大赞一声，拿着姚政的那幅字连称了几声好，转头便吩咐管家叫人过来拿银子。
这幅字行草飘逸飞扬洒脱，字字皆有姿态，做招牌那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管家刚才就在人群中留意到他，猜测这人丰神俊朗气质斐然，定不是普通书生，有心想寒暄几句，姚政却推拒不答，只想拿了银子立刻离开。
见此，管家自讨没趣般去后头奉上了十两银子，目送姚政越走越远。
却没想回到前头孟老板埋怨他好不容易碰到书法造诣如此超然的人怎能随意放走了，再追出去时哪里还有那个高大身影。
在镇上耽搁大半日，水米未尽，姚政紧了紧嗓子看了眼天色，夏末时天气多变，早上还是大晴天，此时黑云聚成一团。天色阴沉刮起了冷风，看样子不时便会下雨，他知不能再耽误，快步去上次那家布店取完给陆柳定的衣裳，就拎着包袱往回赶路。
说来也巧，刚走到陆家院门口豆大的雨点儿就砸了下来，姚政护好怀里的东西回屋一瞧，屋里空空的陆柳还没回来。
转身的功夫凉风裹挟着雨丝吹开了窗户，姚政急忙挪开陆柳放在窗下的那几双麻鞋，关上了窗子就去了正屋。
“陆柳呢，去哪了，怎么还没回来？”
姚政问完便听到躺在炕上抽旱烟的陆老爹咳了一声，打发他道，“去后山摘桃了，天黑才能回来，你问这干什么，你要想去也麻溜的去，能多赚一人的银子呢！”
“我去找他。”
姚政撂下一句话顺手抄起了挂在正屋门边的斗笠和一件旧衣裳，迎着雨幕跑了出去。
要坚持日更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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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卖衣裳